孟青的长女,今年十五岁出头。
如果今年订下婚事,明年十六岁成婚,就正好合适。
孟青又看了看皇四子,然后对着李云苦笑道:“若是陛下赐婚,臣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李云微微摇头:“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赐过婚?”
“便是我家老大的婚事,也是经过钱忠父女同意,最后才定下来的。”
李皇帝看着孟青,开口笑道:“我今天把人都带来了,你们家里人看一看他,也让他看一看你那闺女,若是两厢情愿,这事就定下来,若是有人不愿意。”
“那也直说。”
李云神色平静:“咱们两家,不至于伤了感情。”
孟青深呼吸了一口气,点头道:“臣知道了。”
他心里明白,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皇帝陛下本人都亲自来了,还把儿子也带来了。
除非自己那闺女,抵死不肯,否则这个事情,十有八九要成。
否则就是不给皇帝陛下面子。
开国之后,还没有谁敢不给皇帝陛下面子。
想到这里,孟青看了看敬陪在一旁的夫人,开口道:“夫人,你带四殿下,去跟锦儿单独见一见,让他们说说话罢。”
孟青的长女,原叫作孟锦儿,如今却要从父姓,叫作李锦儿了。
孟夫人连忙点头应了声是,她起身对着皇帝陛下欠身行礼,然后扭头带着四殿下去后院“相亲”去了。
两人离开之后,李云看了看孟青,这才笑着说道:“咱们兄弟,我也不瞒你,我准备把这孩子,封到肃州去,过几年他就要之国,你家闺女嫁到我家来,往后大概率要去西北生活。”
“虽然饿不着冻不着,但是毕竟没有中原或者江南膏腴之地日子过得好。”
听到李云这句话,孟青才明白了这一场“相亲”的用意,他想了想,开口说道:“能做王妃,也是她的福分,日子过得再不好,总不可能比臣以前在石埭的日子更差。”
“这可不一样。”
李云摇头道:“你当年是苦日子过来的,过什么日子都不会觉得苦,但是你家的儿女们,却没有吃过什么苦头,她到了西北,未必受得住。”
孟青正色道:“总不会比百姓日子更差。”
李皇帝闻言,默默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几个月,我一直在考虑西北的事情,想来想去,还是准备把老四派过去。”
皇帝看着孟青,开口道:“往后,西域的商路,将是朝廷乃至于国家,最要紧的商路之一,与未来的海路并驾齐驱,只要西域能够贯通,将来的肃州。”
“未必就会比江南差了。”
皇帝陛下缓缓说道:“一切,都要看老四有没有这个本事。”
孟青屏退了下人,弯腰给李云添了杯水,开口道:“二殿下就在关中,距离西北也不算远,陛下怎么不让二殿下去镇守西北?”
李云瞥了他一眼,低头喝水,摇头道:“老二不行。”
“他要是去西北统兵,会惹麻烦。”
如今已经改封秦王的李铮,他是刘皇妃之子,而且极度喜好武事。
早年辽东打仗,他也亲自到前线,跟许多老将领的关系都不错。
更重要的是,他很像李云。
如果他去西北掌兵,李云有两个担心。
一来担心太子容不下他。
二来担心将来他不服朝廷。
孟青想了想,也似乎明白了李云的意思,他问道:“陛下您准备怎么安排?”
李皇帝开口笑道:“他去肃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差不多三四年,四五年之后。”
“现在,要考虑的是他怎么才能在西北,站稳脚跟。”
李云看了看孟青,继续说道:“这几年,我准备让陈大带着他,如果他能做你的女婿,将来凭借着皇子的身份,再加上你还有陈大的支持,再派个缉盗队的旧兄弟过去,暂时替他统兵,几年时间,我想他就能够掌握住西北的军队了。”
“如果你这里不肯。”
皇帝笑着说道:“就让他给陈大当女婿去。”
孟青挠了挠头:“臣这里,应该没有问题。”
四皇子这个人,基本上没有顺位继承皇位的可能性,因此跟他来往,也不牵扯将来有可能发生的夺嫡争储。
所以,孟青还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好。”
皇帝拍了拍孟青的肩膀,笑着说道:“你家要是愿意,过几年你儿子说亲的时候。”
“咱们说不定还能当亲家。”
孟青低头喝茶,然后笑了笑。
“我都听陛下的。”
…………
正当皇帝陛下,在宣国公府喝茶的时候,另外一边,上百号京兆府的衙差,已经将陶家给团团围住。
这一次,京兆府没有禁止百姓围观,陶家四周,已经围满了百姓。
一众京兆府的兵丁之中,两个紫衣贵人一前一后下了轿子,一个是中年人,另外一个则是年轻人。
年轻人站在中年人身后半个身位,然后抬头看了看眼前的陶府,笑着说道:“三叔,您发号施令罢。”
被称为三叔的晋王爷回头看了看这个年轻人,然后低头看了看二人的身位,摇了摇头之后,苦笑道:“大郎莫要害我了,你是君我是臣,要是给御史台的人看到了,又免不了一顿弹劾。”
他默默站在年轻的太子殿下身后,抬头看了看这座曾经的相府,叹了口气:“这也是五十功臣宅之一啊。”
说完这句话,晋王爷正色道:“陛下有旨意,让大郎全权处理此案,那自然就是你说了算,今天京兆府过来,只是相帮殿下拿人审案。”
太子看了看晋王爷,哑然道:“三叔,咱们一家人,有必要分得这么清楚吗?”
晋王爷笑着说道:“殿下,人前就是要分得清清楚楚。”
晋王爷跟皇帝陛下,是一起光屁股长大的。
老实说,他在皇帝面前,其实有时候还是跟从前一样,君臣名分,不一定要分的特别清楚,但是他心里明白。
老子是老子,儿子是儿子。
太子虽然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但是两代人之间,肯定没有太多话,也没有那种从小玩到大的交情。
而且细究的话,他其实也不能算是太子的亲三叔。
所以这个时候,还是要懂事一些。
太子客套了几句,背着手当先走进了陶家。
此时,还没有官兵进入陶家,不过等太子殿下进去的时候,陶家上下,已经俱等在了前庭。
等太子殿下进去,一众陶家人便都跪在地上,叩首行礼道:“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背着手,看了看这些人,然后脸上露出笑容:“都到齐了?”
“谁是陶宏礼?”
陶宏礼,陶相公的嫡子,也是陶家目前的家长。
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小心翼翼起身,低头道:“殿下,我是陶宏礼。”
“好。”
太子神色平静:“陶相公已经满十六岁的儿孙,统共十七人,俱都到齐了?”
陶宏礼低着头:“回殿下,收到京兆府文书之后,陶家人俱都已经到齐,包括我父还没有成年的孙辈,一共二十八人。”
他指了指前庭:“都在这里。”
太子看了看他,笑着说道:“陶老爷倒是大方,还送了十一个。”
陶宏礼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陶家上下都在这里了,朝廷或是族诛,或是满门抄斩。”
“陶家都认罪伏法。”
太子看着他,眯了眯眼睛。
他知道,陶宏礼之所以说出这种话,是因为陶文渊去世之后,写的十疏,就是他送去的中书。
他心里清楚,朝廷为什么要搞陶家。
现在,太子还没有说话,他就已经把罪名,拔高到族诛的地步了,显然是要先声夺人。
“陶先生,此事到不了族诛的地步,也用不着满门抄斩。”
他回头看了看晋王,开口道:“皇叔。”
晋王爷笑呵呵的上前,他看了看陶宏礼,又看了看跪着的陶家人,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名单。
“陶宏仁,陶宏义,陶宏方。”
“陶正源,陶正本,陶正境…”
晋王爷一连念了八个人的人名,然后当众,一一宣读了这些人的罪名。
有人贪赃枉法,有人祸害妇女。
还有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结交旧周逆匪。
念完了之后,晋王爷绷着脸,开口道:“将这些人,统统拿入京兆府大牢待罪。”
“张贴布告。”
晋王爷面无表情道:“就贴在陶家大门口,谁要是撕了。”
“京兆府明天就会登门。”
这几句话之后,陶宏礼已经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半天没有说话。
太子殿下看着他,然后打量着这座陶府,淡淡的说道:“本来,你家这些人的罪名,有些已经够得上株连了,念在陶相公这些年的功劳,除了我晋王叔念到的这些人之外,其余陶家人,俱都免罪。”
“不过,要罚没贪脏所得。”
“还有。”
太子殿下看着陶宏礼,沉声道:“陶家这些年,宅子已经不止一处,这座宅子,是我父皇当年赏给功臣的,陶氏如今污秽不堪,已经不再适合住在这里。”
“孤代表朝廷,收回这座宅邸。”
太子看着脸色惨白的陶宏礼,背着手,声音平静。
“限你们家三日之内。”
“全部搬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