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看看到萧易瑾背上包扎的伤布后,对着一旁的赵迎雪道:“王妃,去替本宫再准备一个汤婆子来吧。”
赵迎雪知道她要与萧易瑾单独谈话,眨着眸子颔首:“是。”
她看了眼萧易瑾,退出了房间。
淑贵妃缓缓走到了榻边,伸手碰了碰萧易瑾的背,怜惜地道:“瑾儿,你受苦了。你,不会怪母妃吧?”
萧易瑾脸色略沉。
其实此次北行,他几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到了江州,他便被王氏的人接到王家,日日盛情款待。
之后,就是邹勉生落网,他名义上解决了此事。
但前前后后他并不清楚任何细节。
因为,这一切都是母妃和左相安排的。
出发时,母妃便派人给他传信,让他到了江州,什么都不用管,说舅舅王上忠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让他将一切都交给王家人。
萧易瑾并不傻,仔细稍一琢磨,便能猜出,此次流民之事定跟王家撇不了关系,或许跟母妃也撇不清关系。
他若是亲自纠察,说不定会查出什么不该查到的东西。
无法,他也只能按照母妃的安排去做。
所以,这邹勉生,大概率是个替死鬼。
只是那个时候,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一来,若是他亲自调查,真的查到王家身上,难道他还要真的将王家人绳之以法?
那母妃又当如何,舅舅当如何,他又当如何?
二来,他需要立功。这差事是历经半年得来的机会。而这功劳,王家能给他。
萧易瑾眼眸变得有些黑。
他不想走到这一步的,但想想他都将事情办得这样了。父皇居然让他去找萧易燃复命。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嘲讽。
他当年能成事的时候,萧易燃不过还是个游手好闲的废物。
如今,竟让她对着他俯首称臣。
所以,眼下的形势,他就是取些巧功,又能如何?
只不过,母妃最后又传信,让他务必带着伤回去。
且,得是重伤。
让他来一场苦肉计,将这功劳卖得惨一些,以博取父皇的好感。
他不得已,让人在自己背部狠狠砍了一剑。
这一剑的妙用,今日也看到了。
他轻轻将衣裳扶起,盖住了伤处。
“儿臣为何要恨母妃,母妃也是在为儿臣谋划。”
淑贵妃声音带着怜惜道:“母妃心里是心疼的,毕竟伤在儿身,伤在母心。”
萧易瑾道:“母妃不必担心,伤口已经处理妥当。”
“你莫要怪母妃狠心,若非如此,我怕你此次又是如上次一样,引起不了什么波澜。上一次去淮州修管道,不就是吃了太顺利的亏。不像萧易燃,九死一生回来,惹得你父皇对他一顿封赏,满朝对他一阵喝彩。”
萧易瑾淡声道:“我懂母妃的苦心。”
王淑华欣慰:“瑾儿懂这些便好,母妃也是忍痛才让你这样做。你看,今日你与上次就大不相同了,先不说我们稀不稀罕这辰王的封号,要知道封王拜相,那也都是有着一定的程序和规制的,都是筹划好了封赐,你定程序,才会下圣旨进行封赐。而今日在大殿之上,你父王一高兴,当众就给了你这封号,这就说明,今次的功劳他对你十分满意。
再者,那牛公公是什么人?是大内第一太监,是只伺候皇帝的人。今日我听说是他亲自扶着你回府的。如此待遇,整个皇城里也再找不出第二个。瑾儿,这一剑,奏效了。”
萧易瑾无奈点头:“是啊。谁能想到,父皇是以受苦程度来定功劳。”
“这也是母妃从上一次的事情上品出来的。你的伤口,可还疼?”
“尚可。”
于川海上前递上一瓶药。
王淑华道:“这个药,是母妃一直用着的伤药,是宫里太医特意为本宫调制的,你回头涂在伤口上,可以减轻痛楚。”
萧易瑾伸手接下:“谢母妃。”
想了想,萧易瑾终于忍不住问道:“母妃,事已至此,可否将事情经过告知儿臣。儿臣心里总要有数。审判那邹勉生时,我也好有所斟酌。”
王淑华闻声,脸上的笑落了落,缓慢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件事母妃没有让你知道,是不想让乌七八糟的事情脏了你的身。且江州是王家的地盘,怎么着也用不着你亲自动手抓人。至于审判?你安心养伤,到时候就按罪名给他发落就是了。他若不听话,也自有人处置他。”
这时,外面有下官禀报:“殿下,出事了。”
“何事?”
“盛少卿突然半夜回大理寺,进了牢狱,说要亲自审理邹勉生。”
王淑华起身:“什么?”
萧易瑾披上衣袍起身,有些虚弱地走到门口,打开门:“怎么回事,说清楚。”
“今日不是已经说好了,嫌犯先押在大理寺牢狱,待殿下修整好,在对其审理定罪。可不知何故,盛少卿半夜突然快马回了大理寺,要立刻提审邹勉生。”
“那邹勉生呢,可是说了什么?”
“他,死,死了。”
萧易瑾:“死了?”
接着,他顿觉不对劲,回眸看向王淑华。
王淑华目光闪烁着轻咳了一声。
“问题是,殿下,盛少卿此时正朝着三皇子府而来。”
王淑华闻声,握着椅子把手的手,崩出了青筋。
-
三皇子府深夜大门紧闭。
盛枷在门口叩门三次,说明来意。
里面的人均回复,殿下受伤严重,已经睡下,请他明日再来。
在第三次听到这搪塞的答复时,盛枷终于忍无可忍,发功撞开了府门。
他一张脸黑如这浓稠化不开的暗夜。
盛枷多年来判案颇多,每一个到了大理寺的案子,他都会审理确切,然后在处置案犯。
人人都觉得他是手黑心辣的煞神,可是他对此从来不屑,因为他时刻都敢对着任何人、任何神祇发誓,他们手里从没有一个不清不楚的案情。
死在他大理寺的,也没有一人是冤死。
可今日,今夜,居然有人在大理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个重案犯在他走进牢狱的那一刻,突然暴毙在他面前!
今日,江州随行之人,以及三皇子的亲信都在大理寺。
下手之人,除了萧易瑾的人,不会有别人。
桉儿夜里用膳时突然提醒他,此案不能拖,让他立即回大理寺查问。
桉儿向来机敏。
她是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所以是在提醒他。
夏桉的警觉他是见识过的,没有一次误判。
于是他没有耽搁,立刻起马赶回大理寺。
谁知,等待他的竟然已经是个尸体。
他沉着眸子,在一众侍卫家丁的退让下,一步一步进了三皇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