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碧瑶便回到了房间。
看到床榻上生不如死的陆欣然。
她脸上闪过一丝同情,但说出的话却毫无怜悯之意:“师妹,你说说你,何必?
若是一开始就乖乖归顺于我,又怎会惹恼前辈?
还有你那情郎,难道真以为回到梵音寺,有老和尚庇护,前辈就会放过他?
告诉你。
自我结识前辈以来,得罪他的人可没几个有好下场。”
碧瑶徐徐说着,仿佛在对一个相思之人倾诉,难得地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
见陆欣然毫无反应,碧瑶心中最后的那点波澜也渐渐平息。
她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到身后陆欣然突然发出了祈求的声音:“放过他,求求你了,师姐,放过他。”
碧瑶的步伐微微停顿,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复杂,眼神中五味杂陈。
她再次转身,看着陆欣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痴狂地笑着,一边拍手鼓掌,像是在为陆欣然喝采:“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蠢,原来你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小和尚,所以才把他从合欢宗救出来的。
我就说嘛。
平日里你可是宗门里最足智多谋、灵巧的人,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何非要做出头鸟,等师尊出关。
别人或许没事,你却是必死无疑。
原来都是因为这‘情’字。
情之一字,不知害了世间多少痴儿怨女。
师妹,你可真是做错了一件大错特错的事。”
即便此刻碧瑶说了这么多,濒死状态的陆欣然依旧祈求着:“放了他,放了他。”
这仿佛成了她心中最后的执念。
当碧瑶离开房间时,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冷漠。
她的指甲嵌入掌心的肉里,流出一道道血水,留下一条条细微不可见的疤痕。
在一阵微弱的灵力波动下。
疤痕迅速消失,却无法消除她心中的裂痕。
“师妹,来日你就安心去,师姐我绝不会重蹈你的覆辙。”
碧瑶眼中满是决绝。
……
回到龙血矿地后山。
在噬灵草王的环绕下,郑毅那沸腾的杀心渐渐恢复平静。
对于刚才对陆欣然所做的事,郑毅没有丝毫愧疚。
且不说对方本就是合欢宗门人,魔道中人早已作恶多端,单单是陆欣然对他造成的伤害以及他为此付出的代价,就必须得到偿还。
否则这“买卖”岂不是亏得血本无归?
“不过如此一来,我的身份恐怕也藏不了太久了,还有我这恐怖的修行速度……要么假死,要么就只能迅速崛起。
正道不容我,那就只能前往魔道了。”
郑毅缓缓抬起掌心,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喃喃自语道。
原本他打算步步为营,以最快且平静祥和的方式,借助阴阳宝鉴重归金丹境界,乃至突破到元婴之境。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万万没想到会突然施展出一道金丹威力的神通。
若是在青烟楼门口他败下阵来,恐怕合欢宗圣女碧瑶就会心生异心,这对他未来的计划极为不利。
入住合欢宗,郑毅从未犹豫过。
一旦他的身份暴露,以他极快的修行速度,别人无非也就一两个猜测,其中夺舍重生、老怪物纯修的可能性最大。
既然正道容不下他,魔道势力便是他唯一的归宿。
“希望掌控合欢宗后,对天玄剑宗天剑峰的沈瑜墨不会有太大影响。”
郑毅心想,“事到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掌控合欢宗意味着我有金丹之境的实力,仅凭一位金丹之境的强者,哪怕是天玄剑宗的太上长老,恐怕也未必能拿我怎样。
什么正魔之分,实力和拳头远比这些虚名重要。”
想通一切后,郑毅心中再无任何魔障。
他端坐在士林草王旁,开始消化刚才用九阴环阳道法吸收过来的劣质阴之气、阳之气以及大量灵力。
郑毅盘腿而坐,运转功法,消化灵力的过程中。
他的面色变得复杂而痛苦,还带着一丝悔意。
他咬着下唇,渗出点点血迹:“果然,纯粹的九阴还阳大法还是比不上阴阳宝鉴,这里面的杂质太多了。”
郑毅颇有些后悔。
……
就在郑毅正常修行,准备借助这庞大的灵力突破到结晶境时,龙血矿地外的整个天南坊市早已谣言满天飞。
不到半日,关于两个金丹大能的传闻就衍生出了数个版本。
“听说是天玄剑宗那位久久闭关不出的宗主,和合欢宗宗主在十六楼附近大战,才有了之前那种天地异象。”
“胡说八道,应该是梵音寺的方丈住持和天玄剑宗的宗主在比试,借此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你们都不知道内情,蠢货!
应该是三位金丹大佬在争斗,到后面甚至还有其他人参战。”
在以讹传讹之下,谣言愈演愈烈,无法分辨真假。
但有一点是所有人都一致认定的,那就是金丹威力的确存在。
几日过后。
谣言的风浪渐渐平息,但真正的暗流却在暗处涌动。
有些事情,注定需要一个解决的办法。
……
另外一处!
那日。
被金丹神通波及、后被梵音寺弟子救出去的至善小和尚,陷入了昏迷。
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身处梵音寺的佛门古刹。
这座古刹位于东方地界最西方的一座高山上,山体并不险峻,反而修筑了层层石阶,供附近的香客每日前来捐赠香火。
梵音寺内众多武僧在此降妖除魔,解决各种问题。
这种良性循环,使得梵音寺成为东方一角、西方之地最大的金丹势力之地。
佛门古刹后院,一个小沙弥慌慌张张地从一间房内跑出来,直奔古刹大殿,喊道:“方丈住持,方丈住持,师兄醒了,您快去看看。”
随着这声音响起,古刹大殿内一直敲打的木鱼声渐渐停下。
一位身着红色袈裟、白发须眉的老者,面容悲天悯人,听闻此言,不紧不慢地起身,跟着小沙弥来到了至善小和尚的房间。
“小沙弥,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师徒二人。
“这便是你入世所必须经历的劫数。”
良久,至善小和尚依旧没有说话,方丈住持却看出了他心中的困惑,“看来你不仅没有破除心中的情障,反而被它所迷惑了。
在你看破这一劫之前,就留在这房内,不必再离开寺庙了。”
方丈住持转身欲走。
此时的至善小和尚行尸走肉般,神色麻木地躺在床上,没有丝毫举动。
等方丈住持走到门外。
他的声音才传入房间:“那合欢宗的妖女,传言已被那位圣女大人所伤,目前暂无性命之忧。”
听到这话,至善小和尚麻木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瞳孔中渐渐有了生机。
他的脑海中如同走马观花般,不断回忆着与合欢宗陆欣然过往的点点滴滴。
他们有说有笑,有相互演戏,还有在世俗中行走的种种场景。
一开始。
他以为自己是猎人,陆欣然是猎物,却不知从一开始,自己才是被情感捕获的猎物。
到了后来,猎人与猎物的身份早已模糊不清,连他们自己都分不清了。
萍水相逢的小和尚,心甘情愿地跟着妖女回到她的宗门,妖女笑意盈盈,小和尚心中痛苦,却面无表情,只为不让妖女察觉。
后来两人装作相看两厌,可心中的情意,彼此都早已感受到,只是谁都不愿捅破那层窗户纸,又或许是都还没做好面对这份感情的准备。
佛门圣子又怎能与魔道妖女在一起?
世俗不会容忍。
他们自己也未必能跨过心中的那道坎,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拖到了一人生死未卜的境地。
小和尚猛地惊醒,匆匆下床,穿好衣物,不顾身上的伤势,推开房门。
房门本就没关。
他快步跟上走在前面的方丈住持,“扑通”一声重重跪下,磕倒在地。
他受戒后头上的戒疤,是五岁那年入佛门时,方丈住持亲自为他点上的,即便今日,依旧熠熠生辉。
“师傅,求您救救她。”
“这是你的迷障,老和尚我又能做些什么?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老和尚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至善小和尚再次重重磕头,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老和尚长叹一声,右手一挥,三道佛光加持到小和尚身上:“梵音寺能给你的只有这些了。
合欢宗的少女。
还有那位与你交手的修行道人,合欢宗主即将出关。
你若能说服他,才有机会为她向梵音寺求情。
望你此次下山,能找到你真正想走的路,还有你想要的答案。”
方丈住持摇了摇头,不再多说半个字,径直回到主持大殿,继续敲起木鱼,专注于修行。
至善小和尚回到房间,经过一番休整后,带着方丈加持的那三道佛光,匆匆下山而去。
梵音寺依旧矗立在高山之上,四周香客络绎不绝,香火旺盛,并未因一个小和尚的离去而有丝毫落寞。
一切看似改变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就这么把梵音寺的天地佛体让出去了?”
在住持大殿内,达摩院的武僧怒目圆睁,身上的袈裟被紧绷的肌肉撑起,头戴一串硕大的佛珠,宛如降魔罗汉般,迈着大刀阔斧的步伐走来。
他每走一步,全身都散发着降魔之力与罗汉之气。
“天地佛体,若不经雕琢,怎能选出琉璃美玉?
若不历经磨难,又怎可走出大道?
佛门佛子,未来必将面临重重艰险,倘若连‘情’之一字都无法跨越,又怎能成为梵音寺重归辉煌的希望?”
住持和尚须发皆白,缓缓转身,手中的木鱼槌未曾停下,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面对住持和尚的这番言论,刚才还喋喋不休、咄咄逼人的达摩院武僧,也陷入了沉默。
“天地佛体固然重要,但梵音寺更看重长远。
只要能培养出一个天地佛体,便能培养出第二个,绝不能因一人之事而影响梵音寺的未来大局。
方丈住持,洒家明白了。”
达摩院的武僧重重地点了点头,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就此离去。
在这其中,一人与一寺的轻重,众人心中自然都有明确的判断。
……
天南坊市龙血矿地郑家后山,郑毅突破结晶境的过程比他预想的要顺利许多,只是动静比他一开始想象的大了些。
“呼呼呼”,狂风骤起,天雷惊动天地,雷声轰鸣,电闪雷鸣,一道道雷龙在空中游走,甚至直接影响到了龙血矿地的后山。
这动静之大,仿佛有什么逆天之物现世一般。
所幸的是,并未降下雷劫。
“夫君不会出事?”
王晴一脸担忧地说道。
王曼曼神色坚定,似乎对龙血矿地后山的景象有所猜测,连忙开口安抚身边的姐妹们:“夫君应当是在突破到结晶境。
之前夫君就是我们郑家未来的靠山,一旦突破到结晶境,就算是天玄剑宗的人,也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有了他,我们就安心了。”
听了王曼曼的话,其他姐妹也都松了口气。
“夫君一定能成功的。”
王雪缓缓说道,其他姐妹也纷纷附和,不断为郑毅加油打气。
龙血矿地后山内,一道道天雷在半空中肆虐,仿佛随时都要降临。
郑毅站在后山山巅,狂风将他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他仰视苍穹许久,好似对这天地有了全新的感悟:“这老天爷居然真的要劈我,难道是因为我并非此界之人?”
郑毅暗自思忖。
他来到此界,并非如往常般被阴阳宝鉴安全护送,而是与苍月炎皇几乎同归于尽后,才侥幸抵达。
这与阴阳宝鉴充能完毕后正常抵达完全是两回事。
“难道是阴阳宝鉴在那种情况下功效有所损失?”
郑毅只能这样猜测,毕竟此前他与苍澜在各个世界穿梭时,从未遇到过如此情形。
“老天爷,我可不想与你作对。”
郑毅苦笑着说道。
不知过了多久,高空的惊雷渐渐消散,老天爷似乎不甘心就此罢休,“刷刷刷”,倾盆大雨随之落下,仿佛是对郑毅的又一次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