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说说最近的工作成果如何？”
博士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金属探针，精准地刺入会议室短暂的寂静。
他那双隐藏在无框眼镜后的眼睛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指尖的敲击停了下来。
总管率先开口，声音和她的人一样，高效而缺乏起伏：“资源消耗比预期快17%，粮食储备也因近期吸纳的流民数量激增而吃紧。”
“如果下一次对丰谷城的掠夺行动不能如期进行，三个月内我们将面临配给削减。”
话音刚落，铁腕冷哼一声，粗壮的义肢手臂砸在金属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掠夺？说的轻巧！”
“再说了，‘烛阴’的人倒是潇洒，搞砸了凛冬城的接触，拍拍屁股就走了，烂摊子还得我们军事部去扛！”
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射向那个笼罩在暗红斗篷里的身影。
烛阴没有任何动作，连交叠的手指都未曾颤动一下，兜帽下的阴影仿佛更深了。
但整个会议室的温度似乎瞬间降低了几度。
先前还有些躁动的空气彻底凝固。
“铁腕，”博士的声音依旧平静，“注意你的言辞，每一次行动，无论成功与否，都为最终的‘净化’提供了数据！”
“指责无益，说说你的进展。”
铁腕深吸一口气，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触及了禁区，语气稍缓：“方舟城的渗透计划受阻，但‘银狐’那边提供的几个备用身份已经启用。”
“另外，对‘墙外’那些自保势力的武器倾销很顺利，他们打得越凶，对我们越有利，只是……‘种子’播撒后的效果，比预期慢。”
这时，一直把玩银币的阴柔男人——银狐轻笑了一声，成功将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慢工出细活嘛，铁腕兄，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他指尖的银币灵活地翻滚：“至于情报……方舟城高层大会提前，我们的‘客人’们似乎很紧张，几条有趣的线开始动了。”
“哦对了！我最近发现了个很有意思的小朋友，叫……李星月。”
他说出这个名字时，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探究。
“哦？”博士的镜片闪过一抹光。
“只是一个有趣的变量，”银狐微笑道，“这个小朋友的运气似乎出奇的好，不过目前还尚在观察中。”
“变量……”博士低声重复了一句，看不出喜怒。
一直闭目养神的先师忽然开口，声音苍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煽动力：“所有的变量，无论是阻碍还是助力，都将是‘新世界’诞生前的阵痛。”
“领袖的预言早已指明，旧的必将崩塌，唯有经历彻底的毁灭，才能迎来真正的黎明，我们的意志，不容动摇！”
他的话让几位派系代表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眼神中的狂热重新点燃。
技术主管灵犀突然插话，语速飞快，声音带着几分惊疑：“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来源……翡翠城，强度极高，但转瞬即逝。”
“……疑似与‘潘多拉’项目残留有关。”
灵犀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定格，调出一段杂乱的能量频谱图：“波动模式与档案记录中的‘觉醒者’特征有37.6%的吻合度，但无法精确定位，信号就消失了。”
“潘多拉项目……”
博士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指尖再次无意识地敲击桌面：“那个失败品温床竟然保留到了现在？而且还引发出这种级别的能量反应？”
“灵犀，优先级提到……最高，持续监控翡翠城区域，有任何异常，直接向我汇报。”
“明白。”灵犀点头，手指再次飞舞起来。
“好了，”博士的目光重新扫视全场，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平稳。
“资源问题，总管，制定削减方案，优先保障‘黎明之子’计划和使徒的供给。”
“渗透受阻，铁腕，和银狐协调，启用备用方案，我要在大会期间，听到方舟城核心区传出我们的‘礼炮’声。”
他的话语不带丝毫火气，却让铁腕和银狐同时神色一凛。
“至于流民……”博士的视线转向总管，“加快‘筛选’速度，有价值的吸收，消耗资源的……转化为资源。”
“我们需要的是战士和工匠，不是累赘！”
总管面无表情地记录着：“筛选程序已优化，效率提升15%，但后续的‘处理’设施需要扩容。”
“批准。”
博士毫不犹豫：“先师，配合这次筛选，加大宣传力度，让所有人明白，为‘新世界’奉献一切是至高荣耀。”
先师微微颔首，眼中闪烁着信仰的光芒：“荣耀归于黎明！”
博士将目光投向那始终沉默的暗红身影：“烛阴，凛冬城的意外我不希望再发生，领袖的耐心是有限的。”
“下一次接触，要么成功，要么……彻底净化，你亲自负责。”
烛阴的兜帽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算是回应。
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让在座几位高层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个方向的目光。
博士的目光缓缓扫过面前的这些同僚：
“领袖的意志，即是我们的方向，他的布局，远非我们所能完全窥视。”
“诸位。”
他微微提高了音量：“我们因何聚集于此？并非为了短暂的得失，而是为了彻底净化这个腐朽的世界，重建真正的新秩序。”
“这条路注定漫长且布满荆棘。”
“一时的受挫，甚至牺牲，都是必要的代价。”
“领袖即将回归……届时，所有的牺牲与等待，都将获得其应有的意义。”
博士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宗教般的狂热，却又奇异地保持着冰冷的理性。
“在那之前，我们要确保复兴军这柄利刃，已经磨得足够锋利，并且精准地指向敌人的心脏！”
“散会。”
博士说完，身影率先在座位上变淡，竟是全息投影，直接消失。
其他人也陆续起身，沉默地离开会议室。
烛阴是最后一个动的。
他（她）缓缓站起身，暗红斗篷如血液般流淌垂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走向另一侧的专用通道。
通道尽头，一扇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里面是截然不同的景象——更像是一间肃穆的祈祷室或灵堂。
墙壁上刻满了无数细小的名字，那是天启城及后续沦陷主城确认死亡的部分人员名单。
房间中央，只有一个简单的石台。
烛阴走到石台前，单膝跪地，兜帽垂下，仿佛在无声地忏悔或聆听。
许久，一个冰冷、毫无情绪波动，却又仿佛带着奇异魔力的声音，直接在室内响起：
“……种子已播撒……”
“……变量已出现……”
“……等待东风……”
“……净化的火焰……终将重燃……”
烛阴的头垂得更低，声音沙哑而虔诚：“如您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