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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无火

    略有些刺骨的寒风自隐隐露出些许灰意的漆黑天幕下席卷而过,吹动那势已渐微的火苗。

    “没想到……黑剑大人竟然经历过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火光下,聆听完辛莱莱讲述的蒙眼修女轻声呢喃着,随即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后,才用充满愧疚的温柔声音朝辛莱莱欠声道:

    “抱歉,黑剑大人,您明明已经肩负着如此沉重的使命了,我却还给您增添新的负……”

    “修女阁下言重了,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本就是我们应尽的职责,况且,如果不是修女阁下的话,现在的我们或许还沉睡在英雄墓地当中,在浑浑噩噩中白白浪费宝贵的时间。”

    辛莱莱轻轻摇了摇头,不以为意地回答道,而灵魂空间内早就憋不住的零余子也是毫无延迟地替换过来插嘴道:

    “的确的确,要是没有对小黑他跟妈妈一样好的修女姐姐在的话,我们说不定连那个臭墓地都走不出来呢~!”

    “说起来,像修女姐姐性格这么好的人,要是进到了乐园的话,一定很适合当圣光的修女呢?到时候说不定我们以后就经常能在远征中见到你了~!”

    “修女……”

    好不容易抢赢一次身体控制权的零余子喋喋不休地念叨着,而蒙眼修女听到对方的话,则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一下子变得有些出神起来,过了好几秒才轻轻摇了摇头,语气略有些失落地否认道:

    “白御大人太高看我了,像我这样的污浊之人,又怎能去亵渎那种高洁存在呢?”

    “啧,修女姐姐你就是这点不好啦!老是太看不起自己了,你应该更自信一点才对!看看小黑,他在乐园里面可是三天不被其他人揍就会自信到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哦~!”

    “欸…?”

    “……”

    “话说回来,修女姐姐你好像一直说自己没有名字才对,那要是有一天真的进到乐园的话,修女姐姐你会给自己取个什么代号呢?”

    “这…白御大人,还请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说嘛说嘛,就当是人家个人想知道嘛~!”

    “……”

    用腹语技巧形成的带着些许撒娇感的语气落下,而位于灵魂空间内的辛莱莱望着用自己那张棱角分明的硬汉面孔说出这些话的零余子,脸上的表情重重抽搐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这次旅途恐怕会积攒下不少黑历史级别的回忆。

    “我……”

    而被零余子纠缠着不放的蒙眼修女闻言,则是轻咬着薄唇,望了望眼前那火势逐渐微弱的篝火,沉默了一会儿后,这才轻声呢喃道: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想……我或许会以‘无火’为名吧?”

    蒙眼修女说着,抬头望向那逐渐从漆黑转变为灰暗的天空,喃喃道:“很自私的想法,对吧?明明是因火焰而诞生的人,却渴望着没有火焰的世界,甚至现在还在为了自己的私欲,唆使黑剑大人你们去熄灭王火,我果然……”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你应该再自私一点才对。”

    “黑剑大人,我……”

    不等蒙眼修女说完,辛莱莱那平静威严的声音便倏地响起,及时打断了对方的话语,令蒙眼修女微微一愣,低头看向黑发青年所在的方向,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时,一声充满认同感的悦耳女声却忽地从辛莱莱喉咙中传出:

    “没错没错!无火姐姐你应该再自私一点才对~!像人家,可是每天都占有欲强到想要把小黑他彻底榨干的哦,而且小黑他虽然嘴上很害羞,但实际上也很享受这种情况呢~!”

    “榨干?”

    “咳!零…白御你闭嘴!”

    有些茫然的表情自修女的面庞上浮现而出,而不等明显已经嗨上头的零余子开口,辛莱莱便毫不犹豫地抢占回了身体的控制权,打断了对方的‘精神玷污’行为。

    “啊,抱歉!黑剑大人,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不,没什……算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确实是修女阁下您不适合知道的东西就是了,可以的话,还麻烦您以后不要再问了。”

    森林下,一时甚至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跟对方解释的辛莱莱眼角微微抽了抽,揉了揉太阳穴,用有些心累的语气说道。

    “嗯,我明白了,既然这是黑剑大人您的意愿的话,我以后会注意避开有关‘榨干’的内容的。”

    而蒙眼修女则是异常认真地点了点头,看得辛莱莱表情微微僵了僵,脑中的负罪感直线飙升,轻咳了一声后,在脑海中数落道:

    ‘咳,零余子你注意点,别把人家修女给带坏了~!’

    ‘唔…这次确实说过头了,幸好莱莱你在旁边呢,这么纯洁的小姐姐,要是就这样染上脏脏的东西的话,那也太可惜了。’

    ‘别说的好像以后就可以了一样啊……’

    ‘可是,只要无火姐姐她到了外面的话,迟早都会接触到这些知识的吧?既然如此,还不如让莱莱你来告诉她呢~!’

    ‘……’

    ‘不过,话说回来,总感觉无火姐姐相处起来异常亲切?真的就像姐姐跟妈妈一样诶,跟她聊天时不知不觉就像跟认识了很久的朋友说话一样,莱莱你难道没有任何感觉吗?’

    ‘我现在只有把零余子你放出去的深深愧疚感……’

    ‘唔…莱莱,你说无火姐姐她对我们这么好,是不是克莉丝姐姐之前跟你说过的‘修女杀手’体质发力了啊?’

    ‘或许吧……’

    意识到自己在这些事上不可能狠得下心来责怪少女的辛莱莱无奈叹气道,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看向一旁正神色温柔地朝向自己的蒙眼修女,轻咳一声,开口道:

    “咳,修女阁下,既然已经天亮了,那就继续出发如何?”

    “嗯,今晚劳烦黑剑大人呢,愿意同我讲述这么多事情。”

    蒙眼修女闻声,轻轻点了点头,辛莱莱见状,先是微微松了口气,随即朝着一旁的树林吹了声口哨,下一秒,就见守候在不远处的灰色灵马猛地抬起头,扬了扬马蹄,乖巧地来到其身前,俯身等待其骑乘。

    “没什么,毕竟对我跟白御她而言,有个能分享的同伴,同样也是件令人安心的好事,走吧,查瑞特。”

    辛莱莱说着,熟练地拉着蒙眼修女一块坐到马背上,以法力晶体将自己跟对方保护好后,一扬缰绳,自灰色灵马的长啸跟奔行声中迅速消失在了树林下。

    而伴着其离去,被遗留在原地的那一地残灰也随着逐渐露出一抹鱼肚白的天空飘散开来,融入到了掠过的寒风中。

    ……

    两天后。

    【已击杀「饥饿之民」,灵魂点数+252(168+84)点】

    “最后一只了么……”

    凌厉的剑光自寒风中一闪而过,被杂草跟灌木丛遮掩得几乎都快难以辨识的小道上,辛莱莱扫了眼安静下来的世界,将视野范围内的区域悉数确认了一遍后,这才微微颔首,取出一枚火焰状的金色灵魂,开口道:

    “修女阁下,已经清理完了,可以恢复过来了。”

    嗡——!!

    话音落下,就见位于其手中的火焰状灵魂顿时飘散出一缕缕火苗,在其注视下化作蒙眼修女的身影。

    “辛苦您了,黑剑大人。”

    “几只野生的活尸而已,不算什么。”

    辛莱莱摇了摇头,搀扶住脸色有些苍白的蒙眼修女,同时扫了眼周围那随风飘散的一摊摊残灰,开口道:

    “从种类来看,它们似乎就是灰…嗯,霍克林顿阁下口中提到过的朝圣者之路附近才存在的特殊活尸了,看来我离朝圣者之路应该很近了。”

    “按照霍克林顿阁下的说法,那附近应该也存在一个灰烬聚落,虽然现在可能已经化作活尸的乐园了,但应该能在里面找到新的火种,届时正好可以补充一下修女阁下你的消耗。”

    虽然理论上来讲,赐火修女哪怕遭受到了致命的伤害,也不会真正死亡,但要是对方真的因此而陷入沉睡的话,不说别的,光是少了对方每天能帮忙补充的那一次原素瓶使用次数,跟失去了随时可以消耗灵魂点数进行升级的途径,对他们旅途而言,就已经是一种极其严重的打击了。

    要知道他们这一路上可是遇到过不少无法依赖查瑞特冲过去的险要区域来着,要是没有蒙眼修女帮忙补充原素瓶次数,保证他们每天都可以召唤一次查瑞特的话,他们恐怕早就陷入寸步难行的境地了。

    包括升级也是,正因为有蒙眼修女的存在,他们这一路上才能将积攒下来的灵魂点数及时转化为自身的实力,做到真正意义上的以战养战,越战越强。

    当然,由于战斗时为了保证蒙眼修女安全,不得不让对方顶着不小的消耗跟虚弱感暂时变回灵魂形态+他们背包中用于恢复装备耐久度的维修道具数量有限的缘故,这一路上他们面对游魂跟活尸基本都是采取能避则避的态度,因此实际上的等级提升也就比出发前又高了LV.4而已,并没有多出太多。

    “嗯…希望,那里的人们还健在吧。”

    “希望如此。”

    蒙眼修女闻言,轻语道,在辛莱莱的引导下重新坐回灰色灵马的马背上,而辛莱莱则是微微颔首,自灵马的奔腾声中重新看向了远方。

    灰烬聚落。

    在更早的时期……也就是这个世界中还存在着大量没有沦为活尸,仅仅只是因深渊诅咒而无法死亡的本地不死者的时候,这些地方还被称之为不死人聚落。

    甚至有一种说法,第一个继承了初代薪王王魂的人,其实就是从某个不死人聚落中诞生的弱小不死者,而非那些继承了初代薪王血脉的强大王族。

    但随着王火力量的消逝,那段由不死者们谱写的时代也被迫落幕,逐渐变为了如今这个由灰烬……甚至由游魂跟活尸占据着的世界。

    而从他们经历的上一个灰烬聚落的情况来看,虽然很不希望见到这种情况,但考虑到灰心兄在祭祀场待的时间,对方口中那个靠近朝圣者之路的灰烬聚落,如今还没有沦陷的概率已经……

    “喂!有人吗?帮帮吾辈!”

    “嗯?!”

    大量的思绪自辛莱莱脑海中划过,而正当其思考该如何高效地将那可能已经沦为活尸乐园的灰烬聚落屠戮干净时,一声略有些嗡沉的呼救声忽地响起,令其神色不由得一动。

    “查瑞特,停一下。”

    “唏律律——!!”

    灵马的奔腾声平息,停下步伐的辛莱莱望着身后的某个方向,眼中划过一抹好奇跟怀疑之色,而下一秒……

    “喂!有人吗?帮帮吾辈!吾辈卡在这里出不去了!”

    带着些许憨直感的沉闷呼喊声再一次响起,像是声音的主人正隔着一层厚重的盔甲在说话一样,而这一次,辛莱莱在仔细辨认声音的来源后,终于将视野锁定在了某片异常茂密的灌木丛旁。

    是那里么……

    “黑剑大人,我们……”

    “过去看看吧,如果不是陷阱的话,正好问一下路了,修女阁下,可能又得委屈您一下了。”

    “没关系,更何况黑剑大人本就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

    蒙眼修女说着,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在辛莱莱的注视下散开成漫天火苗,只余下一枚小巧的火焰状灵魂留在其手中。

    而辛莱莱见状,则是微微颔首,将修女的灵魂慎重地收进赐福界面自带的背包空间中,又安抚了两下查瑞特,示意其留在原地等待后,这才拔出长剑,谨慎地朝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沙沙~沙沙~!

    灌木的摇曳声响起,而随着其前行,呼救声的主人也像是听到了什么似得,语气中忽然露出一抹欣喜之色:

    “我听到了,这不是那群活尸的脚步!哈哈,这边!这边!吾辈在这里。”

    “啊,对了,陌生的好人,一定要小心你的脚下!这些可恶的灌木掩藏着那凶恶的陷阱!一个不慎就可能落入跟吾辈一样的绝地!”

    欣喜中又带着些许担忧的耿直大喊声响起,而辛莱莱听着这越来越清晰的声音,目光微动,一边谨慎留意着自己脚下的情况,一边来到声音来源的那处灌木丛旁,操纵一只晶体手臂拨开灌木丛,然后……

    “嗯?”

    “哈哈!你成功了!哦,路过且心细的好心人啊,能否为吾辈伸出一次援手,吾辈以卡勒托骑士的名义起誓,一定会对你进行报答!”

    兴奋的呼喊声落下,而这一次,辛莱莱望着求救声的来源,则是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只见在其眼前,一口长满苔藓的水井正坐落在那里,而在水井当中,一名穿着形似洋葱一样的椭圆形铠甲,带着跟盔甲同款的洋葱形状头盔的身影正卡在水井当中,大喜过望地朝辛莱莱呼救着。

    而最重要的是——

    “我说,虽然我分别不出你是真心想要求救还是故意这么做的,但是……”

    “你想要出来的话……把盔甲收回背包,然后自己爬出来不就好了。”

    辛莱莱说着,看了看那离对方悬空的脚尖仅有半寸不到,整个深度都仅有一米六出头的水井,自灵魂空间中响起的噗嗤声中沉默了下来。

    而随着其这句话的说出,正卡在水井中的洋葱模样骑士也随之愣了一下,低头沉思了数秒后,忽然无比兴奋地说道:

    “哈哈!心细且陌生的好心人,您真是个天才!吾辈卡勒托骑士杰尔巴克,向你献上最忠实的敬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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