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行动的突然性上,却能有效的帮助南面交州军进行战略隐蔽甚至是欺骗。
一旦交州军冲入犍为郡时,刘璋必定措手不及,到那时候再想调兵遣将,恐怕已经为时已晚,只能倚靠成都现有的兵力同交州军进行决战。
若是刘璋选择据城死守,那交州军就可以在犍为郡站稳脚跟之后,顺江之下,与刘封中路长江军东西呼应,将沿江抵抗刘封军的蜀军包围全歼。
而当这个重兵集团被歼灭,刘璋即便还保有成都,那也只是坐以待毙这一个结果了。
“孔明,你有什么见解?”
刘封发现诸葛亮欲言又止,于是主动停下话头,询问道:“眼下正是计划之时,当需博采众议,诸君皆可畅所欲言。”
诸葛亮倒不是不敢发言,而是不想打断刘封的发言。可他也想不到刘封居然会注意到他的欲说还休,甚至还为此中断了自己的发言,这实在是让他受宠若惊。
陆逊和庞统无奈的对视了一眼,这两人何等聪明机警,早就看出刘封对待诸葛亮的态度很是不同了。
平心而论,刘封对陆逊、庞统二人已经是超乎一般的礼遇,绝对当得上国之宠臣的称呼。为了提拔他们,甚至专门为他们创造了立功的空间,并准备了所需要的一切。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所谓江淮、丹阳、豫章三处的剿匪平叛,可不就是专门给他们用来刷战功的吗?
以百战之师应地方叛军,只要中人之姿,不贪功冒进,就绝对不会有战败的风险。只是其他人也想不到,诸葛亮三人交出来的成绩会如此耀眼夺目,绚烂辉煌罢了。
可陆逊和庞统两人还是很清楚刘封对诸葛亮的重视和恩宠,还在他们之上。
最初,他们以为是因为诸葛亮跟随刘封的时间更久一点,可越是接触,越是觉得不然。不过对于诸葛亮的才华能力,两人也是相当认可,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主公。”
诸葛亮没有发现鲁迅和庞统的奇怪对视,而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臣下以为,交州军此战,掠地为下,攻心为上,收复沿途民心才是上上策。”
随后,诸葛亮详细解释道:“南中之地,处西南之极,山高林密,瘴疠弥漫。其地有泸水(今金沙江)湍急,乌蒙山(今云贵高原)巍峨,牂牁江(今北盘江)曲折,哀牢山(今滇西山脉)险峻。
其间深涧幽谷,猿猱难攀;毒泉恶沼,蛇虺横行。夏则湿热蒸腾,冬则雾锁千峰,行旅至此,十去九难归,故中原人视之为畏途。
南中诸族,蛮夷居多,有叟、昆明、牂牁、越嶲、哀牢等部,皆依山傍险,结寨自守。其民或耕于梯田,或猎于深林,性刚猛,善弓弩,尤精毒箭,中者立毙。又有象兵捣阵,蛮兵赤足攀岩如履平地,故汉军屡征难服。
汉民虽有迁居者,然与夷人互通婚姻,渐染蛮俗,言语异于中原,衣冠亦杂夷风。蛮夷酋长,世袭其位,部众唯酋首之命是从,不知朝廷威仪。
南中虽属益州,然天高帝远,蛮酋自雄。现雍闿据益州郡,孟获领建宁,高定霸越嶲,朱褒据牂牁,各怀异心,时降时叛,刘璋所遣官吏竟仰其鼻息而存。蛮人畏威而不怀德,若汉室强盛,则遣使纳贡;若中原动荡,则劫掠州县,杀官夺印。
此番西征,欲使诸蛮慑服,唯行攻心之计。
蛮地难久制,可用以夷制夷之策,留汉官督之,而仍使蛮酋自治,岁贡方物,暂安其心。
南中之险,不在刀兵,而在山川之阻、瘴疠之毒、蛮夷之悍。欲治之者,非大智大勇不能服其心,非刚柔并济不能安其地。
夫蛮夷之性,贪利好货,不慕仁义。今我交州欲取蜀地,不必尽收其心,但使彼辈勿断粮道,助输军资,足矣。
可遣舌辩之士,携金帛盐铁,阴结诸部酋首,许以厚利。
主公更可以朝廷之名,厚结雍闿,孟获,高定,朱褒四人,卑辞厚币,许以自治之权,并表奏其官职。
等到拿下益州之后,再与彼等计较。”
诸葛亮这一番话,信息清楚,逻辑缜密,不但讲清楚了困难的根源,还提出了十分有效的解决方法,最终还没忘了交代这只是治标之法,不能治本。
诸葛亮的提醒刘封自然再清楚不过了,想要治本,只能改土归流。
想要改土归流,必须得铁与火再加上经济和礼教,四管齐下,方才能有收获。
不过诸葛亮说的也没错,目前来说,稳住南中可比征服南中来的简单太多了。
雍闿,孟获,高定,朱褒这四个人本身实力都相当不俗,但也仅仅是在南中地区不俗。
刘封是诸葛粉,因此对南中地区的事情还真有不小的研究。
据他考证,这四个人中,实力最强的其实是高定,这厮是真正霸占了越嶲郡,虽然目前还没造反,那也是因为刘璋哄着他。
除了假借三互法的由头没给他太守之位外,其他能给的都给了。
高定在越嶲郡中几乎说一不二,实力相当强大,有部曲七八千人之多,是这四人中最强大的一个,而且还是断崖式的领先。
其次则是孟获,有部曲三千多人。
和演义中截然不同,孟获不但不是南中的老大,而且连老大的小弟都算不上,严格的说,孟获应该是高定小弟雍闿的小弟。
雍闿和孟获关系不错,虽然孟获实力更强,但雍闿的名声更大。
因此,只有一两千部曲的雍闿反而是兵力更多,更能打的孟获老大。
至于最后一个朱褒,实力和孟获差不多,但名气要比孟获大,是牂牁郡的实际主人。
这些人日后被诸葛亮秋风扫落叶一般悉数清理斩杀,除了孟获以外,无一幸免。可现在人家的势力正烈火烹油,鼎盛之极。
这些人加在一起拢共也就一万五千人上下,还不够刘封一顿打的。可若是算上他们在南中的威望和影响力,那可就相当难产了。
别的不说,把这些人给惹恼了,光是他们煽动起来的南中部落给你打黑枪,骚扰你的后勤补给线,就很可能让交州军功亏一篑。
诸葛亮的这番建言,不但刘封深以为然,就是陆逊、庞统也大为惊叹,颇有种今日始知诸葛之能似的味道。
尤其是陆逊,他是想要前往南中建立功勋的,而且他的心思,刘封也很清楚了,而且大概率是同意了的。
因此,陆逊也找寻了不少南中的资料,却依旧远不如诸葛亮了解的这么详实。
陆逊自然是不知道,诸葛亮之所以了解的这么多,完全是看的刘封写下来的资料。
这些都属于绝密文件,除了刘备、刘封本人,也只有关、张、荀、二陈、鲁肃、刘晔这种级别的人才能观看。
其中也不仅仅是南中的情报,之前也包括刘璋,刘表,张羡、关中马腾、韩遂等等。
刘封原本写下来就是担心时间久了,自己可能会对数字记忆不清晰了。
交兵打仗,这玩意可是大忌,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自然还是记录下来为好。
至于刘备那边,刘封也不会傻到全部交出去,就算交出去的部分,也是慢慢在这六七年里一点一点的放出去的。
陆逊、庞统对诸葛亮很是钦佩,却是不知道诸葛亮虽然才能卓绝,但在这件事上,确实还是吃了刘封的小灶的。
“妙哉!先威后德,方是制蛮正道!”
“孔明此策,纵孙吴复生,不能易也!”
陆逊、庞统二人都不是嫉贤妒能之辈,对诸葛亮的建言可谓是赞不绝口。
刘封缓缓颔首,当即采纳道:“孔明之言,确是至理名言。”
“既如此,明年桂阳、零陵、南平三郡的田赋钱粮不必上交,悉数转运交州,以供军用。”
刘封斟酌片刻后,下了决断:“此外,从徐州、扬州调集物资,明年当给交州输送雪盐十万石,霜糖一千石,香油五千石,纸张两千担,布帛六万匹,尽数给他调度南中所用。”
南中地区历来缺盐,更缺好盐。
南中的部落酋长们围绕着井盐展开激烈血腥的厮杀,为的就是能够让自己的部族吃上一口盐食。
同时,布帛也是山区民众最为缺少的紧俏资源之一,不光是山越,荆蛮,就是南中蛮族也一样缺少布匹,而且因为交通不便,他们比起山越、荆蛮来还要匮乏,许多人终身只能以兽皮草叶裹身。
至于香油、霜糖,那更是降维打击了,被视为神药一样的东西。
用这些东西去收买南中豪强酋长,必然是事半功倍的效果。
说到这里,目光又看向了陆逊:“伯言,我知汝意在交州之行,此事我准了。”
陆逊心中大喜,想要叩谢,却被刘封所阻。
“你我之间,名为君臣,实为挚友,汝欲建功立业,我只有高兴,如何会阻你。”
刘封随即话锋一转道:“不过汝此次南下,千万记得,务必将孔明之言告知蒯越先生,就说是我的吩咐。那些物资,也是给他调度所用,切记切记。”
刘封如此郑重其事,陆逊如何敢怠慢,当即应命道:“主公放心,逊定当牢记于心,面呈蒯公,绝不会辜负主公的信任和嘱托。”
“善!”
刘封点头满意道:“我自是信得过汝。”
接下来,刘封的目光却是落到了有些艳羡的庞统身上。
“士元,孔明先前所言,正好提醒了我。”
刘封的话引来了庞统以及诸葛亮、陆逊的好奇。
却听见刘封继续说道:“除了南面交州军,中路扬州军外,北面荆州军亦可行动起来。”
“主公是说……”
“上庸!?”
庞统三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喊道。
“不错,正是上庸!”
刘封点头肯定道:“上庸位于襄阳西侧,自古都是襄阳屏障之地,与荆襄遥相呼应。荆州长江以北五大要点,说的就是南阳宛城,南郡襄樊、江陵、江夏夏口以及上庸。”
“况且上庸不但能够呼应襄樊,更威胁到长江一线。”
刘封点着巫县的位置道:“上庸走官渡河,可以直抵巴东县。走堵水,经巫溪,顺大宁河可直抵巫县,这二处都可以截断长江。”
“况且我军在沿江集结,或许能够瞒住大将军,却未必能瞒得住刘季玉。”
刘封笑道:“既然如此,不如以上庸为靶,搂草打兔子,拿下上庸之后,更可以威胁汉中。如有机会,汉中可取。一旦拿下了汉中,大将军纵然知道我欲取益州,恐怕也会投鼠忌器了。”
刘封的意思,诸葛亮三人都能听懂。
曹操要翻脸,必然要经过利益取舍,所谓不顾一切跳反,也是因为刘封吞下益州后实力大增,袁绍都有所不及了。
归根到底,还是独立的利益太大,逼得曹操不得不舍弃提其他利益来保障自身的独立。
可如果刘封先取了汉中后,曹操就会非常尴尬。
翻脸的话,刘封还并没有进攻益州,白白损失了自己的切身利益不说,还找不到反制刘封的方法。
刘封在中原腹地布置了摧锋、挽澜两个最为精锐,直辖了刘封麾下八成以上骑兵的王牌军,为数七万八千人(各自新增了两个山越营四千人),几乎抵得上曹操所有的精锐野战军了。
刘备单独对抗袁绍,虽然有些吃力,但也绝对不是袁绍能够速败的。反倒是刘封,可以从汉中入关中,从襄樊进南阳,从北豫州横扫兖州。
怎么看曹操都是大亏的局面。
可要是不翻脸,那曹操就只能看着刘封慢慢从汉中侵蚀蜀中了,这也是饮鸩止渴的办法。
因此,汉中虽然远不能和蜀中相提并论,可刘封若是先拿下汉中的话,曹操反而会更加头疼。
不过汉中可不是那么好打的,一点都不比益州来的简单。
历史上曹操能拿下汉中,也是机缘巧合,撞了大运,之前苦苦攻打,付出了巨大伤亡却始终拿不下阳平关,结果夜晚鹿奔,竟然被张鲁军视为天兆,直接崩溃了。
这你能跟谁说理去,只能解释为汉室倾颓,上苍也不庇佑刘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