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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无解无缘无份

    “可太孙是否想过,你这般步步紧逼,即便最终如愿,得到的,会是什么?一个心怀怨怼,身在北契心在大胤的妻子?还是一段始于算计、充满猜忌的婚姻?这对你稳固太孙之位,乃至将来君临北契,真的有助益么?”月芽儿语气听不出喜怒。

    “公主此言何意?我既求娶,自当以礼相待,我耶律宗恒亦可承诺,绝不让公主受委屈。”

    “不受委屈?”月芽儿微微摇头,向前踱了半步,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太孙,你我都不是孩童了。宫闱朝堂,何处没有委屈?区别只在明暗而已。更何况,太孙如今在北契,真的已经高枕无忧,可以无视一切内部纷争,来经营一段需要耗费大量心力、且注定备受瞩目的跨国姻缘了么?

    况且,据我所知,你为了安抚你那三弟母家,允了个次妃之位出去。”

    耶律宗恒面色不变,眼底却迅速掠过一丝锐光:“公主听到了什么风声?”

    “不是风声,是常理。”

    月芽儿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北契立国,部族联盟是其根本。

    你祖父年事已高,太孙虽出众,但并非没有兄弟叔伯对其位虎视眈眈。

    我听说,你的五王叔,手握东部三部精骑,对汉化改革向来颇有微词,还有你三弟母族显赫,短时间声量不可能消除。

    太孙此时若与大胤强势联姻,固然能增加外部筹码,但会不会也同时授人以柄,让反对者更有理由攻讦你亲近南朝,忘本忘祖?

    甚至……刺激某些本就在观望的势力,提前做出不利于你的选择?”

    月芽儿说着顿了顿,观察着耶律宗恒微微绷紧的下颌线,继续道:“联姻是纽带,也是枷锁。

    它能带来助力,也可能成为负担,端看如何运用,以及……运用者自身是否稳固。

    太孙是聪明人,当知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

    此刻将过多精力与政治资本押注于一桩前景未卜的联姻,而非全力巩固根本、剪除内患,是否……有些本末倒置?”

    耶律宗恒沉默了片刻,远处喧嚣的锣鼓声隐隐传来,更衬得此间寂静。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像个老练的谋士,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忧虑。

    “公主对大契内部事务,倒是知之甚详。”他缓缓道,语气听不出情绪。

    “知己知彼罢了。”月芽儿坦然道,“太孙既能来大胤求娶我,我自然也要知道,求亲者究竟值不值得托付,又是否……自顾不暇。”

    这话已是相当直白,甚至带了些许挑衅。

    耶律宗恒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眼中闪过一丝激赏,继而忍不住开起了玩笑,“我倒还是低估了公主,还是公主是在劝我,先扫清家门,再谈迎娶?”

    “我是在提醒太孙,何为当务之急。”月芽儿纠正道,“婚姻大事,关乎一生。若连自家的庭院尚且风雨飘摇,又如何能为他人遮风挡雨?强求来的姻缘,如同沙上筑塔,看着光鲜,一阵风浪便可能倾覆。太孙雄才大略,志向当不止于一桩婚姻。何不先求己身之安、基业之固?

    况且…我谢蓁,不会同其他女子共侍一夫,你我,无解,无缘,亦无份。”

    耶律宗恒深深地看着她,良久,忽然朗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里听不出多少欢愉,更多的是复杂与决断。

    他后退一步,郑重地拱手一礼:“此前唐突,是宗恒考虑不周。公主金玉之言,宗恒铭记于心。不日我将启程北归。他日……若有缘分,再向公主请教。”

    月芽儿颔首,微微欠身还礼,目送着耶律宗恒下了台阶。

    只是下最后一阶时,耶律宗恒又急步爬上了亭台,“公主可信一见钟情。”

    月芽儿对上耶律宗恒深邃的双眸,莞尔一笑,“不信。”

    耶律宗恒大笑,他向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坦率的侵略性:“不管公主信与不信,我耶律宗恒此生所求,一是北契万里江山稳固强盛,二便是能与我并肩而立、共担风雨之人。

    公主,我确有私心,确有算计,但这份一见钟情,也绝非虚言。它或许始于惊异,但经此一番交谈,却已深植于心。你不信,也无妨。”

    月芽儿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只是那层礼貌的冰壳之下,似乎也有一丝极细微的涟漪荡开,随即又归于沉寂。

    “太孙的信,与我的信,本就不是一回事。太孙信的是能驾驭风浪,可堪为助力的伴侣,我信的,是心意纯粹、不必掺杂家国利害的相知相守。

    道不同,不相为谋,若作为朋友,我欣赏你。”

    耶律宗恒又笑了,“好一个道不同。”

    笑罢后退两步,再次郑重拱手:“今日一别,山高水长。愿公主珍重。也愿……我们各自所求,终能得偿。”

    说罢,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这次没有再回头。玄色的身影很快融入下方斑斓流动的灯火与人潮之中,再也寻不见踪迹。

    月芽儿独立高台,良久未动。夜风更凉了,吹得她指尖发冷。

    终于,月芽儿长长的松了口气,背对着两个宫女,拂袖擦了擦眼,“走吧,今日出来,可要尽兴。”

    两宫女对视一眼,忙上前笑道,“听说今日打铁花,配曲是咱们娘子几年前谱的曲,还有浮生楼的浮白酒,公主也给奴赢一瓶吧。”

    月芽儿知道二人是逗自己开心,收了心思,带着二人一头扎进人海。

    人潮汹涌,灯海如织,将冬夜的寒意驱散了许多。

    祝妍等了许久,才见女儿归来,见衣服并未更换,见女儿点头,心下了然,也是松了口气。

    六顺儿见阿姐手中的浮白酒,“不得了,我还未去出力呢,这酒就让阿姐得了,阿姐,出个价,也让我抱着这酒在人群中走一走。”

    月芽儿将酒往侍女茉兰手中一放,“这是她的,你要要,找她要去。”

    六顺儿撇嘴,“谁不知道啊,她只进不出的,罢了罢了,我们快去看打铁花吧。”

    东角楼大街,匠人们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用特制的木勺盛起通红的铁水,奋力击向半空竖立的木板上。刹那间,千万点金红色的铁花如流星雨般炸开、飞溅、坠落,划破漆黑的夜幕。

    今年又配了乐,比以往,更叫不少人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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