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着,仿佛要将屋顶都掀翻一般。
说来也巧,这沈万三的大名,在后世可谓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皆因一部电视剧的热播,让他的名字传遍了大江南北。
朱樉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下茶盏,似笑非笑地看着沈万三,缓声道:“老沈啊,我们两个确实有好些年没有见了。孤记性不太好,都有些记不太清了,上一次,我们是在哪里见面来着?”
沈万三赶忙答道:“回殿下,十年前,草民三生有幸,曾与殿下有过一面之缘。”
朱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哦,十年前……孤想起来了,那时孤微服私访苏州,曾光临过你的府上。”
时年,只有官宦人家的宅院才能称为府邸,沈万三连忙纠正:“殿下能光临寒舍,是草民十世修来的福气!”
沈万三的反应异常激烈,仿佛一只受惊的鸟儿,这显然是被朱元璋那个老头子吓得不轻。
朱樉见状,微微颔首,表示理解,然后开始仔细端详起眼前的沈万三。
只见沈万三留着两缕短须,下巴上的胡须稀疏得可怜,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它们吹走。
他的颧骨微微凸起,眼袋却异常地大,仿佛承载了他多年的沧桑与疲惫。
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堪,完全失去了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想当年,沈万三可是双目炯炯有神,面如满月,一脸福相,被江南地区的众多平民百姓视为活财神。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的沈万三却只能用“落魄到家”来形容了。
不过,尽管沈万三的外表显得如此落魄,但他的眼睛里却不时地闪烁着一丝精光。
这丝精光透露出他内心深处的不甘和对东山再起的渴望,说明这位曾经富甲天下的巨贾并未完全放弃。
朱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暗自思忖。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问道:“老沈啊,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那些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孤就问你一句,你还想经商吗?”
想起最近家中遭逢巨变,沈万三如遭雷击般呆立当场,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嘴唇也微微颤抖着。
沉默片刻后,他终于回过神来,缓缓地抬起头,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回答道:“草民身份低微,卑贱犹如蝼蚁一般,实在是微不足道。
只因一时不慎,口出狂言,冒犯了当今圣上,这实在是草民的罪过啊!
幸得皇上圣明,宽宏大量,不仅饶恕了草民的家人,还赐予草民这等蝼蚁一条生路,草民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啊!”
说到这里,沈万三的头猛地埋到了地上,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他内心的愧疚和不安。
他的声音愈发低沉,充满了谦卑和惶恐:“草民能留下这条小命,已是祖上积德,列祖列宗庇佑。
草民今生今世都不敢再有其他奢望了,只求能平平安安地度过余生,便已心满意足。”
然而,朱樉却对他的这番话不以为意,只见他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一个人说的鬼话再多,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不必太过在意。
可若是连自己都把这些鬼话当真了,那可就是自欺欺人咯!”
朱樉的这句话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了沈万三的心上。
跪在地上的他,身躯猛地一颤,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
他的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贴到地面上,似乎想要将自己隐藏起来,不让人看到他此刻的窘迫和难堪。
秦王显然早已看穿了沈万三的内心想法,他知道沈万三并非真的不敢再有其他奢望,而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能够让他获得更大利益的机会。
这种待价而沽的心态,在朱樉看来,不过是一种可笑的自欺欺人罢了。
还没等沈万三开口回应,朱樉便像抽丝剥茧一般,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们沈家原本可是浙江南浔的大地主啊!
不过自从你沈万三发迹之后,居然毫不犹豫地变卖了祖产,然后举家迁往苏州的周庄。”
说到这里,朱樉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观察沈万三的反应,但见他毫无表情,便继续说道:“到了周庄后,你可真是运气爆棚啊!
竟然结识了江南地区的巨富陆家。这陆家的家主陆德源对你这个年轻人那叫一个赏识有加啊!
不仅如此,他还把自己的宝贝女儿陆氏嫁给了你,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啊!”
朱樉越说越兴奋,语速也越来越快:“有了这么个厉害的老丈人,你沈万三可真是如鱼得水啊!
不仅顺理成章地继承了陆家在京杭大运河上的所有生意,甚至连你那岳丈大人都把所有的家产都留给了你这个女婿。
这还不算完呢,你这小子还挺有头脑的,居然懂得借用陆家跟漕帮的关系,把原本的木材生意一下子就改成了利润更高的丝绸生意……”
朱樉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滔滔不绝:“随着你的生意越做越大,你这贪心的家伙居然还不知足,竟然不惜花费重金去贿赂张士诚的兄弟张士德和张士信。
瞧瞧你这手段,可真是够厉害的啊!而且你还在私底下跟张家兄弟以异姓兄弟相称,这关系可真是够亲近的啊!”
最后,朱樉提高了音量,总结道:“有了张士诚的支持,你沈万三在江南水乡之地,可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
不仅成功地垄断了整个江南的丝绸和茶叶贸易,就连那些东南的世家大族,都得对你这个商人毕恭毕敬,仰仗你的鼻息呢!”
“不得不承认,在经营之道上,你确实天赋异禀啊!”
朱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叹和赞赏,仿佛对眼前之人的商业才能深感钦佩。
然而,沈万三的脸色却在这赞美声中变得惨白如纸,他的心跳陡然加快,额头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汗。
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话,恐怕会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果然,只听秦王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你通过笼络江西籍的官员,又将景德镇的瓷器生意拓展到了海外贸易,甚至贩卖到了南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