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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戡没说话,意味深长地看着宋微尘。
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事实上宋微尘根本不了解这个人,但眼下别无他法,她只有耐着性子等。
“一次约法三章太多。”李戡终于开口,“如你所言,我们彼此难以取信,不如先从公平交易开始?”
“只是不知夫人有何长物?”
他眉毛一挑,
“本王倒也想认真请教一二,夫人除了嘴上功夫了得,还能帮得了我什么?”
宋微尘啪唧一声把小别致扔到李戡身上。
“你重说。”
“趁我还没生气。”
“啊对对对~”小别致扒在李戡衣袍上连声附和,像极了某音里那只只会说对的松鼠。
“帅帅,大姐头没让鼠鼠我再电你,”它伸出肉爪比划,“已经是给了你宇~宙~那么大的面子嘞!”
“而且她也没有让爸爸和沧月伯伯揍你,他们要是真动起手来,鼠鼠我可保护不了你唷。帅帅,好汉不吃眼前亏,听话哈,咱好鬼也不吃嗷。”
肉虫子电屁的余麻尚在,李戡看着黏在身上的奶黄色恶棍,面露嫌弃,但又不得不承认,它说的有道理,狠有道理。
“也罢,本王不与女子计较。既是公平交易,此番你想让本王作何?”
……
宋微尘本来想说让这个死鬼离她远点儿,最好一辈子也别再出现。但转念一想,婉儿那般稀罕李戡,称其“武功谋略双勇,就是三个马震春也比不了”,顿时又改了主意——如果他能帮着墨汀风对付死灵术士岂不赚翻了?
念及此,她狡黠一笑,冲李戡扬了扬下巴,
“欸,如果能打败试炼第一关的守关人——死灵术士马震春,我就给你找个媳妇怎么样?”
“我给你透个底,本次试炼任务要找的那个失踪的丫头长得不错,她叫阮绵绵,茶味十足,跟你的爹味完美契合,你见了保准喜欢。”
“你只要打败死灵术士就能救下她,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咱还不得直接拿下!尤其她现在半死不活、半人不鬼,妥妥跟你配一脸!”
宋微尘说得眉飞色舞,李戡则表情淡淡,
“怎么听夫人的意思,是刚成婚就要为本王纳妾?”
“哈?”宋微尘一愣,“大哥你说的什么话,我绝对绝对不会跟老龙井抢你的妃位!我祝你们万年锁死,锁死!”
李戡勾唇一笑,这丫头的话听着就不像什么好话,实际情况恐怕更信不得半句。
哼,在祠堂时说得那般恳切,什么心疼乱魄的未尽之愿、未诉之情、未雪之恨,故而对自己的遭遇感同身受——尽是些虚以委蛇的脱身借口。
世人皆如此,满嘴礼仪仁信,心里全是算计。
李戡沉着脸,将小别致扔回宋微尘怀里,走到洞口,看着天色渐白的神女峰。
“宋微尘。”声音淬着冰,“可知本王最讨厌什么?”
他背影透着危险的寒意,宋微尘下意识看向小别致,肉虫子拍拍奶肚皮又竖起大拇指,仿佛在说“安心安心哟大姐头,鼠鼠在,包的。”
……
“怎么,不敢答?心虚了?”
“呃,我虚什么呀,是被你问住了。你喜欢什么我不知道,讨厌的东西嘛——怕是连起来能绕神女峰三圈!可要说眼下最讨厌的……”宋微尘砸砸嘴,“该不会是我吧?”
“呵,算你有自知之明。”
李戡半转过身,目光似在看一块生了蛆虫的腐肉。
“本王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人。能言善道却图谋不轨,每句话说得都极漂亮,但每句话背后都藏着见不得人的目的。”
“本王要对付带着死气的东西确实不难,但你掩藏真实目的,拿女色做诱饵,哄我去替你杀马震春,跟本王玩弄这些心术——”
李戡一步步走近,
“公平交易,你也配?”
未等小别致做反应,墨汀风已经闪现挡在了宋微尘身前,
“再进一步,休怪墨某不客气。”
他抬手,指间赫然多出一枚翡翠玉螭纹扳指——李戡表情变了,正是他手上那枚!一时惊疑与愕然交织,这司尘之主当真了得,究竟是何时取走?自己竟浑然不知!
“若墨某所料不差,这枚扳指便是王爷的魂器?”
墨汀风语气平淡,却似寒锋逼喉。
“我虽因顾忌‘连理同契’不能伤你,但若在魂器中放入‘磨魂咒’,被触发时那种不死不灭却又如万蚁噬魂的痛苦,想必王爷有所耳闻——亦知此咒对活人无效。”
话未尽,指尖灵光陡闪,一道“磨魂咒”已入翡翠玉螭纹扳指,复又将其抛还李戡。
“自此——若你伤微微一分,咒自发作,噬魂不止。”
“还请王爷万思而行。”
自己的媳妇儿必须自己来守护,就算小别致打包票也不好使——到底是墨汀风,怎么可能容忍有人当着他伤害宋微尘,想想都不行!
……
“没想到司尘大人为了守护本王的王妃,竟如此煞费苦心。”李戡从最初的惊愕中回神,漫不经心戴上翠玉扳指,开启了扎心模式——他是懂得如何让墨汀风脑溢血的。
“你当真以为此前是因那黄毛怪物突然出现,而使本王错失了杀她的机会吗?”
“是她不配——不配做本王的鬼。”
“若这丫头真成了一缕幽魂,势必永生永世与本王纠缠不清。呵,如此心机算计、虚以委蛇的女子——光是想想就让人败兴。”
李戡走到墨汀风身边站定,脸上满是嘲弄意味,
“只是司尘大人莫要忘了,冥契既成,即便终有一日会被我弃如敝履,她眼下也还是本王的妻——我们大可做尽夫妻之事。”
……
明知李戡故意气自己,墨汀风还是听得猩红了眼,也听得宋微尘暗暗摇头——
这厮英年早逝?特么可太正常了!
还说什么亲信背刺,就他这毒舌劲儿,搞不好天天拿话戳人家亲信的脊梁骨,天长日久谁受得了,不弄死他才怪!
正在腹诽,心脏猛然抽疼,人控制不住往下软,墨汀风背对着她不曾察觉,倒是李戡伸手来扶。
墨汀风见他突然动作,本能以为是要伤宋微尘,下意识发动了磨魂咒。李戡浑身一凛,却硬生生挺了下来——揽住她的手臂丝毫未松。
待墨汀风后知后觉将她揽过,李戡这才受不住折磨跪了下去,额发瞬息已被冷汗浸透,磨魂咒当真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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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微尘面色如纸,嘴角溢出血丝,她的前世印记又发作了——显然是忘了吃药。
其实也不能怪她,从进神女峰到现在几乎不眠不休,又处处危机导致精神极度紧绷,会忘也是情理之中。
墨汀风紧忙喂了药,又施术为她调理气脉,过了好一阵小人儿才渐渐缓过来——李戡也从墨汀风主动停下的磨魂咒余威中缓了过来,看着突然变得衰弱不堪的宋微尘神色复杂。
“她这是……因我而起?”
墨汀风没说话,倒是宋微尘听了,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有没有可能我是在装病,实际憋着使坏?”
……
“宋微尘,你到底怎么回事?”
李戡的口吻听不出他是关心还是在审问,
“你身上刚才有浓烈的死气,别告诉本王你不知道自己快死了?”
一句话让宋微尘自嘲的笑冻在了脸上,也剜得墨汀风心如刀割。
“死”——这个宋墨两人极力回避的字眼,就这样血淋淋地被李戡剖开摆在了台面上。
“她不会死。”墨汀风将怀中小人儿搂得更紧了些。
“她会不会死,本王比你清楚。”
李戡冷眼看着衰弱的宋微尘,
“本王对与你这样的人结成永世佳偶毫无兴趣,如果做点什么能让你苟延残喘、能有一丝机会解除冥契,本王乐意之至——就当是与你的交易了。”
宋微尘虽然虚弱,听到此却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戡,你连做个鬼都这么矛盾。”
“前脚还想杀我,现在又要救我,你如此心意多变,却要求身边亲近之人永不变卦,不觉得自己过分吗?”
不是只有李戡会戳别人脊梁骨,她宋怼怼也很擅长此道好吗!
不过怼归怼,宋微尘很清楚此时是利用李戡的好时机——趁他无比希望她活着。
“李戡,你做鬼那么多年,听过咒死术吗?”
“你想听实话是吧?好,实话就是我身上被下了咒死术,下咒之人跟死灵术士马震春有关,可他藏起来了。只有找到他、打败他,我才有活的机会。”
“你看不看得上阮绵绵,要不要她做媳妇,我其实一点也不关心。”
“但我想赢,更想活着。”
……
李戡盯着宋微尘半晌没说话,似在分辨她言语中的真实性,良久——
“要找马震春并不难。”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