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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01)孤身为王52

    随着罗马城内的革命领导者们或是投降或是遁走,法军几乎没有付出多少代价就占据罗马城。

    几乎在同一时刻,这个消息也通过电报,传达到了巴黎的大街小巷。

    各家报纸几乎立刻用头版头条来报道这个振奋的消息,随后在法国全境引发了欢庆的热潮。

    忠诚的天主教徒们对收复罗马倍感欣慰,因为这意味着“正统”的信仰被重新稳固,基督教将继续屹立在自己的圣城;而对那些不在乎宗教的人们来说,自从1815年的惨败之后,时隔数十年,又一座具有历史意义的欧洲名城落入法军的刀锋之下,这难道不是寓意着“武威重振”和民族复兴吗?

    在许多人看来,这是帝国经过多年的卧薪尝胆之后,终于又以堂皇之姿,重新登上了欧洲大陆的巅峰。

    不久之前,法国自身也遭遇了动乱,巴黎甚至成为了动乱的中心一度秩序失控,然而现在,攻陷罗马的消息,起到了“冲喜”的效果,人们很快就忘却了之前的动乱和恐惧,重新为帝国而欢呼。

    “转移矛盾”,这本身也是帝国强力推动这次远征的原因之一。

    没有什么比一场对外战争的胜利更能够凝聚国内民心、掩盖内部矛盾的了(当然,反过来说,也没有什么比输掉一场战争更糟糕的了)。

    在全国振奋、普天同庆的气氛下,祝捷的电报犹如雪片一般飞向了远征军司令部,恭喜乌迪诺元帅带领着法兰西军队获得了又一场伟大胜利。

    然而,对于这些祝捷的电报,乌迪诺元帅却懒得多看一眼,全部交给自己的参谋们去打发了。

    他已经太老了,见惯了太多的辉煌时刻,丝毫不夸张地说,他的军靴几乎踩遍了欧洲大陆各国的首都,攻下罗马并不值得让他欣喜若狂

    况且,他自己也清楚,他面对着人数和装备都远远劣势的对手,还打得如此不顺手,甚至最后还是靠诱降,让罗马城内的政治自爆,才最终拿下罗马,这实在称不上什么光彩。

    不过,不管怎么说,打仗的目标就是胜利,不择手段才是应该的,他完美地完成了陛下交代的任务,以最快速度拿下了罗马,还有效避免了法军蒙受过大的损失,他足可以向国人向历史做出交代了。

    毫无疑问,这一场胜利并不完美,但是比起那些或战死沙场(比如拉纳),或晚节不保(比如马尔蒙等人)的旧日同僚来说,自己的“谢幕”难道不够完美吗?

    他已经足够满意了。

    他知道他可以因此得到什么——大元帅的头衔,最高荣誉勋章,宫廷当中更优先的排位,又一笔高额的年金,以及皇帝所有能给出来的体面,可是他却并不会因此振奋,只觉得满身的疲倦。

    他已经80岁了,离棺材已经近在咫尺,以胜利来结束超过半个世纪的军旅生涯,已经足够令人满意,现在他只想快点回到家里,然后在子孙的环绕下过完生命中最后的一点时光。

    但是,他也知道,他还不能回家,作为远征军的司令,还有许多令人讨厌的善后工作需要他来处理。

    这一天,他来到芙宁娜公主的驻地求见。

    作为此刻帝国在亚平宁半岛上的最高代表,芙宁娜公主眼下正处于一生当中最炙手可热的时间点上,因为她驻地的周围已经热闹得宛如闹市,到处都挤满了前来求见的王公贵族或者名流显贵。

    当然,作为元帅,他拥有最优先的通行权,所以他没费什么力气就来到了芙宁娜的面前。

    看着老人衰老疲惫的样子,芙宁娜首先向元帅行礼致敬。

    “元帅阁下,最近有劳您了——”

    “为国效劳本就是我的天职,殿下。”元帅平静地回答,然后马上就进入了正题,“我来是要告诉您,您的入城式各项安排,我们都已经准备妥当,您可以在后天就进入罗马了。”

    “太好了!”芙宁娜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声问元帅,“教皇那边提出过类似的申请吗?”

    “他提出过,但是被我以局势尚未完全稳定,给婉拒了。”元帅立马会意,然后小声回答,“我明白,我们不能给外界一种局势由教皇来决定的印象,胜利是我们法国人拼出来的,那么首先就应该由法国人来独享,您才是光复罗马的最大功臣——”

    虽然罗马城现在还有很多饥民,虽然各处都还有战火和抢劫的痕迹,但是教廷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尽快“回銮”,以此来显示这一切都已经回复到了过去,顺便彰显教廷的权威还是如同往日一样不可置疑。

    但是,无论教廷怎么催促,芙宁娜却根本不急着让教廷回去,她要自己先入城之后,再逐步安排教廷各个机构回到梵蒂冈——这也是以最直白的手段,让所有人都明白,以后的罗马都是由法国人说了算。

    不过无论是芙宁娜还是乌迪诺元帅,两边都避开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光复罗马的最大功臣是芙宁娜没错,但罗马的征服者呢?芙宁娜怎么能在皇帝陛下到来之前,先搞一次盛大的入城式?

    换言之,明明父皇还没来,芙宁娜却坚持要抢先为自己办一场盛大的入城式,为什么?

    如果是不知道内情的人,可能会猜测,这是因为芙宁娜就是喜欢出风头。

    但是身居高位、知晓帝国宫廷诸多密辛的元帅却知道真正的原因。

    皇帝陛下这次来罗马,不光是要带皇后陛下,为了见证自己人生中最光辉的时刻之一,他的“密友”们也会跟过来,其中自然包括玛丽亚公主(这时候的元帅和芙宁娜都还不知道,所谓的玛丽亚已经是苏菲了)。

    而很不幸的是,因为母亲的关系,芙宁娜对玛丽亚印象也很不好,两边关系恶劣。

    同样是“小妈”,对芙宁娜来说,谦逊和蔼的艾格妮丝阿姨尚且还能够容忍,盛气凌人还总是和母后作对的玛丽亚,那就非常可恶了,所以她一点都不想和玛丽亚有什么来往。

    如果等父皇和他身边的人一起过来,那么自己很显然就要在玛丽亚面前低声下气,与其如此,不如抢先就搞一个自己独享的入城式,风风光光地享受一把征服者的荣誉——这就是芙宁娜的真实想法。

    如果是什么外姓将领,可能还会害怕自己这么搞会“功高震主”,她作为父皇的长女、从小备受宠爱,她才不需要有这种顾虑,尽情任性就好了。

    而元帅对芙宁娜这点小算盘也心知肚明,但是他宁可装糊涂。

    作为一位帝国的“高级打工人”,他没必要去介入皇室内部的家事,装糊涂才是最好的选择。

    反正,自己按照芙宁娜殿下的意思办就是了,就算陛下真的生气了,责任也落不到自己的头上。

    在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彼此的小心思都已经一览无余,却又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对了,您有没有给夏露和她妹妹安排位置呀?”芙宁娜又追问,“可不能缺了她两个。”

    “您放心吧,我怎么会犯下如此疏漏呢?”元帅露出了长者般的慈爱笑容,“夏露小姐毕竟现在是您的首相,她理所当然要站在您的身边,和您一起享受士兵和民众的欢呼……”

    “谢谢您~”芙宁娜听后果然大喜,连连向元帅道谢。

    接着,她也非常懂事地向元帅投桃报李,“阁下,这段时间以来,您帮了我那么多忙,我将一直铭记在心。以后无论是您还是您的儿孙们,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便是,能帮忙的地方我也会去帮的——”

    这就对了嘛……不然自己这一番辛苦又是为了谁呢?元帅心说。

    不过,即使在如此融洽的气氛下,还有一件事,他却也没有忘记。

    “您说到夏露小姐,我倒是还有一件事要向您报告,殿下。”

    看到元帅凝重的神情,芙宁娜有些疑惑,“您请说。”

    “这一次意大利的义军当中,给我们造成了最多麻烦和最大伤亡的人,非那位加里波第先生莫属。所以为了避免后患,在会战结束之后我就下令要搜捕他,而等到法军进驻罗马之后,我的手下更是在全城开始搜捕。

    虽然目前我们并没有抓到他,但是根据我们收集到的情报,我认为,他可能被吕西安·波拿巴亲王窝藏了,而亲王殿下似乎打算带领他去逃奔美洲……而且,我发现,夏露小姐在袒护他们。”

    元帅的语气变得极为严肃。

    在他看来,加里波第这种危险分子绝不能纵虎归山,有机会就应该扼杀,所以他难以接受夏露的所作所为。

    芙宁娜愣了一下,她也是现在才知道这件事。

    然而,她却很快就恢复了镇静。

    “是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这么办吧……左右不过是个败将罢了,我们放跑了这么多人,多跑一个又能怎样呢?”

    “殿下……”元帅加重了语气,试图说服芙宁娜,“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很难有这份毅力、勇气和号召力,我瞧不起所有意大利人,但我觉得他算是个人物。所以如果让他活着,也许终有一天又会给您带来巨大麻烦……我认为,最好还是趁早杀了算了。”

    “夏露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面对元帅的质疑,芙宁娜拿出了好闺蜜应有的担当,大大咧咧地就承担了下来。“既然我们现在要宽仁,那就索性宽仁到底吧!意大利现在已经平静下来,我们就不必再搞什么清算了。”

    看到芙宁娜坚持死保夏露,元帅终于默然无语了。

    算了,该提醒的自己已经提醒了,别的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多。

    等自己死后,无论发生什么,都随他们去吧,要相信后人的智慧。

    “好吧,既然您如此信任夏露小姐,那我但愿她以后一直都能够为您保驾护航……”最后,他只能耸了耸肩。

    “她一定可以做到的,她虽然只能临时当我首相,但是我想,以后我无论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从她那里得到帮助……然后就可以把麻烦事都推给她处理啦~”芙宁娜欢快地说。

    芙宁娜的话让元帅哭笑不得,他是真没想到,两个人的信任居然这般牢固。

    这确实是一种天真的盲信,不过话说回来,从小在深宫长大的人,能得到如此珍贵的友情,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所以,自己还是不要瞎操心什么了,就由她们去吧——反正,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已经说明了夏露的能力,她有能力替芙宁娜保驾护航。

    于是,元帅就跳过了这个话题,直接就进入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上。

    罗马已经落入手中,陛下不日就将启程前往罗马,所以整个政府都已经动员了起来,巴黎传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紧张,自己这边自然也不能出纰漏。

    元帅不知道为什么一贯沉稳的陛下突然这么着急,他以为是陛下按捺不住“征服罗马”的诱惑,却不会想到,陛下更多是为了苏菲的日程紧迫耽搁不起时间。

    不过,不管动机如何,他都得为陛下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也只有这样,他才算是真正圆满完成这项任务,然后才能满载荣誉,拖着老骨头回家颐养天年。

    对于接待父皇,芙宁娜同样不敢有任何怠慢,她和元帅商量了许久,敲定了大部分的细节之后,才终于结束了这个话题。

    而这时候,两个人都有点精神疲惫了。

    芙宁娜眼见元帅身心疲惫,于是让侍女送来了解渴提神的饮料,这才让他的状态稍稍好转了起来。

    在最后,芙宁娜诚挚地对元帅发出了邀请,“元帅阁下,等我父皇母后来了以后,所有人都得围着他们转了,所以趁着您现在还是总司令,要不您也和我一起入城怎样?我相信远征军将士们都会很愿意对您欢呼的——”

    “我太老了,老到已经不想去应付排场了,殿下。这种耗时费力的庆典,您就饶了我吧。”面对这种盛情邀请,元帅也只是轻轻晃动了年迈的头颅,“荣誉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对我来说,现在最大的光荣莫过于告诉我——我已经完成了我的职守。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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