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工事内,爆炸的余波仍在震颤。
昂热背靠厚重的混凝土墙,指尖轻轻敲击镀银手杖,似乎在计算着外界导弹轰炸的间隔。上杉越则蹲在角落,嘴里叼着那根早已湿透的“和平”香烟,黄金瞳在昏暗的应急灯下闪烁不定。
“喂,昂热,你的援军到底靠不靠谱?”上杉越低声问道,嗓音里带着一丝不耐。
昂热尚未回答,整片空间忽然陷入诡异的寂静——不是声音的消失,而是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被强行撕裂的征兆。
下一秒,整座地下工事剧烈震颤,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攥住,狠狠摇晃。混凝土墙面崩裂出蛛网般的裂纹,尘埃簌簌而落。上杉越猛地抬头,黄金瞳骤然收缩——“那是什么?!”
昂热的瞳孔同样骤缩。
即便身处地下,即便视线被层层钢筋水泥阻隔,他们仍能感知到外界的变化,感应到那些寂灭万乘的星辰剑意,如天罚坠落,降下了某种近乎天理的秩序之力。
……
黑色的海水吞没了大半个东京,潮水翻涌,吞噬了曾经繁华的街区。明治神宫孤悬于凸起的岩层之上,铁轨如浮桥般沉浮于水面,列车车箱浸泡在漆黑的海水中,宛如搁浅的巨鲸残骸。
而此刻,夜之食原的天穹——那轮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月——骤然龟裂。
就像登高望远时,原本一望无垠的天穹突然如玻璃般裂开,显现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残破美感。
虚假天幕如蜡般融化,露出背后漆黑的虚无。
第一道剑光坠入海面,黑色的海水瞬间沸腾,却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极热与极寒的交替让水体在分子层面崩解,蒸发与凝固同时发生,海面炸开无数冰晶与蒸汽的漩涡。
第二道剑光贯穿了远处的黑色尖碑——那座本该是东京塔的扭曲造物。碑身被洞穿的瞬间,内部的结构如腐朽的枯木般迅速碳化,随后在寂寒的辐射下崩解成灰白色的尘埃,随风飘散。
第三道剑光横扫过海面上的第七舰队。
F-18战机被苍白色的火焰缠绕,机翼在高温中熔化,却又在辐射的侵蚀下迅速脆化,如朽坏的纸片般碎裂。战舰的装甲被烧蚀出巨大的空洞,炮塔在寂寒中冻结,随后崩裂成铁屑。
整支舰队,在短短数秒内,化作一片漂浮的金属残渣。
这不是单纯的破坏,而是探明。
剑光并非无序斩落,而是如一张精密编织的网,覆盖整个夜之食原。每一道剑光都携带着特殊的辐射波动,在触及尼伯龙根的边界时,会因空间规则的不同而产生微妙的折射。
就像用超声波探测物体的内部结构一样。
这些辐射在夜之食原与现实世界的交口处,会形成独特的回波。
“太虚寥廓,肇基化元,解形遁变,罔象其深。”
赵青的声音仿佛穿透了空间,在剑光的轨迹中回荡。这是道家对虚无与实相的辩证——太虚虽无边际,却仍有其脉络可循。夜之食原的规则再诡异,也终究有迹可循。
而此刻,剑光正在撕裂它的伪装,逼迫它显露出所有隐藏的通道,先如手术刀般切入这些节点,再将虚幻与现实的粘连一一斩断。
这便是她新近所创太素九剑的另外一式,太虚裂罔地络绝机,讲究的是空间的剥离。
……
地下工事内,尽管厚重的铅门隔绝了大部分辐射,但仍有苍白色的光晕从缝隙中渗入,将昏暗的室内映照得如同极昼。
“喂,昂热……”上杉越的声音有些干涩,“你确定你的盟友……真的是人类?”
昂热沉默了一瞬,随后低笑:“谁知道呢?反正现在,她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防爆门外,隐约传来某种诡异的嗡鸣,像是空间本身在哀鸣。
随后,整片区域的重力似乎短暂失效,尘埃悬浮,金属器具微微浮空。
……
星坠如雨,流影浮光,那轮吞噬一切光的黑月,终于承受不住剑光的冲击,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痕,最终轰然崩解!
然而,黑月的毁灭并未让世界陷入彻底的黑暗。相反,星火剑光在破灭黑月后,竟在原位置凝聚出了一轮新的明月——直径上百米,通体莹白,散发着幽冷的光辉。
这轮明月并非实体,而是星辰元气的具象化。它的光芒并不温暖,反而带着一种寂灭的寒意,仿佛能冻结灵魂。
更诡异的是,明月的光辉中,竟有无数焰白色的飞蛾凭空而生,它们振翅飞舞,迅速朝隐藏的尸守、死侍扑去。
这些飞蛾并非生物,而是剑光的另一种形态——它们能焚烧精气神,并且……不断增殖。
每一只飞蛾在吞噬尸守、死侍后,都会分裂成两只,再分裂成四只……短短数秒内,整片废墟上空已被焰白飞蛾覆盖,它们如雪崩般席卷一切,将这片天地的阴暗角落彻底照亮。
夜之食原的边缘开始崩塌。
黑色海水退去的区域,露出了现实东京的残骸——被潮水浸泡过的街道、半沉的车辆、漂浮的杂物。
可这些现实之物却在剑光的辐射下逐渐“显形”,而夜之食原的虚影则如褪色的油画,一点点被烧蚀殆尽。
它就要死了,无人能够逆转这个命运。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的东京——涉谷、新宿、港区……所有预先布置的盖革计数器在这一瞬间疯狂鸣响。
某些街区的空气诡异地扭曲,仿佛有无形的门正在关闭。
一阵完全由光芒组成的飞絮从地下飘扬着散飞而出,空灵地洒向了四面八方。
“找到了……”昂热低声说道,“所有隐蔽的交口,都被这一剑照出来了。”
上杉越沉默良久,终于苦笑:“妈的,早知道你们有这种手段,我还躲个屁的教堂?”
……
地下洞穴的临时据点。
赵青微微蹙眉,心中若有所思。
虽已锁定奥丁的气息,九成星辰射线皆指向黑月核心,且星辰元气并非龙族所掌握的四大元素范畴,理论上难以被其权柄干涉。
但以奥丁的实力,即便无法直接对抗,也应当有某种规避或反制的手段。
可现实却是——他任由黑月被撕裂,舰队被湮灭,一根光矛都没掷出,甚至没有尝试扭曲尼伯龙根的规则来干扰她的剑光。
这种沉寂无疑显得异常。
“太顺利了。”
她思绪翻涌,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是试探?还是说,他真正的目标并不在此?又或者,他早已在别处埋下后手,此刻的溃败不过是障眼法?”
但眼下,赵青无法验证这些猜测。
“罢了,无论如何,先完成既定目标。”
她收回心念,转而评估此次行动的成果。
星辰元气的覆盖性辐射已精准标记出所有空间裂缝,夜之食原与现实的重迭区域正被逐步剥离,很快就能彻底封堵所有缺口,让超级核弹计划进入下一阶段,正式准备部署。
同样的,揉合星辰元气与三昧真火的“业火之法”,也得到了可靠的验证,理论上,只要她愿意,这一剑带出的火蛾可无限分裂、增殖,直至覆盖全球,湮灭几乎一切生灵。
对于赵青来说,无论是在龙族世界还是另一边的剑王朝世界,“灭世”早已不是难题,除此之外,尚有许多种方法可以做到,只是她追求的是文明秩序带来的生产力与智慧,所以才需要一步步谋划。
而秩序,往往建立在可控的暴力之上。
“说起来,定向化改造的尼伯龙根空间,倒是能在生产力上取得巨大突破。”
她的思维忽然跳跃至另一个方向。
赵青的感知扫过那些被剑光烧蚀殆尽的战舰残骸。
理论上,尼伯龙根能投影现实中的一切“死物”,包括现代化工业设备,如高精度机床、光刻机等,且并不需要原模原样复制:
数量可变,特性可调。
简单地举个例子,映照B京废弃地铁的那个尼伯龙根,其“原型”只有两条锈迹斑斑的铁轨,但扭曲过后就变成了有几十条之多。
类似的,夜之食原理论上也可复制出几十支航母编队,碾压全球海军总和。
这就代表着,此类炼金空间内很容易建设出超大型工业区,尽管各种设备均为“虚幻”,仍可对外面带进来的原料进行加工、生产,制造出完全符合现实世界物理法则的产品,再输送回外界。
甚至,由于尼伯龙根内部的规则可由顶尖炼金师进行微调,这些工业区能够实现现实世界中难以达成的生产条件。
比如零重力环境、绝对无菌车间,又比如将铜的电阻降低两个量级,从而达到难以想象的“奇迹”。
就投入成本与产值而言,一个100立方千米的中型尼伯龙根,若能将造价压缩至几百亿、几十亿,光卖土地,都可以收回好多倍的利润,更何况是其中能孕育出的生产力与价值。
此外,这种空间的准入许可,自动赋予式的精神烙印,亦可发展出惊人的成果。
本质上,尼伯龙根烙印跟血缘刻印没什么区别,而后者,如源稚女继承的“须佐之男命”,除了优化血统外,更有着极其显著的战斗天赋加成,对于相近层次的招式,一学就会,一练就精。
先前赵青派对方去执行任务,随手传了一套魔刀,以弥补其从未正经学剑,只是偷看模仿源稚生的缺点,结果那少年不过演练数遍,竟已能将刀术施展得颇有几分神韵,俨然臻达第一流高手的水平。
这里的第一流高手,指的是陆小凤世界和天龙八部世界中的标准,也就是说,源稚女的习武天赋比起乔峰都尤有过之,甚至连早期的自己,在没有打下基础的情况下,都不太可能练得如此之快。
不过,必须明确说明的是,“须佐之男命”这个烙印固然在功劳上占了很大一部分,可身体素质、生命层次带来的基础差异,才是“习武天才”出现真正的主因。
源稚女觉醒血统后,举手投足便有上万斤巨力,本身就相当于获得了较高的修行境界,有了足够的积蓄,花起“钱”来也是轻而易举,却是无法跟扎扎实实勤学苦练的人在一起比较,起步就全然不同。
“若能将尼伯龙根自动生出的烙印,转化为此类‘天赋’词条,应用于教育与培训之上,再辅以其‘底层梦境’的时间加速……”
赵青心中暗自思量,“那些需要漫长岁月积累的知识与技能,或许只需要短短数月,甚至数周就能精通。这样的效率,将彻底改变人类的学习模式,推动文明的进步。”
而比起费心费力自己搭建尼伯龙根,搜寻现存的再予以改造,似乎要更便捷些。
她心中思绪万千,很快拟订了几个方案,转头看向边上的夏弥:“湿婆业舞和归墟,大概还要多少时间才能融为一体,威力如何?要不要我来帮你参详下?话说水系言灵,应该有些跟‘血’相关的吧?”
“……威力么,无论破坏范围还是聚焦打击,都翻了几倍吧。”
夏弥并不介意表露出她刚炼化的水王之核,光一个卵就比自己强得多的事实,毕竟再强也还是变成了营养:“水元素代表哺育和生长,有了水系权柄后,我实力的恢复亦是极大程度加速,言灵也更可持久。”
“如果说,先前发动场九级地震后,需要休息大半天的话,现在半小时就可以再来一回。”
“好事呀!冷却变快了这么多,那我们的战术选择就更灵活了。”赵青眼中闪过一抹赞许,“干起活来,也更加利索高效……”
目前看来,不管是否为双生子,龙王之间的权柄融合,都会带来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水是清洗生成尼伯龙根、以及制造‘门’的最佳介质之一,你先好好研究开发下,‘天琼之矛’的融合不用着急。”她鼓励式地开口言道,“慢慢来即可,修行不能落下。待到我境界正式突破,再助你一臂之力。”
根据赵青的深切体会,时间零固然在战斗上加成奇高,但毕竟也不是每天都能遇上极速类型的强敌,若能把时间加速用在修炼上,才是真正的泛用,价值无可取代。
在经历了跟风王的较量,再参考昂热等人的数据,想必她很快便能将时间零这一秘术彻底解析,常态化使用,再进一步持续化,从几秒十几秒拉长至几天几月,纵然倍数稍低,另有诸多限制,亦属传奇的神技。
别的不说,单论最重要的主世界修行,在入梦诸天带回了丰富的经验后,成长缺乏的仅是时间而已,而一旦开发出了“时光之茧”,那些强制熬时间的进度,很快便可轻易跨过易,升级速度飞涨。
不过,以她最新的推测,开启时间零很可能是要消耗一些跟其他言灵完全不同的资源,它多半并非依赖于传统的四大元素,也不只是利用精神元素,或许还要涉及到道韵之类的高阶东西,以平衡因果之力。
非常规的时空构造,往往能跟命运因果扯得上关系,它们在最高层面上很可能等价,每一道走至尽点,尽皆殊途同归。
而道韵、五行常政、德韵之属,正是颠覆规则的“开挂”专用货币。
“外边有点乱啊!特效十足,所有人都以为是灾难降临了。”夏弥倒是没想那么多,她眨眨眼,注意到地面上的东京,街头巷尾,人群奔逃,警笛声与哭喊声交织,秩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
即便R本的高层极力封锁消息,但首相当众变成怪物,政府在很多人眼中已化作龙潭虎穴般的地方,再难带来镇定安抚之效,恐慌正在蔓延,流言如野火般扩散。
人类在面对未知威胁时,总是如此脆弱。
即便R本曾是犯罪率极低的社会,一旦恐惧爆发开来,理性便如薄纸般被轻易撕碎,人性中的恶肆意涌出,混乱由此产生。
短短几分钟内,恶性案件已不知出现了多少起,群殴、抢劫、纵火……整个东京仿佛被推入了末日般的疯狂漩涡,正如佛经中对末法时代的描述——劫浊、见浊、烦恼浊、众生浊、命浊。
“需要干预吗?”夏弥歪了歪头,指尖泛起一丝幽蓝的水光,“我可以下一场雨,渗入特定的信息素,让所有人冷静下来。”
“已经在干预了。”赵青叹了口气:“体会过无秩序的癫狂,民众才会切身感受到和平的可贵,以及团结一致的必要性。”
话音刚落,数以千百万道劲风在方圆上百里内同步激射而出,街头的暴徒停下了手中的棍棒;抢夺物资的人群僵在原地;躲在墙角哭泣的孩童睁大了眼睛,一切非全封闭空间中的罪与恶皆被中止打断。
而做到这一效果的,却仅仅是最基础的点穴,但范围竟覆盖了整个东京都。
那些被点穴定住的暴徒眼中浮现出惊恐之色,他们发现自己无法移动分毫,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无形的力量将他们钉在原地,如同被琥珀凝固的昆虫。
六座心灵信标对此作出了重大的贡献。
“哇哦……”夏弥吹了声口哨,“这可比警~察管用多了。”
“事情还没完。”赵青想了想,提议道:“虽是非常时期,偶有暴乱也属平常,但一遇上危机就控制不了自己的家伙,纵然过去没干过什么坏事,如今也是潜在的隐患,且已经暴露了出来。”
“给这些人染上‘圣母病’,让他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变得极度善良、乐于助人,或许是个不错的解决方案。”她微微一笑,指尖泛起淡淡的荧光,“正好测试下心灵信标的群体精神干涉效果。”
夏弥挑了挑眉:“‘圣母病’?具体是什么症状?”
“简单来说,就是会让他们对任何暴力行为产生生理性厌恶,同时对救助他人产生强烈的愉悦感。”赵青解释道,“程度可以调节,从温和的慈善倾向,到完全舍己为人的极端利他主义,都行。”
“听起来挺有趣的。”夏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这种‘病’会不会传染?”
“理论上不会。”赵青摇头,“但如果他们通过言传身教影响了周围的人,倒也算是一种良性的‘传染’。”
两人说话间,心灵信标已经开始了运作。无形的精神波动如涟漪般扩散,精准地覆盖了那些被点穴定住的暴徒。他们的眼神逐渐从惊恐变为迷茫,又从迷茫转为一种奇异的平和。
当赵青解除点穴的瞬间,这些人的行为模式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原本举着铁棍砸向商店橱窗的青年,此刻却弯腰扶起了被撞倒的老人;
几个正在抢劫便利店的暴徒,突然开始帮店员整理货架,甚至自掏腰包赔偿损失;
街头斗殴的帮派成员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彼此道歉,甚至有人当场痛哭流涕地忏悔过去的罪行……
整个东京的街头,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乌托邦式的理想社会。
“效果不错。”赵青满意地点点头,“不过这只是暂时的。等危机彻底解除后,再逐步降低干涉强度,让他们恢复正常的思维模式——但这段‘圣母病’的经历,应该能成为约束他们行为的心理枷锁。”
夏弥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街上的变化:“有意思。不过,这种手段会不会有点……违背自由意志?”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赵青淡淡道,“比起让他们在混乱中伤害他人或被伤害,暂时的‘引导’反而是更人道的选择。况且,这总比直接关押或处决要温和得多。”
她抬头轻声道:“秩序与混乱的天平,往往需要有人去小心调节。现在的干预,是为了避免未来更大的悲剧。”
“对了,那个上杉家的小姑娘,你也做好了保护措施吧?”夏弥问:“这也是个重要的不稳定因素,用的是哪个方案?”
“自然是多个方案一起使用。不过,光是第一道防线,赫尔佐格恐怕都难以突破,被挡在外面。”赵青言简意赅:“审判,可以杀死声音。”
……
橘政宗——或者说,赫尔佐格的影武者——站在源氏重工大厦最深处的“ξ”层门前,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这层楼没有数字编号,只有那个希腊字母“ξ”,像是某种禁忌的符号,代表着不可控的变量,代表着……她。比源稚生(π)更稳定,比源稚女(ω)更强大。
“终于,该用你了……”
他低声自语,指尖划过电子门禁的扫描区,虹膜认证、指纹识别、声纹验证——层层解锁,每一道程序都像是打开地狱之门的仪式,所有权限都畅通无阻。毕竟,他本就是这栋大厦的“主人”。
这里没有窗户,没有自然光,只有冰冷的白炽灯和金属墙壁。走廊曲折如迷宫,两侧贴着猩红的“危险区域”和“立入禁止”标志,像是某种警告——或者,某种献祭的标记。
橘政宗步伐稳健,皮鞋在金属地板上敲出清脆的节奏。他经过几道纯黑色的安全门,每经过一道,走廊便更开阔一分,仿佛这座建筑在主动为他让路。淡淡的福尔马林味弥漫,混合着某种更隐秘的气息。
脚步声在空荡的金属走廊里回荡,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时间的断层上。
最终,他站在通道尽头——一扇圆角的白色气密门前。
门上的玻璃窗很高,透出明媚的白光,里面堆满各种急救设备,从最简单的氧气罐和心电图机到一般人根本想不到的血液过滤车、心肺复苏机、高压冲栓泵、心脏震击车……重症监护病房中应有的设备这里一应俱全。
可原本待在这里的二十多名医生护士,早已被橘政宗提前下令调离,门一推便开。
最后的硬质合金门前,他插入密钥卡,金库门发出低沉的嗡鸣,解码程序启动。门上方的灯由红变绿,阀门里的高压氮气开始释放,十二道保险栓同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清新的白檀香味扑面而来。
门开了。
走过长长的步道,便到了铺着榻榻米的里屋,橘政宗在一张被炉桌旁坐下,等待着他最完美的作品出来。
那是一位年轻的少女,穿着红白两色的巫女服下,暗红色的长发,暗红色的眼睛,就像红鸟飞翔在澄澈如洗的青空中,却带着孩童般的稚气,她的双手缩在大袖里,只露出纤细的指尖。
“绘梨衣。”橘政宗的声音温和,像是慈父呼唤女儿:“今天感觉怎么样?”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歪了歪头,目光落在他脸上,像是在思考什么。
“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橘政宗从怀中取出那对黑色的木梆子,轻轻摩挲着,沙沙的摩擦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我的孩子,还记得这个声音吗?”
他轻声问,语气虚伪,像是毒蛇吐信,心里期待着这个被蛇岐八家视为“最终兵器”的女孩,用她的力量撕碎一切阻碍——包括失控的源稚女,包括那些不该存在的敌人。
然而……
绘梨衣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但她的表情依旧平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橘政宗的笑容微微僵硬。
“……绘梨衣?”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不确定。
女孩缓缓抬起手,在小本子写下几个字,举起来给对方看:“出去,今天不想见人。”
橘政宗的瞳孔骤然收缩。
又失效了?
不,不可能!梆子声怎么可能不起作用?比起叛逆的源稚女,被当成“下任大家长”培养的源稚生,绘梨衣应该是更听话的那一个,她的思维模式近乎纯粹,理应更容易操控才对。
他的表情终于扭曲了,温和的假面被撕碎,露出了底下狰狞的本相。
“绘梨衣!”橘政宗的声音陡然拔高,近乎咆哮,“看着我!你最近……见过什么人吗?”
他的目光扫向房间角落隐藏的监控摄像头,又迅速收回,已然生出了诸多怀疑。
女孩的眉头微微皱起,像是被他的语气吓到了。她的手指轻轻蜷缩,攥紧了小本子,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抗拒。
——她不喜欢他这样。
——她不喜欢他的眼神。
——她不喜欢……他。
“真是遗憾。”橘政宗也看向她,缓缓站起身来,将梆子放在了桌上,伸手掏出了个遥控器,把它按下的同时,转头向着外面行去,“我本来不想用更激烈的手段。”
大功率抽风机开始工作,发出喘息声响,它本是用于防备绘梨衣失控暴走的设备,抽气之后她会因为气压下降而陷入昏迷。
到时候,再回来扎上几针强效镇定剂,就可以轻易把绘梨衣秘密带走,进行深入检查。
确认究竟是什么原因阻断了梆子声的效力,把未知的干扰因素去除,重新掌握她这件足以夷平东京的超级武器。
可就在他即将踏出门的瞬间——源氏重工大厦的警报声骤然炸响!
刺耳的蜂鸣声贯穿整栋建筑,红色的应急灯疯狂闪烁,将金属走廊染成血色。
【警告!B7层养殖池失控!死侍群突破收容!重复,死侍群突破收容!】
橘政宗看着通讯器上的这条信息,脸色终于变了。
——失控?怎么可能?那些死侍的神经系统明明已经被完全改造,绝不可能自主暴走!难道,是高阶龙类的血统召唤?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ξ”层的金属墙壁突然炸裂开来,显出了个半米多宽的破洞。
十数架青铜色泽的无人机鱼贯而入,有的装着摄像头,有的装着高速锯片,还有的在喷吐熔金化铁的烈焰,拦截在了他的前面。
更远处的电梯口,源稚生直愣愣地看着一段已重复播放了好几遍的监控视频,心神恍惚不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