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里是离宫剑院,但叶瑾瑜没有提前准备,所以这是很公平的对决。
而更强大的阵术自然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布置,只是这既是生死的较量,也是老师对徒弟的考教,临阵之术更讲究能力。
夜星阑没有说什么让叶瑾瑜先出手,而是双手快速结印,一道道阵纹浮现。
仿佛是个壳,将他全方面围住。
叶瑾瑜也没有什么废话,更具杀伐的阵术就快速结成。
这是以矛对盾。
夜星阑防,叶瑾瑜攻。
他们对相互的阵术都很了解。
所以是见招拆招。
顷刻间,叶瑾瑜的杀阵就攻破了夜星阑的阵防。
但叶瑾瑜随即挥掌拍地。
夜星阑的脚下忽然浮现阵纹。
有地刺蓦然伸出。
夜星阑的反应也很快,他腾空而起,脚底瞬间浮现阵纹,防住了地刺,轻飘飘落在数丈外,他笑着说道:“果然不愧是你,我都没察觉你居然在杀阵下又无声息的布下第二层阵术。”
叶瑾瑜说道:“阵术一道奇诡,又哪能中规中矩的比试,何况这并不是切磋。”
夜星阑说道:“看来我也要更认真些才行。”
他挥手就是一道阵纹出现在叶瑾瑜的上方。
无数的火球砸落。
而叶瑾瑜却不动声色的双手结印,道道微小的阵纹出现,正好接住了每一个火球,又在夜星阑的上方接连出现,直接把火球还了回去。
夜星阑眉头一挑,面露笑意的抬手结阵,挡住了所有火球。
观战的四先生面沉似水,说道:“不愧是这个天下数一数二的阵术师,他们几乎不需要有任何准备,随手就是一道阵术,五师弟这些年的进步也非常明显。”
站在旁边的谢春风说道:“五先生显然在很刻苦的修习阵术。”
江子画嗑着瓜子说道:“可惜都是临阵之术,要是使出更强的阵术,肯定更精彩,叶瑾瑜这家伙说是不能中规中矩,就应该提前布好,直接偷袭,一击定胜负。”
谢春风说道:“说是这么说,那也太无耻了些,世间最强阵术师的决斗,哪能以这种方式取胜?”
江子画摊手说道:“这有什么所谓?为了赢,尤其是生死战,当然要无所不用其极,无不无耻的,总比丢了命要强。”
谢春风欲言又止,这话虽然很没道理,但又似乎很有道理。
四先生直接瞪了江子画一眼,说道:“有些事可以没有底线,有些事却必须得守着底线,这不是纯粹的生死战,他们之间毕竟牵扯着复杂的关系。”
江子画讪笑一声,默默嗑自己的瓜子。
这时,站在旁边的陆九歌忽然说道:“我相信,他肯定能赢。”
“三师姐以为呢?”
李院长转眸看着三师姐说道。
三师姐心想着我都已经知道结果了,但这一战的过程却第一回见,而且她总觉得小师弟有些奇怪,明明这一切应该都是假的,小师弟却给她一种很真的感觉。
她又看了眼旁边的叶副城主。
叶副城主蹙着眉。
李院长见她没有回答,倒也没再说什么。
叶瑾瑜往前疾奔,铿铿铿的阵纹在他脚下浮现,距离夜星阑仅有三步时,他猛一跺地,脚下的阵纹瞬间扩大,而他身影也突兀地消失不见。
已经准备防守的夜星阑忽而一愣。
他这一次真没看懂是什么阵术。
要说是藏匿身形,但其脚下接连出现的阵纹又起到什么作用?这显然并不是藏匿的阵术,可偏偏消失了,那就肯定很关键。
夜星阑很认真的思索,在某一刻灵光一现,他笑道:“你倒是懂得举一反三,多重阵术的叠加,有迷惑性的,有实际藏着的,每一道符纹都有不同的作用,却能同时施展出来,不需要任何时间准备,看来是练习了很久。”
但看出来是看出来,他却来不及做什么,因为藏着的杀阵已经崭露头角,只能结出最简单最快的阵术来防,结果自然是被轰飞出去。
而叶瑾瑜现出身来,却已经在他摔落的位置等着了,可以说是相当精准的计算,他双手拉扯,符纹就如丝线一般,瞬间就捆住了夜星阑。
叶瑾瑜沉声说道:“你输了。”
他话音才落。
夜星阑的指尖轻挑,捆住他的符纹丝线就直接崩断,他扭转腰身,数道符纹在铿铿的脆响里环绕在他周身,有电弧闪现,轰然一声,数道雷柱就砸向了叶瑾瑜。
叶瑾瑜的眸色一惊。
接连退了好几步。
抬手就刻画出一道防御的阵术。
雷柱轰击在他的阵术上,震得叶瑾瑜不断后退。
夜星阑笑着说道:“你果然是阵术一道的绝世天才,但终究还是年轻,在我面前耍心眼子,还是差了点。”
他左手抬起,朝着叶瑾瑜的脚下一划。
方圆丈余的地面竟直接消失。
叶瑾瑜将要跌落,很及时催动气息升空,但地面的深渊却有似初才的符纹丝线,霎时就缠住了叶瑾瑜的脚踝,把他往深渊里拖。
这便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陆九歌很紧张的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剑。
李院长笑着说道:“先别急,叶瑾瑜还不至于这么快落败。”
虽然陆九歌很相信叶瑾瑜能赢,可那毕竟是她认定的男人。
她很难做到一点也不紧张。
夜星阑没有收手,甚至更大力的把叶瑾瑜往深渊里拽,若是叶瑾瑜挣脱不了,那就说明他还是没有超越自己。
虽然不至于就这么杀了叶瑾瑜,因为没了叶瑾瑜,李院长又不愿意学阵术,就找不着第二个这般资质的人了,他的一身阵术就断了传承。
但只是这点本事就来挑战他,难免还是让夜星阑很失望。
事实证明,叶瑾瑜没有让他失望。
他双手撑着防御雷柱的阵术,脚下也浮现出阵纹,没有挣断夜星阑的符纹丝线,居然反而瞬间就填平了深渊,使得双脚落地。
叶瑾瑜很沉着冷静的单手撑着防御阵术,另一只手刻画符纹,叠加在防御阵术上,使得整个阵纹顷刻扩大了一圈,并且改变了阵术的本质。
轰击在防御阵术上的雷柱瞬间就被吸收。
他随即又挥手在脚上一划,斩断了缠住脚踝的符纹丝线,再挥手间,夜星阑的身后就浮现了圆盘似的阵纹,同时有电弧闪烁。
夜星阑很诧异的转眸。
就出自他手的雷柱,被叶瑾瑜的阵术转移,赫然朝他轰了过来。
这是再一轮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但夜星阑一抬手,掌间的阵纹就挡住了雷柱。
然而彻底腾出手的叶瑾瑜,再次刻画符纹。
夜星阑的两侧就有圆盘似的阵纹浮现,又是两道雷柱轰了过去。
但夜星阑也不愧是天下第一阵术师,没见他有什么动作,两侧就瞬间有防御阵纹出现,把叶瑾瑜的反击尽数拦了下来。
叶瑾瑜脚踏着阵纹疾掠升空,随即有阵纹浮现在拳头上,一拳朝着夜星阑的背后砸出,铿的一声,夜星阑的背后很及时的浮现防御阵术。
两道阵纹砸在一起,掀起狂风。
哪怕琅琊城距离不算近,阵术的力量也波及城墙。
离宫剑院的半山腰更是被疯狂洗礼。
但有李院长在,自然不会出什么乱子。
夜星阑四面受敌,他却反而嘴角扬起笑容,说道:“多少年了,哪怕是曹如山也没能力让我有半点认真,可我得承认,在临阵之术的方面,你应变的能力以及刻画阵术的程度,已不弱于我。”
他弹指间崩碎了前方以及两侧的阵纹,反手握住了叶瑾瑜的拳头,说道:“但只凭这些,想杀我还是不够。”
叶瑾瑜很平静说道:“那这样呢。”
夜星阑挑眉。
只见叶瑾瑜的拳头上忽然浮现如游蛇般的符纹,以极快的速度沿着夜星阑的手,遍及了他的全身,短时间里,夜星阑竟是找不到可以应对的阵术。
甚至他都没懂这是什么招数。
他绝对没有教过叶瑾瑜这样的阵术。
更准确地说,这压根就不像阵术。
夜星阑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阵术似乎被压制了,或者说,他刻画不了任何阵术!
他很震惊的看着叶瑾瑜,说道:“你做了什么?”
叶瑾瑜说道:“能够抑制阵术的阵术,我称它为缚阵术。”
夜星阑意外说道:“若只是这样,却不算稀奇,但你怎能做到缚住我的阵术?”
道理其实很简单。
好比绳子可以绑住人,但普通的绳子绝对绑不住一个修行者。
他可不是自诩第一阵术师,而是公认的,所以很难想象这种事情。
哪怕叶瑾瑜能以阵术赢他,更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只是直接缚住他的阵术不能施展,这就超出了他的意料,甚至压根没想过这种情况。
叶瑾瑜也很有耐心的解答,“要想赢你,单纯只修习阵术是不够的,这世间没有你不会的阵术,而且几乎都做到了极致,所以我只能寻求突破。”
“我是一个阵术一个阵术的挨个找破绽,哪怕一个阵术没有破绽,也会有能克制它的阵术,把所有的阵术都揉碎了,再重组,不断的实验,再附上其余派系的能力,创造一个全新的阵术。”
“但我的目的是针对你,所以这个缚阵术只能抑制你的阵术,准确地说,它还不够完善,我的所有尝试,都是基于你这一个目标,是你本身。”
“除非你的阵术在这期间也有突破,否则只要你还是你,就挣脱不了。”
“因为你对我足够了解,我也对你足够了解。”
“在这场决斗一开始,结局就已注定,若你我双方都是提前定好时间,各自有布置更强大的阵术,凭你的能力,我这不够完善的缚阵术是起不到作用的。”
“可在临阵之术的对决里,许多很强大的阵术你也施展不出来,但我的缚阵术却是临阵之术的一种,虽然相对来说,它施展出来肯定还是慢一些。”
夜星阑有些哑然说道:“果然还是年轻人啊,你有更新奇的思维,有足够的时间,也有足够的天赋,甚至还有足够的耐心,我的传承到你手里,我心甚慰。”
叶瑾瑜看着他说道:“我一直想为我的老师曹如山报仇,但我也感谢你这位老师对我的倾囊相授,是你的无私,以及严厉,让我的阵术得以登峰造极。”
夜星阑笑着说道:“少扯这些话,别等会儿再不舍得杀我。”
叶瑾瑜说道:“我的确犹豫了很久,但想着曹如山,再想到你最希望看见的应该也是我能彻彻底底打败你,我满足了你的心愿,就也该满足另一个老师的心愿。”
夜星阑说道:“这样很好,人生在世,少些纠结,我以前一直想找到满意的传承者,便是因为自知也活不了多久,毕竟人的寿元是有限的,我都已经是天下第一的阵术师,又得了个天下第一的徒弟,我就也没什么遗憾了。”
叶瑾瑜看着他,欲言又止。
夜星阑笑着说道:“但事到如今,为师还想尝试着打破你专门为我准备的阵术。”
叶瑾瑜沉默了片刻,说道:“请赐教。”
夜星阑的身上绽放出无尽的光辉。
而缚阵术也将其缠绕的更牢固。
夜星阑却没有放弃,他使出了浑身解数。
这是他自己的最后一博,是出于对阵术的敬意。
更也是最后帮着叶瑾瑜检验这缚阵术的能力。
最终的结果,只能说叶瑾瑜这专门针对他的缚阵术确实做到了极致,他没能挣脱,反而展露出更满意的笑容,看着叶瑾瑜说道:“以后的路,就看你自己了。”
他崩散成点点灵光,消散在天地间。
叶瑾瑜怔然看着那些灵光,眼眶却不由得一红。
目睹全程的人,并未在此刻欢呼,因为都知道不合时宜。
无论夜星阑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对叶瑾瑜的确是掏心掏肺,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这个徒弟。
若没有夜星阑,叶瑾瑜的阵术就是个皮毛,在先前无数的战役里,他没有足够自保的能力,早就已经死了。
他们既是仇人,又是师徒,甚至某些方面,还似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