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初阳骤起。
门外传来大于的叫喊,声音略显急促,浪七起身开门,问其何事。
大于神色紧张道:“巴……巴音祭师请你过府。”
“巴音请我过府?”浪七咯噔一下。
他和巴音之间谈不上有联系,除了昨天那场交流,可自始至终,巴音始终没把他这个元灵放在心上,以巴音的性格,怎么可能找一个元灵。
昨晚的交流,浪七可以断定,安静书局背后的人就是巴音,难道说他察觉到什么,要对自己下手?
大于见浪七神色有异,只当他是心中害怕,毕竟昨晚他的兄弟刚被巴音杀死,换谁都会紧张,遂安慰道:“唐兄宽心,或许此事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我也没想过糟糕呀!”浪七淡淡一笑,转身回了房间,留下一脸疑惑的大于。
回到房内,浪七重新整理了一遍思绪,然后穿戴的整整齐齐,顺便舒舒服服地吃了早餐,这才一路还哼着小曲朝独尊堂走去。
“七哥,你怎么没有一丝着急之色,独尊堂可不只一个巴音,干掉他也未必逃的掉。”白天在识海问道,或许连她都看的出此行凶险。
浪七轻松一笑:“嘿嘿嘿……急?我有什么好急的,我又不是去找巴胖子拚命,况且巴胖子对我也没有恶意,安全着呢!”
“没有恶意?七哥,你想反了吧!”白天惊叫道。
浪七竖起手指,笑道:“第一,巴胖子性格狠毒,杀人于无形,他要是想对我动手,昨晚死的就不止那个侍卫,就算他现在后悔想动手,以他的手段,也不用专门派个人过来请我过去送死,别忘了这里可是艮府,我也不是大于之流,他要杀我,怎么着也得跟艮老头一个交待,所以,以他的脾气,能请我过去,必是有事相求,所以我说,此行是最安全的。”
白天这才恍然大悟,指着浪七笑道:“啥事都瞒不过你这只老狐狸!”
独尊堂不是朝圣会,气势吞天,野心庞大,这城府也是气派十足,除了霸气,还是霸气。
就算明知自己此行安全,浪七的态度还是十分低调,一应礼节规矩皆不得少,直等到下人把他迎入堂内,这才老老实实地来到巴音跟前。
巴音看到浪七,一改之前的傲慢,脸上一堆横肉硬挤出笑容来:“唐小兄弟真是天赋异禀,快快请坐。”
做戏得做足,巴音的凶名江吉尽知,他要是十分镇定,反而令人生疑。
浪七只能一脸惶恐,那敢入坐,巴音见状,似乎见怪不怪,没有继续要求浪七入座的意思,看来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名声不好,不过这装也装的太不称职,连再多装一下都不愿意。
巴音笑道:“唐小兄弟是不是在外面听到关于本祭师的传闻?我告诉你,那些都是谣言,谣言,我这人还是很平易近人的,呵呵呵……”
浪七心道:你这种人还敢叫平易近人,昨晚大于的兄弟就死在他面前,那死法之恐怖,是个人都做不出来。可脸上依旧十分惶恐。
巴音见浪七神色未改,只好作罢,随后语气一缓,故作关心道:“听说你和老艮是书友,因书相识,成就跨阶之交,当真是一段千古佳话。”
浪七连忙摇头,恭敬道:“祭师大人谬赞,小的区区元灵,那敢与艮大人称友,侥幸与艮大人的喜好相投而已,不敢劳大人这般夸赞。”
巴音显得有些意外,道:“哦,原来你也喜欢看书呀,这还真是巧,爱书是个很偏的爱好,却没想到老夫为数不多的朋友里,居然有两个,如今多了唐小兄弟,更是一种缘分。”
浪七心中一顿,当即便明白巴音的话中之意,已然猜到此行所邀目的,脸上却装的疑惑道:“三个?请问大人,还有一个是谁?”
巴音顺势道:“自然是祖老头了,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他也是个爱看书的人,那个安静书局就是他推荐给我的,呵呵呵……”
浪七恍然大悟,失声道:“原来祖大人也是爱书之人,这还真是大巧,大巧。”
巴音顺着他的话应了几句,一个是心有鬼胎,一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种情况剩下的也就只有尬聊,巴音的耐性本就不多,尤其是对着元灵,没说上几句,便把浪七打发走了。
回府路上,白天笑道:“七哥,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祖老头才是安静书局背后的人。”
浪七神秘一笑,道:“你是这么认为的?”
一见浪七这个表情,白天就知道事情恐怕又有变数,问道:“巴胖子不是说了嘛,那安静书局是祖老头推荐的,不是他还能是谁?”
浪七没回答白天的话,摇着头笑道:“巴胖子够阴的,居然还给我设局,呵呵。”
“什么意思?”白天愈发疑惑。
浪七笑道:“昨晚我提到安静书局时,只有巴胖子一个人有反应,祖老头没有任何反应,所以不可能是祖老头,我估计当时巴胖子心生警惕,当时的情况四个归真在场,他就算心中有疑虑,也不会说出来,为了保险起见,他干脆那大于的兄弟给杀了,今天把我叫过来,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再次求证,昨晚窥视的人是不是我。”
“这个局妙就妙在两面绝杀,如果我去找祖太阿求证,那就说明我就是昨晚窥视他的人,我这种小人物死不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会觉的安静书局已经暴露。”
“反之,如果我不去找祖太阿,就说明安静书局只是一个巧合,但他今天把我叫了过来,还故意提到祖太阿是个爱书之人,我肯定祖太阿并不喜欢看法,这只是他的一个试探,所以为了避免暴露今天的谈话,他一定会把我灭口。”
“这就是两面绝杀,无论我去不去找祖太阿,下场都是死。”
白天只是笑了笑,道:“嘻嘻嘻,这巴胖子还真有几分你当年的阴险,不过,我还是很期待他的灭口,最好是他亲自处理,那样才好玩呢。”
浪七无语地白了她一眼,自己说的是一个归真要灭自己的口,怎么在这小丫头嘴里,变成了好玩的游戏。
摇了摇头道:“别别别,你可别把巴胖子给玩死了,他背后的奸细网络才是重点,他死了这条线索就断了,反而会引起中原三宗的警惕,而且我们绝对不要低估江吉城,也绝对不要低估独尊堂,除非得道者,否则便是长万在此,也难逃出生天。”
白天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惊道:“七哥,你是说整个独尊堂都……”
浪七担忧地点了点头:“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坏结果,但我们不得不作这样的准备。”
旋即嘴角微裂,轻添发干的嘴唇,露出一抹残忍而温和的笑容,“既然巴胖子喜欢布局,我就给他布个更大的局,舛舛舛……”
即便是在没有温度概念的识海,白天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个浪七是当年的那个张七,那个把人性碎成冰碴的张七。
安静书局,老艮抬头,看着眼前全身裹在黑衣斗篷的人。
他的眼角略斜了斜,透过帽沿试图看出黑衣下的真容,下一秒,老艮的脸上抽搐了一下。
他看到了,却又没看到,帽子下没有脸,只有一团浓的发黑的雾……
老艮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这黑衣下不是个“人”,那里没有一丝生人的气息,阴森、死寂,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愿意称之为:鬼。
黑衣人抬起一团黑雾的脸,似乎在观察着老艮,却没有开口。
老艮以为只是个奇怪的顾客,刚要指那地上的娄,黑衣人却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刀,一把断刀,轻轻的放在桌子上。
断刀!
双眼微闭的老艮猛地目露精芒,左脚往地上一蹬,书店的大门霍然关闭。
他看了一眼黑衣人,可后者没有任何反应,老艮退回目光,他明白这种人,无论你问什么,说什么,他是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
这样也好,有些事,有些话,说多做多未必是件好事。
老艮从怀中掏出另一截断刀,拿起桌上那把断刀,运起灵力,那断刀处相互吸引,然后慢慢融合,就在两人眼前,变成了一把完整的刀。
看着这把完整的刀,老艮长舒了一口气,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得到确认。
这种信物独一无二,浪七一开始就明白,绝不可能只是断口契合那么简单,以当下手段,弄把一模一样的断刀,并不困难,所以,这把刀一定还有其他特殊的确认方式,而这个方式只有接头人才明白。
“你来的有点早。”老艮把刀往怀里一塞,淡淡的说了一句莫名其秒的话。
黑衣人终于开了口,声音发自那团黑雾,如同金属之间相互打磨,听着牙酸之极:
“战事胶着,提前行动,准备一切,明日再来。”
话一说完,转身就没入黑暗之中,来无影,去无踪,这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