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外围还聚集着十几名化仙修士,以及数十名应劫修士,更有数百名应劫之下的修士在外围维持阵法,形成层层屏障,可惜短短时间走掉太多人,放眼望去,只剩下云梦宫、五洲四海宫、缥缈仙门、地星阁等几个大宗门的人影仍旧伫立于火海边缘。
那些八星之下的小宗门倒是还有五六家依然强撑着,但修士数量锐减,气势萎靡,早已不复当初集结之时的盛况,除此之外,便只有一些自发留下的散修,他们面容坚毅,衣衫褴褛,显然是凭借一腔孤勇在这里苦苦支撑,他们并非不知留下的危险,但却也不愿在此刻弃同道于火焰之下。
至于为何五洲四海宫与缥缈仙门始终没有撤离,这却成了在场所有修士心底的疑惑,众人暗暗猜测:有人认为是这两个宗门另有图谋,想要借此机会讨好洛豪,从而攀上这位逆天存在的因果;也有人低声议论,或许他们另有所图,打的主意不止是救人,而是想在千火禁地中谋夺某种天大机缘,但无论如何,真正的用意谁也猜测不透。
化仙修士方面,如今更是凋零到极致,偌大的战场,竟只剩下寥寥几人,云梦宫尚有两名女修强撑,五洲四海宫只有一人独立在火焰前,除此之外便只余舒任森还在苦苦坚持,其余化仙基本都是承受不住心神与真元的消耗后选择撤离,场面萧索,令人心生悲凉。
苗淑香立在火光映照下,面容被烧得通红,心中却是无比酸楚,她目睹了这几日中无数修士的离开,甚至连她原本熟悉的一些前辈同道,也一个个选择了退走,看着空荡荡的阵列,她的眼眶渐渐泛红,终于忍不住低声问,
“宫主师姐,我……做错了吗?是不是我不该执意留下?是不是……他们才是对的?”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迷茫与无助,她自小在云梦宫长大,心中一直以守护与道义为念,可是此刻,她第一次开始怀疑——坚持留下,真的有意义吗?
被称作“宫主师姐”的那名化仙女修却神情安宁,目光仿佛看透滚滚烈焰,带着一种超然,她微微一笑,抬手轻轻拍了拍苗淑香的手背,缓缓开口,
“师妹,你无需怀疑自己。修道一途,从来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世间之事,不过是‘该做’与‘不该做’的差别罢了。你心中觉得该留下,那么这件事,对你而言就是对的。”
她顿了顿,目光落向火焰深处,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至于那些选择离开的……他们心中有他们的道,他们觉得不该做,自然也不能说是错。就像风凌青居士,他认为这不是他应当背负的因果,所以转身离去,那是他的选择。修道之人,最重要的,便是遵从本心。外界的一切,不过是心念所化。心若不安,修行再高深也终将崩塌;心若坚定,纵身处火海,也能走出一条大道来。”
苗淑香怔怔听着,心中渐渐泛起一股暖意与安定,她明白了,师姐并不是要给她一个“对错”的答案,而是要告诉她——真正的修行,不是与别人比较,而是守住自己的心。
“多谢师姐教诲,淑香明白。”
苗淑香眼眸深处闪过一抹清澈的光芒,仿佛拨开心中阴霾,看见了前路的一角曙光,她的气息在那一瞬间竟然隐隐平稳了几分,整个人的气质都随之改变,眼底那一丝迷茫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透彻的明悟与坚定。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将胸腔中压抑许久的郁结尽数排出,随后转过身来,目光落在身后那一群修士身上,烈焰翻涌,火光照亮他们疲惫却倔强的面庞,苗淑香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从心而发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诸位道友,若愿与我一同坚守,抵挡千火禁地火焰,请留下;若不愿,亦不必强求。无论你们做出什么选择,淑香都不会认为是错。修道之人,当随心而行,谁都不必为此自责。”
她话音落下,场中短暂的寂静,只有千火禁地火焰卷动虚空的“嗤嗤”声。
忽然,一个年轻的成丹修士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格外坚定,
“苗长老尽管吩咐!只要还未到绝望的地步,我们就绝不会离开。我们相信苗掌门和苗长老,也相信洛城主。他既能灭沙石兽,镇食灵虫,必然也能在火焰彻底外溢之前赶来!”
随着他的表态,其他几名筑鼎以下的修士也纷纷附和,虽然声音参差不齐,带着疲惫,甚至有的嗓音嘶哑沙哑,但其中的坚定却没有丝毫动摇,
“是啊!我们愿意留下!”、“洛城主不会放弃南洲,我们也不会!”
他们本就人数不多,如今零零散散聚拢在一起,纵然显得单薄,却凝聚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势,没有一个人再转身离去。
修真界冷酷无情,自私自利者数不胜数,可是此刻,苗淑香看见了另一面——那些修士眼中燃烧着的光,既有为宗门的执念,也有为同道的守护,更有对洛豪的无尽信任与仰慕。
有些人明白,南洲若灭,他们根本无处可去,除了死在无量海的尽头,别无他法,既然注定要死,不如现在就在这里赌一把,死在战场上,至少比在绝望中逃亡要痛快。
也有一些人,内心深处对洛豪怀着近乎狂热的尊敬与信赖,他们愿意留下,不仅仅是为了守护南洲,更是想要见证这位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的盖世修士,如何在绝境中开天辟地,哪怕最终化为灰烬,他们也不愿错过那样的奇迹。
苗淑香心头一颤,眼眶竟有些湿润,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想法太过狭隘,总以为修真界尽是自私逐利之辈,生死之间各自为谋,可如今,这些修士用行动告诉她,就算是在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依旧有无数人愿意舍生取义,愿意为了别人、为了这片土地而死。
她胸口忽然涌起一股滚烫的热意,心境在这一刻再次升华,她很清楚,这并非什么境界的突破,而是一种道心的蜕变。
“舒前辈,我们在这里再布置一道防御阵法。我与师姐,还有五洲四海宫的那位化仙长老三人断后,护住这道阵法。舒前辈与诸位道友则先退后五十里,再布置最后一道防御阵法,以此层层抵御。”
苗淑香沉声开口,话语坚定,气势如铁。
然而她话音才刚刚落下,前方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轰!”
那震动如同天塌地陷,脚下的大地都随之剧烈颤抖,只见前方竖立的防御阵法光芒一阵疯狂闪烁,随即像是被什么无形巨力猛然撕裂,下一刻轰然炸裂,碎光四散如流星雨坠落。
随着防御阵法的彻底崩溃,失去阻隔的千火禁地火焰如同被撕开口子的洪荒猛兽,疯狂喷薄而出,那火焰赤红如血,又夹杂着漆黑与湛金的诡异光芒,犹如烈日坠落人间,瞬息之间,虚空被烧灼得“嗤嗤”作响,仿佛连空间都在融化。
火浪翻涌,声势浩大,带着无法阻挡的狂暴威压,以一种撕裂天地的气势扑向所有人,它的速度之快,远远超出了修士们的想象,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跨过了数十里的空间,阵法崩溃之地,顷刻间化为一片虚无,连尘埃都未曾留下。
火焰尚未完全逼近,那股炙热的气息已然席卷开来,空气瞬间干涸,连呼吸都变得灼痛无比,修为较弱的修士只觉脑海一阵轰鸣,眼前一片模糊,神识都在灼烧中摇摇欲坠,有的甚至当场口吐鲜血,摇摇欲倒。
“不好!大家快退!快退到安全区域,来不及再布置阵法了!”
舒任森面色骤变,声音震彻天地,他猛地催动真元,将身边几名修士强行推开,此刻他额头青筋暴起,眼神中充满骇然与不可置信。
按理说,以他们布置的防御阵法,哪怕面对千火禁地的火焰,也该至少支撑半日有余,半日的时间,足够他们再布下一层阵法,以确保抵御节奏不至于完全崩溃,可谁能想到,刚才那道阵法竟连两柱香的时间都未坚持住,就瞬间土崩瓦解!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破了他们的所有计划,眼下千火禁地的火焰,就像被拦截千年的洪流突然冲破堤坝,堤坝崩塌之后,那股毁灭的力量根本无法遏制,瞬息间席卷而出,所过之处,无物可存。
塑体之上的修士还可凭借法宝护身,勉强遁走,身形如惊弓之鸟,仓皇逃窜,塑体之下的修士却完全无法抵挡,甚至连退避的时间都被火焰剥夺,许多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瞬间被火焰吞没,连灰渣都不复存在。
这种恐怖的场面,让所有修士心中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无力,那是属于天威的火焰,属于禁地的浩劫,不是人力可以阻挡的力量。
舒任森眼看那狂暴的火浪已近在咫尺,几乎要将他与身边的两名玄神修士彻底吞没,他来不及多想,猛地一把抓住两人,真元鼓荡,身形倒飞而去,速度快若雷霆,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空忽然迸裂出一道耀眼的蓝色光芒,宛如自九天垂落的神雷,劈向那咆哮奔腾的火海。
“嘭——!”
一声震彻天地的巨响响起,那蓝色光芒与千火禁地喷涌而出的无边火焰硬生生撞击在了一起,天地瞬间为之一凝,随即迸发出毁天灭地的能量波动,虚空像被撕裂的布匹一般疯狂颤抖,修士们眼前仿佛闪过一瞬的白光,紧接着便是令人心胆俱裂的轰鸣。
然而让所有人几乎不敢置信的一幕出现了——那仿佛可以焚毁天地的千火禁地火焰,竟然被那蓝色光芒硬生生斩断,汹涌的火海在蓝光面前被迫分开,仿佛遭遇天敌一般,再也无法寸进,那火焰虽仍旧咆哮翻滚,可却被死死阻挡在蓝光之后,仿佛有了一道无形的天堑。
死里逃生的修士们一个个呆愣当场,直到这时,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纷纷抬首望去,只见在那千火禁地最前沿,烈焰狂潮的旁侧,一道人影如山岳般挺立,那人长身玉立,衣衫在火焰热浪中猎猎作响,却丝毫不被灼烧,正是洛豪!
他双目冷冽如刀,神色沉稳,手中那柄本是寻常大砍刀的法宝,此刻竟然已经完全幻化,刀身横空,化为千丈长的恢宏巨刃,刀刃锋芒闪烁,散发着无比凝实的蓝色光辉,就像一条横亘天地的天河,硬生生拦住了千火禁地咆哮的缺口,而洛豪的身躯就立于刀锋之后,如同一尊永恒不灭的战神,他脚步稳如磐石,仿佛脚下不是滚滚烈焰,而是平静大地。
随即,他袖袍一卷,数十枚阵旗如流光飞出,在半空之中迅速排布,化作一个繁复玄奥的大阵,阵纹交织,光辉流转,与蓝锟刀芒相互呼应,阵势一旦成形,便像是无形的屏障,缓缓将那暴躁至极的火焰强行安抚下来,烈焰翻滚的咆哮逐渐低沉,最终在阵势的镇压下被牢牢压制住,不再汹涌扩散。
“洛城主来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所有侥幸活下来的修士齐声呼喊,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狂喜,那一刻,压抑的绝望骤然消散,他们的心脏如释重负般剧烈跳动。
可随着喜悦逐渐褪去,所有人却又一个个瞠目结舌,心中同时涌起难以置信的疑问,洛豪,明明也只是化仙修士,按理说根本无法靠近千火禁地,更别提在烈焰边缘从容立足,可他不仅安然无恙,还能以一己之力劈断千火禁地的火焰,稳如泰山地将其压制。
“这……怎么可能?”
无数修士心神震撼,甚至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们眼中,洛豪的身影早已不再是一个普通修士,而是化作了一尊凌立于人间的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