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她即将离开之际,一阵刺耳的笑声突如其来,仿佛来自深渊的呼唤,带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狂妄与戏谑。
“桀桀……桀桀桀……”那声音并非在空气中传播,而是直接在李桃冉的灵魂深处响起,时而低沉如古钟腐朽的闷响,时而尖锐如指甲刮过墓碑的刺鸣,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扭曲神智的怪异感。
李桃冉的心脏猛地一缩,那张总是带着一丝媚意的俏脸瞬间凝重起来,她停下脚步,柳眉紧蹙,内心翻江倒海,这声音……绝非善类!难道是封印中那位传说中的存在发出的声音?
她的直觉,那份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比法宝还要可靠的直觉,尖锐地提醒她,这个笑声绝非普通的挑衅,而是某种强大到极致的生命在宣告自己的苏醒,一种带着无尽恶意的威胁。
“被封印的存在吗?”
李桃冉心中暗自想着,一抹异样的光彩在她眼底闪过,恐惧固然存在,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在绝境中滋生出的疯狂与决绝,如果真是如此,那她不妨……不,是必须!必须试图与这位强大的存在进行某种形式的合作。
当初她被那个姓洛的男人一路追杀的无处可逃,如今,她已是山穷水尽,体内的灵力在连日的奔逃与战斗中几乎枯竭,再这样下去,不出半日,必将被对方追上,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而眼前,这被封印的存在,无论他有多么邪恶,多么危险,都代表着一种可能性——一种能够与那个姓洛的男人抗衡,甚至反杀对方的力量!这是一个赌博,赌注是她的性命以及……这世间的安危。
但对于一个已经没有明天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呢?李桃冉的嘴角勾起一抹凄美的笑容,她准备开口,用她最擅长的话术,去说服、去引诱这位未知的存在。
可就在她刚刚凝聚心神,准备开口的瞬间,一股冰冷、纯粹的恐惧感,如同九幽之下的寒潮,猛然袭遍她的全身!她的视线中,原本虽已残破但尚且稳定的空间,突然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抓住的画卷,开始疯狂地扭曲、撕裂、塌陷!空气中的尘埃、石屑,乃至光线本身,都失去了原有的轨迹,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拉扯向一个不可见的中心。
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力量波动,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空间吞噬……?!”
这两个字从她喉咙里挤出,带着颤抖与不敢置信,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心中升起一种比死亡更深沉的不安。
她出身不凡,所学驳杂,比寻常修士了解得更多,她能敏锐地感知到,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空间波动,更不是什么高明的空间禁制,而是——空间吞噬!这是一种将存在本身都彻底抹去的终极毁灭!
她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瞬,随即又如擂鼓般狂跳起来,强烈的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杂念,她整个人瞬间变得警觉无比,身形猛地一转,体内仅存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准备不惜一切代价逃离这片正在归于虚无的区域。
但就在她刚刚转身的瞬间,那股恐怖的吸力陡然增强了千百倍!李桃冉心中一惊,而眼前的景象更让她的灵魂都为之冻结,她终于明白了,明白了李陶然当年在此地布下的惊天封印,其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个封印所镇压的,并非某个可以沟通、可以交易的邪魔外道,而是一个纯粹的、为毁灭而生的天灾化身!
“九……头……啖……液……虫!”
当这个名字浮现在她脑海时,李桃冉的心中顿时被无边的绝望与悔恨填满,她的脚步猛然停滞,不是不想动,而是在那股足以吞噬法则的恐怖威压下,她连动一动手指都成了奢望。
如果……如果她早知道这里封印的是九头啖液虫,哪怕是被那个姓洛的男人碎尸万段,她也绝不会踏入此地半步,更不会妄图去撼动封印的一丝一毫!
九头啖液虫是何等恐怖的存在?她虽然从未亲眼见过,但能想象出它的强大和可怕,若是让这种东西重新回到世间,那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李桃冉啊李桃冉,你再怎么聪明,口才再怎么能够颠倒黑白,说服任何被封印的强者,但面对这种视万物为食粮的毁天灭地的存在,你又能如何?她那点小心思,在绝对的、蛮不讲理的毁灭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微不足道。
就在李桃冉意识到一切都已无可挽回的瞬间,她还是不甘心地猛地回头,疯狂地寻找那条曾经通向大殿外的路,然而,令她彻底绝望的是,她根本找不到任何来路,眼前的空间已经不是扭曲,而是化作了一锅沸腾的、光怪陆离的混沌浓粥。
上下左右失去了意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此地被彻底模糊,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冷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握住,每一次收缩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让她无法呼吸。
就在她打算拼着神魂俱灭,再次催动最后的保命法宝,试图从那片不断坍塌的墙壁处遁走时,四周的空间再度剧烈塌陷,这一次,不再是局部的崩坏,而是整个世界在顷刻之间向她挤压而来。
李桃冉的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慌与癫狂,她开始拼命地拉扯身上的衣服,试图找到任何可能的生机,她的双手如同疯魔一般抓住身边的一切,可触及的只有虚无,无论她如何挣扎,那种仿佛要将灵魂都点燃的灼烧痛楚,依旧无情地吞噬着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丝神念。
痛苦的感觉如同无尽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迅速蚕食着她的理智和力量,那种从存在层面被抹除的撕裂感,让她几乎无法忍受,似乎一切都在这一刻走向终结。
终于,李桃冉的视线彻底变得模糊,她看到的最后景象,是自己那双曾经引以为傲的纤纤玉手,如同沙雕般寸寸消解,化作最基本的粒子,被吸入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四周的空间彻底消失了,那种恐怖的力量将她与周围的一切,无论是宫殿的残垣,还是流动的空气,都一并吞噬,她的身体和精神,她的记忆和过往,她的一切存在过的痕迹,仿佛被一块无形的橡皮,从现实这块画板上彻底抹去,下一刻,她已经和周围的一切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在李桃冉被吞噬的那一刻,巨大的宫殿内部突然出现了一个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恐怖景象,一个庞大的长虫凭空出现在宫殿的中央,它的出现并非通过空间跳跃,而是如同一个不断膨胀的肿瘤,硬生生地从虚无中挤了出来。
它身形巨大,浑身覆盖着一层厚重而又不断滑落的恶心粘液,红褐色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油腻的光泽,显得异常狰狞,这只虫子嘴角挂着一滴滴晶莹的涎液,但奇怪的是,那涎液无论如何都无法滴落到地面,仿佛有某种神秘的法则将它牢牢束缚在嘴角,散发着一股甜腻而又腐朽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虫身的长度至少有一丈多,盘踞在那里,如同一座肉山,给人一种庞大无比的视觉压迫感。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这条虫竟然有九个粗壮的脖子,每个脖子的形状和大小都不尽相同,如同从主干上随意嫁接的怪异树杈。
其中,有三个脖子上方各自顶着一颗巨大而丑陋的头颅,那头颅无眼无鼻,只有一张如同菊花般层层叠叠的、不断开合的口器,口器边缘是细密的、如同刀片般的利齿。
而其余六个脖子上,仅仅是光秃秃的肉柱,顶端是血红色的、不断蠕动的肉囊,仿佛被无情地斩断后,伤口还未愈合,暴露出最原始的血肉。
这些可怖的特征已经让这条虫子显得极为恶心了,但最让人无法忍受的,却是它那遍布全身、数不胜数的触脚,那些触脚粗细不一,长的有数米,短的只有几寸,呈现出红色和麻色交织的斑驳。
它们不像寻常节肢,更像是无数条扭曲的、长满了吸盘的触手,在每一次蠕动时,都会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阵阵“悉悉索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它们如同成群的毒蛇,在宫殿的地面上狂乱地舞动,仿佛随时准备扑向任何靠近的目标,这条三头虫就这么盘踞在宫殿的中央,巨大的身躯在这片神秘而阴森的空间里并不显得孤立,它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永恒的孤寂与黑暗,静静地呆在那里,没有任何离开的打算。
然而,就在这一片死寂之中,一道黑色的身影突如其来地降临到这条恶心长虫的旁边,这黑影的出现没有任何预兆,仿佛他本来就站在那里,只是直到此刻才允许世人观测到他的存在。
他一出现,周围那狂乱舞动的触脚瞬间安静了下来,温顺地匍匐在地,连那三个丑陋头颅的开合频率都变得缓慢而恭敬。
那黑影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宫殿内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景象,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满是嘲讽的笑意,
“李陶然啊李陶然,你封住我杀生长万年,又能如何?我还是破封而出,甚至借助你这阵法的归墟之力,活得比你们想象的更加久远!如今,我只需找到我的东西,届时,你李陶然便是死于我手,你所守护的一切,都将被我亲手颠覆!只盼你还活着,可千万别那么早死了,好让我亲手将你斩杀,让你也尝尝这万年囚禁的滋味……”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浓烈的、几乎化为实质的自信与冰冷刺骨的恨意,话音未落,他的眼神忽然一滞,那双如同古井般深邃的眸子微微皱起,发出一个“咦”的声音,片刻后,他再次开口,带着些许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怎么回事?我居然能够感受到飞升的召唤了?这方天地的法则在排斥我……难道是……不行,不能让飞生的召唤打乱我的计划。那东西尚未集齐,我绝不能就此离开!我要赶紧找到小九的其他几个头……”
他的话语中带着些微的不解,随即目光移向了身下那条怪异的九头啖液虫,仿佛才注意到它的变化,突然问了出来,
“咦,你已经吃掉了一个头了?”
他略显不以为意地开口,语气平淡得就像在问“你吃过早饭了吗”,似乎对于这个足以让任何知情者骇然的变化,并不感到太过惊讶或紧张。
此时,如果李桃冉还活着,并且能看到眼前这一幕,她一定会深感后悔,甚至会在心底疯狂地咒骂自己的时运不济,因为,如果当初先出现的不是这头无法沟通的九头啖液虫,而是眼前这位虽然邪恶但至少拥有智慧的灰衣修士,她或许真的可以通过花言巧语,与这个修士合作,共同对抗那个姓洛的男人,从而保住一条性命,至少能找到一个可以暂时依赖的力量。
然而,命运却偏偏让她一头撞上了这个被李陶然封印了无数年的、作为阵眼存在的九头啖液虫,让她在无尽的悔恨与恐惧中,没有任何退路,只能目送死亡的降临。
灰衣修士杀生长并没有对眼前虫子的奇异景象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他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一切,或者说,这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随即,他轻轻一跃,稳稳地落在了九头啖液虫最中央、也是最粗壮的那个头颅之上,随意地用脚尖踢了踢它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口器,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
“出去。”
话音刚落,九头啖液虫那三颗巨大的头颅同时仰天,发出一阵无声的咆哮!整个宫殿的残余结构在这无声的震荡中剧烈颤抖,下一刻,它猛然飞跃而起,庞大的身躯展现出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宛如一道黑红色的、带着毁灭气息的闪电,狠狠地冲向了宫殿一侧那已经坍塌的墙壁。
随着一声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巨大轰鸣声响起,那面厚达百丈的墙壁,连同其上加持的残余禁制,被它用最野蛮、最直接的方式强行撞破!无数的巨石化为齑粉,尘土与能量的乱流冲天而起,宫殿内的空间在这最后的冲击下再度发生剧烈的塌陷和湮灭。
就在这刹那间,九头啖液虫带着灰衣修士杀生长,从宫殿内部强行飞了出去,迅速消失在宫殿的废墟之中,留下的,只有一座正在加速归于虚无的巨大宫殿,和回荡在空中、久久不散的轰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