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筛选结果只剩十五条,其中“秦燕明”的名字像块磁铁,牢牢吸住了所有人的目光。“秦燕明,41岁,市出租公司司机,”小林念着信息,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身高 178cm,身份证照片显示是单眼皮,左胸习惯性别着圆珠笔和记事本,有明显压痕。6月 13日晚上出车后失踪,至今未归,家属报失踪时说他穿的是黑色涤纶工装茄克。”
他把秦燕明的证件照和法医提供的颅骨复原图并排放在一起,屏幕被分成两半,两张脸的眉眼轮廓惊人地相似,都是高眉骨、塌鼻梁,连嘴角那颗不太明显的痣都长在同一个位置。李兵突然一拍大腿,椅子被他晃得差点翻倒:“就是他!你看这眉骨,都是眉峰突出的,还有这招风耳!”
张辉却盯着照片里的手部特写皱眉,手指在屏幕上放大细节:“系统说他右手食指有旧伤疤痕,死者是新鲜断裂,而且秦燕明的失踪时间是 6月 13日晚,咱们推断的死亡时间是 6月 13日晚 10点至 14日凌晨 2点,时间完全对得上,但得看更详细的特征。”他调出秦燕明的入职体检报告,“血型 A型,与死者的血型一致;还有这个,”他指着个人信息里的“特殊标记”栏,“左肩胛骨有颗直径 0.6cm的黑痣,法医报告里没提,但尸检时可能被衣物遮挡了。”
这个发现像电流窜过疲惫的神经,小林立刻联系市出租公司:“查秦燕明 6月 13日的出车记录!”李兵翻着秦燕明的考勤记录,6月 12日的收车时间是晚上 9点 15分,工作服登记为“黑色涤纶工装,编号 089”,与死者衣物颜色和款式完全一致。“还有这个,”他指着一条工作事故记录,“去年在载客时被乘客家的狗咬伤过右手食指,留下疤痕——这和死者右手食指指甲断裂的位置完全吻合!”
就在这时,出租公司回电:“秦燕明 6月 13日的出车清单显示,最后一单是北河附近的望海小区,约定送达时间是晚上 8点半,之后就没再接新单,GPS定位在 6月 13日晚 10点 15分在北河河堤附近消失。”张辉的目光落在秦燕明的车辆信息上:“他驾驶的蓝色出租车还没找到,GPS信号最后消失的位置,就在尸体发现点上游两公里处!”
小林突然发现秦燕明的紧急联系人是他的妻子刘敏,电话显示归属地就在本市。凌晨两点五十分,张辉拨通了刘敏的电话,听筒里的鼾声突然停了。“谁啊?大半夜的……”刘敏的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还夹杂着打哈欠的气音,当听到“秦燕明”“尸体”等词时,突然爆发出哭腔:“我老公失踪三天了!我以为他跑长途拉客去了……他右手食指是被狗咬过,有道疤,左胸口袋总揣着笔和运营本,上周还说夹克口袋磨破了要换……”
确认的链条在黎明前的黑暗里一点点闭合。张辉让技术科调取秦燕明的 DNA档案,那是他入职时留的,与死者的生物检材加急比对。李兵对着秦燕明的出车路线图出神:“6月 13日晚,他送完最后一单往回走,肯定是在北河河堤附近出了事,”他指着路线图上的红点,“望海小区到出租公司,北河河堤是必经之路。”小林已经在查秦燕明的社会关系,“他最近在跟一个乘客追讨车费,对方是个开建材店的,叫赵刚,两人上周还在电话里吵过架。”
凌晨三点整,窗外的天空依旧漆黑,只有几颗星星在云层里忽明忽暗。技术科的小王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份刚打印好的报告,纸页边缘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比对结果出来了,”他把报告递给张辉,声音里带着熬夜后的疲惫,“亲权概率大于 99.99%,死者就是秦燕明。”张辉把报告拍在桌上,“啪”的一声,惊醒了打盹的小林。台灯的光刚好落在“秦燕明”三个字上,投下金色的条纹,像给这个名字镀上了层光晕。
小林揉着哭红的眼睛笑了,眼角还挂着泪珠:“一千多条啊,终于找着了,眼睛都快看瞎了。”他伸了个懒腰,骨头“咔哒”作响,椅子腿在地上蹭出刺耳的声响。李兵点燃今天的第一支烟,烟雾在灯光里散开,他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带来的眩晕感让他晃了晃:“别高兴太早,那个欠他车费的赵刚有重大嫌疑,得立刻排查他 6月 13日晚的行踪。”
研判室的电脑屏幕还亮着,几百条被排除的名字在灰色的列表里沉默,像无数个擦肩而过的命运。张辉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远处的路灯在雾气里泛着昏黄的光。秦燕明的证件照还在屏幕上微笑,穿着黑色的出租车工装,左胸口袋鼓鼓囊囊的,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那个 6月 13日的夜晚,一个普通的出租车司机如何在拉客路上,走向了那片冰冷的北河。
张辉拿起那份 DNA报告,指尖在“秦燕明”的名字上轻轻划过,纸页的粗糙感透过皮肤传来。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赵刚的车费纠纷、秦燕明最后一单的乘客信息、黑色夹克口袋里丢失的运营本……还有无数个谜团等着解开,但至少,这个被藏在河水里的灵魂,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窗外的风透过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夏夜的凉意,仿佛在为这个迟到的确认叹息。
第二天一早。
刑侦支队会议室的百叶窗刚拉开三分之一,晨光就斜斜地切进来,在长条会议桌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陆川把搪瓷缸往桌上一墩,茶叶梗在浑浊的茶汤里打着旋儿,“哐当”一声惊得坐在对面的小张挺直了背。墙上的石英钟指向早上九点整,秒针跳动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像在给这场分析会倒计时。
“人都到齐了,开始吧。”陆川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