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的剑。”
“……完美。”
完美的凶器。
…………
“这是圆环真理流的道场。”
落魄的中年人，对着身后的两个小孩子说道。
较机灵的那个小孩，被称作“小七”，较为木讷的那个小孩，名为“心太”。
三天前，那位路过的落魄的大叔救了他们。
“请当我们的师父吧！”两个男孩跪地恳求。
大叔却道，要让他们见识到天下绝顶的剑法后，再做选择。
“圆环真理流，乃是‘仁之剑’，虽于杀戮之道不甚精研，可论起防守，堪称天下第一。是以，此剑又称‘守之剑’、‘保命之剑’。”
“如果你们愿意，我就将你们介绍给圆环真理流的门主丹下一郎，让你们拜在他的门下。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
“……”
“话说我总觉得这段对话我们重复了无数次……”小七忽道。
“嗯嗯。”心太连连点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哦。”
“住口！”
大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此乃天机，岂可妄言？”
“反正也没人会看这段……”
“哦那倒也是。”
“……”
“……”
“你们先暂且住下吧。”
于是他们住到了圆环真理流的道场里。
几日过去，圆环真理流的和谐，深深地震撼了那两个立志学剑的孩子。
没有吵嚷，没有指责和不必要的争斗，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那样的平静祥和。就连比剑时，也不带一丝杀意，不存一丝怒气。
落魄大叔说道：“去看看其他的道场吧。”
一天后。
“这是唯绝天理流的道场。”
落魄的中年人，一面喝着酒，一面指着窗外的奇特建筑，对桌子对面的两个孩子说道。
“唯绝天理流，乃是‘智之剑’，穷究剑理之万千变化，存乎一心，瞬息之间，攻其破绽，是为理论上最强的剑法。门主东风谷神夏，号称‘破敌不需二招，杀敌无用二息’
，在当世剑客之中，能入三甲。”
“如果你们愿意，现在就可以拜入他的门下。”
“……”
“先住下看看吧。”
这一住就是几个月。
两个孩子亲眼看到，各门各派的精妙剑法，被唯绝天理流弟子拆解得七零八落。在唯绝天理流弟子的眼里，天下间所有的剑法都同样漏洞百出。
“人体是有其极限的，所有由人使出的剑法自然都不堪一击。脆弱与脆弱的相争，无非就是看谁的剑更合时宜。”
东风谷门主，微笑着说道。
“真是不可思议……”小七喃喃道。
落魄的中年人向着东风谷门主稍微打了个招呼，便对两个孩子说道：“走吧。”
几天的奔波后。
“这是屠天奋志流的道场。”
落魄的中年人，向山上望去，身后跟着两个孩子。
“屠天奋志流，乃是‘勇之剑’。与其他剑道不同，他们追求的是‘至简之道’，其主要的依仗，一是远超其他同期剑客的强悍体能，二是生死之中磨练出的不败直觉。虽然
修炼的风险十分之大，可最为速成，杀起敌人来也最为爽快。‘不是在一招内杀敌，就是在一招内被杀’，是道场内流传的不二信条。”
“如果你们愿意，三年内即可成为合格的剑客。”
“……”
“这次，我们远远看着就好。”
在比邻的另一座高山上，他们清晰地看到了山上的屠天奋志流弟子，在进行着怎样残酷的修炼。
和猛兽厮杀，受瀑布冲刷。
每场弟子之间切磋都是生死相搏，每个黄昏，不得不收拾的残尸与血污都会使山头笼罩上一层红纱。
“呕。”
小七和心太，同时吐了出来。
几周后，他们来到了落魄中年人所谓“能够放松身心的好地方”。
“这是天然修竹流的道场。”
一片青山秀水之中，别致超凡的小筑与自然融为一体。
“天然修竹流，乃是‘情之剑’，用情愈深，剑法越强。其招数讲究清新脱俗飘逸灵动，最具观赏性与艺术性，慕名而来拜入门下者多为大家闺秀，门主木下秀美也是不折不
扣的高贵美人。”
“从这里开始**的一生也是不错的。”
“……”
一方面为了化解心中的阴影，另一方面为了观摩剑道，他们住在了小筑的别院里。
“没有沐浴过的人，只能住在别院。”这是木下门主向侍女传达的意思。
之后，沐浴过的三人仍然没法进到内院里。
“俗气太重的人，只能住在别院。”
“……”
即便住在别院，也能够领略到天然修竹流的雅致。
最为炫目的剑法，最为浪漫的气息，最为美丽的女子。
虽是清茶淡饭，却也透出一阵阵幽香。
据说很多天然修竹流的弟子都只吃花朵维生，不知是真是假。
“好了，既然人家不欢迎我们，我们也没必要继续赖着了。”
落魄大叔说道。
“带你们去看看截然相反的剑道吧。”
月余。
马车停下。
“这里是豪井策取流的道场。”
闹市之中，一片森然威严的高阁卓然不群。
“豪井策取流，乃是‘富贵之剑’，核心修习者无一不是豪门贵公子。这里的普通剑客，多与公子们交好，艺成后便担任护卫，从此财源滚滚。而修习此门剑法，倒似乎越是
一掷千金的花花公子，越能够领悟得透。”
“加入这里的话，以你们的资质，立刻就可以成为内门弟子。”
“……”
“好了先住下。”
豪井策取流的富贵之气，体现在各个方面。
不同的菜必须用不同的碗筷，不同的节气必须穿不同的鞋子，虽然从不谈论金钱的多寡，公子间相互的攀比却也总以常人难以理解的形式发生。
小七惊叹道：“这未免也太夸张了点吧！”
“就是这么夸张。”落魄中年人抖抖床单，开始拾取起了地上落下的金粉。
“咦，你在干什么？”
“隐蔽地吃大户啊。好了快走吧。”
“……”
有了金粉的帮助，接下来的目的地很快就到了。
“这里是名剑阁。”
高山之上，一道窄窄的石阶。
无数或缠着布或戴着金镶玉帽的人头，有规律地起起伏伏。
他们是在朝拜。
“自名剑阁初创以来，出过七位‘天下第一剑客’，一百六十四位‘镇国剑客’，受万人景仰的名侠，更是数不胜数。行侠仗义是名剑阁弟子的义务与荣耀，无论在哪里，只
要亮出名剑阁弟子的身份，都会受到无比的尊崇。”
“这是‘名之剑’，加入其中，便可以与所有名剑阁弟子一般，名垂千古。”
“……”
“嗯那里太挤我就不带你们去了，总之我和名剑阁副阁主有点交情，让他照顾照顾你们还是可以做到的……”
几日后。
东阳城。
“这里是秘谍领袖御手洗廉贞的私人住所。”
一栋平凡的小楼。
“秘谍之名虽有些不堪，实际上却是整个国家的维系者。军中副将，有一半以上由秘谍担任，四品以上文官的宅中，也必设有秘谍，领袖御手洗廉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
“秘谍的专属剑法‘黄道真日流’，表面上堂皇正大，实则暗藏杀机凶险万分，是为‘权之剑’。”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忽然现出。
“哈哈哈哈，过奖过奖。”
一身官服的御手洗廉贞，大笑道。
“你们两个小娃娃，想不想加入我黄道真日流学剑啊？”
“……”
“你们参观一下吧。”
短短的三天里，小七和心太目睹了无数官员在秘谍面前苦苦哀求，无数富商对秘谍争相置酒宴请，无数剑客在秘谍的严刑拷打之下痛呼连连。
权势之威，一至于斯。
“嗯，当世值得一学的剑法，我都带你们看过了，你们想学哪家啊？”
“……”
“大叔，你的剑是什么？”
小七转着眼睛，问道。
“长生剑。”
“没了？”
“没了。”
落魄大叔的身影，愈发寂寥。
…………
十二年后。
月似吴钩，云若飞华。
锦衫剑士，右手按剑。
布衣男子，负剑于背。
锦衫剑士，名为“东山七风”，豪井策取流弟子。
布衣男子，名为“八千流剑心”，自称“长生剑”传人。
看着对手那恍若当年的面庞，曾经名为“小七”的东山七风，不禁回想起当年。
嗯……
在仔细观看落魄大叔那寂寥的背影后，小七发现，大叔根本不会剑法。
虽然没学过剑，但小七还是了解过一点剑法理论的，再结合这些天与各大剑道名流弟子的交流心得，小七更加确信自己的结论了。
豪井策取流的门主也表示，从未见过那个大叔使剑。
哈，我无知的弟弟啊……
即使不去关注你那完全错误的站立姿势和非但不具备剑客应有的健壮反而显得有些瘦弱的身躯，我也知道你其实并未学过哪怕一天的剑法。
为什么还要参与到所谓的我族兄弟间宿命的决斗之中来呢？
无非是送死罢了。
怀着莫名的感慨，东山七风拔剑了。
“请。”
“请。”
落魄大叔介绍豪井策取流时，只提到了它在敛财方面的成功，然而实际上，单论剑法一道，豪井策取流也毫不逊色于出过七个天下第一的名剑阁。
譬如这招金杯心影。
催动镶嵌着金玉宝石的宝剑，制造出漫天剑光的幻象，而致命的杀招，则藏匿于其中，无迹可寻。
终结吧！这场无聊的对决！
就在此时……
“啪！”
一块红宝石，从东山七风的剑上掉了下来。
“呃……”
他见状不由一愣，止住剑势，欲要查看个究竟。
“啪！哒！”
哪知……由于惯性的作用，又有两块宝石，与剑身分离，投入到大地母亲的怀抱去了……
“……”
东山七风，默然。
就在他默然的时候……八千流剑心，一剑就把他的头砍了下……
“叮！”
长剑，停下了。
长剑，为什么会停下？
这锋利的长剑，为什么会停下？
这锋利的长剑，究竟为什么会停下？
啊！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哦事情是这样的。”东山七风漫不在乎地说道。
“假设三角形存在，那么B与C之间就会有无数条折线与AB边还有AC边相平行，这些线段的总和为L，L=AB+AC……
“接着做一个水桶，将其灌满水银，并在中间处插入一条连着齿轮的轴……
“由于参考坐标系的不同，S与S丿永远不可能相遇……
“只要做一个足够长的纸绳就，会从水盆中不断地吸上来无限多的水……
“这个时候希波尔空间与迪拉克之海就会相互重叠……
“于是我们可以在这个时候吸收大气中的离散热量……
“而据此极化后的真空很显然是具有梯度方向性的……
“那么基于麦克斯韦电磁方程式，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我，造出了永动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东山七风整个身躯，似乎都在散发着金光！
啊！多么耀眼啊！让我们来对你顶礼膜拜！
赞颂你！伟大的永动机之父！
“唉……”
八千流剑心，长叹一声。
接着，他……
露出微笑。
“你知道……何为‘长生’么？”
“我只知道，得永动者，得长生！”
“你错了。”八千流剑心面上满是怜悯，“你没有搞明白问题的关键。”
东山七风冷笑：“生命在于运动！我哪里错了？”
然后，他便听到了一句恍若晴天霹雳一般的话语。
“你岂不闻……‘水是生命之源’？”
“什、什么！？”
他愣住了。
“不、不可能！难道说……难道说！？”
他那癫狂的姿态，那惶急的神色，又哪复方才的一派宗师之相？
是什么，让他如此失态？
是什么，让一个严谨务实的天才科学家，如……此……失……态？
是！什！么！？让伟！大！的！永！动！机！之！父——如！此！失！态！？
是……
水。
八千流剑心，扔掉了手上的剑。
他扔掉的只是剑的形体，而剑的本质，却深深地蕴藏在了他的心底。
他的心，就是他的剑；他的剑，即是他的心。
恰如他的名字——八千流，剑心。
无边的伟力，在空气中涌动着暗流。
这暗流汇聚着，汇聚着，终成一片，生命的最终奥秘所构成的大海。
这大海，代表着世上一切的水行本源，具备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霎时间，作为这大海的主人，八千流剑心的气势，甚至凌驾于整个苍穹之上。
没有人可以战胜现在的他，即便是掌握了永动之力的东山七风也不能！
历代的剑客，万世的武者，所共同追求的终极目标——天人合一的雏形，已在此显现！
“水即吾躯。”八千流剑心，说话了。
他不是在用人的嘴巴说话，而是在用他那大海的嘴巴说话！
他的剑，即是他的心，这大海，即是他的心！而被他所操纵的海流，又何止八千！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面对如此惊人的对手，东山七风，简直没有一丝一毫胜利的可能。
永动机，在一瞬间之内，也绝无可能产生如此巨大的能量。
然而在这必败之局的面前，东山七风，却也莫名露出了笑意。
“你笑什么？”
八千流剑心大惑不解。
“你看这四方。”东山七风扬手指去。
随着东山七风的指尖，八千流剑心看到了……
成片的焦土。
无尽的荒漠。
干枯的植木。
衰朽的人形。
灰化的鸟兽。
以及……原本潜行在太平洋底的邪神。
“嗬！嗬嗬……”
他，动了动喉头。
终是没有再语一言。
只是默默地……
默默地……
流下了懊悔的眼泪。
节约水资源，人人有责。
不要让世界上的最后一滴水，成为你的眼泪。
我们的这第一种新武器，不是长生剑，而是……“节约用水”。
亲爱的小朋友，你们今天把自己的尿液装在气球里储存起来以备战争之需了么？
（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