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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江湖子弟

江湖子弟江湖老,十年夜雨十年灯。

    那夺鼎大战匆匆已过百年,四海升平刀剑入库,天下呈现一片太平的景象。

    国乱江湖盛,江湖人以武犯禁仗剑恩仇;国泰江湖衰,朝廷法度岂为匹夫所能抗?

    平民百姓的子弟,家底殷实的便送去学堂念书谋求金榜题名,家境贫困的便送去学徒求一饭之技。只有镖师子弟、无根孤儿才去江湖门派学艺。

    民间都以江湖轶事当做传奇,飞檐走壁、单骑千里……都能够让耳朵长磨出茧来。

    平民岂知江湖子弟的风霜,而江湖子弟又安知平民的劳作?

    此时为明弘治十七年,皇帝老儿已经放牧天下百姓十七年了。

    运气还不错,碰到一个大吃大喝爱好砍人头喜欢玩弄女性之余还能勉强励精图治的皇帝。皇帝老儿身体倒是康健,十几年下来已使百年前那个乞儿打下的帝国再度中兴并发展为盛世。

    少林、武当、日月神教当属江湖一流门派,三足鼎立、互相对峙。

    千百年来一直明哲保身,只在唐朝李世民时站了一次队的少林理所当然成为武林泰山;身为“皇室家庙”的嫡系武当教固然也是武林泰山;为本朝开国立下汗马功劳的明教虽然遭到清算,千年的根基岂是那么容易打倒,在改名为日月神教后依然横行江湖。

    又因少林、武当、日月神教彼此制衡,嵩山派、泰山派、衡山派、华山派、恒山派、龙虎教、唐门等十几个二流帮派也是混得风生水起。

    至于数百个三流帮派和不计其数的不入流帮派都在群雄夹缝求生。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只好向平头老百姓收取保护费了。

    已是二更天,芸芸众生均沉沉睡去。

    在华山山峰却有一少年正露天打坐,着青色单衣,衣襟已有不少露霜,看来入定时间不短。

    正值三月万物初苏,夜间气温还是较低,却看这少年周身冒出丝丝白雾。

    如果有道家前辈在此,定会抚须而笑,可世间真人何在?

    那曾经显赫一时的天下第一道教传真教,前朝太祖起兵时亦有传真道人随行,太祖以师礼待之,悠悠岁月,时下已山崩瓦解,传真教几乎不为山民所知?

    那武当道家亦是显赫,本朝永乐帝“北建故宫,南修武当”,更是直接控制武当道场,被封为“皇室家庙“。可惜据官野暗传,武当已不得今上喜,以致现任掌门继位长达六个月后才得到朝廷册封。

    道消魔长,世人皆谓坊间驱鬼降妖出售大力丸者为道统,可悲可叹。

    这少年复姓令狐,单名冲,乃华山派掌门座下大弟子。

    令狐冲原是父母双亡的孤儿,流落街头中无意间被下山仗剑行侠的宁中则看见。

    当时宁中则与岳不群结为夫妻已有两年却无子嗣,宁中则可怜其身世遂带回华山。华山掌门岳不群观其根骨不凡,于是收为弟子。

    令狐冲拜入华山门下,已十年有余。期间岳不群夫妇生下一女取名曰灵珊,先后收了二弟子劳德诺、三弟子梁发、四弟子施戴子等几名徒弟。

    令狐冲刚刚入门时,门派里只有师傅岳不群、师娘宁中则和几名奴仆,加起来不过十余人。现在跟那时比起来热闹不少。

    令狐冲天资甚高,自幼时便由华山派抚养长大,日久生情岳不群宁中则夫妇待其如亲子,常常能得到师父师娘亲授指导,因其比众师弟师妹武艺高出一大截。

    山中岁月长,除了练剑练气令狐冲便喜欢陪着小师妹岳灵珊玩耍,一来二去两人感情便与日俱增。

    令狐冲豁达开朗,劳德诺朴实无华,梁发力大魁梧,施戴子聪明干练,岳灵珊明媚活泼,华山二代弟子的生活都是无忧无虑。

    却说这大师兄每天半夜总是起来打坐练气的怪癖让众师弟师妹疑惑不解。

    有次四师弟施戴子起夜朦胧中看到一个怪异的身影以为是偷窃鼠辈,无声无息走到背后一掌劈下去,听到的却是熟悉的大师兄的呻吟声。

    于是第二天众人都知道了令狐冲的怪异,岳不群还把令狐冲和施戴子叫到房里仔细询问经过。

    令狐冲其实自己都感到很奇怪,睡梦中无缘无故挨了一掌。事后询问过施戴子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既然师傅问也就以实告之: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半夜就自然跑出去打坐练气,练完后便自觉回到床铺睡觉,倒是有时白天练功一时不明白的地方第二天练剑都已融会贯通了,自己虽是奇怪但也受益匪浅,一来二去习以为常也不去追根溯源了。

    师娘宁女侠很高兴,说“人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冲儿定是白天练武太过专一,晚上情不自禁去修习了。”众人说不出所以然来,便都以为如此。倒是令狐冲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挨了一掌,宁中则怕其受了内伤,让其卧床休养了三天。

    夜色中还有一个人,定睛一看却是那华山掌门岳不群。

    原来那日询问令狐冲不得其解,岳不群虽表面上认同了妻子的想法,表扬了令狐冲几句,并借此把几个平素练功不刻苦的弟子批评了一顿,但其内心并不以为然,半夜偷偷窥视了几回。传授武艺时,也试了令狐冲几次,稍难处也不刻意解释,却看令狐冲第二天却能挥剑自如。

    起初岳不群还以为徒弟私自拜师,甚至是剑宗余孽或其他门派的暗子,半夜装模作样打坐其实是夜间学艺。

    暗子是朝廷和江湖门派常用的手段,派遣一人潜入目标处,平时劳作休息与常人无异,定期传送消息或执行非常任务。

    窥视了几回之后发现,却没有人与徒弟接触,徒弟也是半睡半醒状态。

    虽说如此,岳不群仍是时不时进行窥视,只是每次无功而言,半喜半疑惑而已。

    大徒弟令狐冲的怪异怎能不让自己担心!

    虽说二十年前气剑两宗相争剑宗获胜从而掌管华山,但当初自己受伤没有力气斩杀踉踉跄跄走下山去的剑宗余孽,自己掌管华山以来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这些人从哪里冒出来。

    同时泰山派、衡山派、嵩山派又岂是好相处的,二十年前他们都被华山压制,现在华山式微,岂能不虎视华山绝技,可有句老话叫怀璧为罪呀。

    那长安城里的锦衣卫马百户曾邀请自己两回,想邀请华山加入锦衣卫,借此横行乡里打压武林同道。自己因为怕在江湖同道眼中影响不好故委婉拒绝了。马百户会不会引诱自己的弟子监视自己抓到自己的把柄,从而控制华山?

    还有那彭天寨也几次相邀入伙。说来好笑,彭天寨打家劫舍绑票敲诈无恶不作,因为彭寨主铁砂掌炉火纯青,手下更有七名武林好手,合称彭天八虎。自己自出道以来斩杀的劫匪淫者等江湖败类都是无靠山的,而有大靠山的都是目前华山惹不起的。

    自己几十年如一日游走在各方势力之中,可不能让百年华山毁于我之手。

    今夜岳不群缩在不远处的树上,眼睛盯着令狐冲,耳朵聆听着四方的声音心里却有万千思绪。

    岳不群自视资质聪慧,所修习的《紫霞神功》亦是一本奇书,内力增进奇快,确信附近任何动静均逃不过自己的耳朵。看来这华山山峰却是只有师徒两人而已。

    目送令狐冲闭着眼睛走入房间,岳不群从树上一跃而下,凉风吹来,也稍感倦意。

    当年祸起萧墙气剑两宗相拼,华山高手伤亡殆尽,从五岳剑派中势力最强的一派跌为末枝。

    近些年自己和妻子竭心尽力,努力练功尽力教徒,无奈根基太浅,都是自己摸索着向前走,现在勉强盖过只有女流之类的恒山派,逊于泰山派、衡山派,更是被五岳盟主嵩山派欺压。

    行走于江湖,就有门派间的礼尚往来,就要懂得江湖救急急公好义.门派上下几十口人的衣食住行,这些都要银子。如今声名不振,托庇的少了很多,门派收入减少了很多,自己是名门正派又不能做些为非作歹的事,为了维持开支,前辈先人留下的三千良田,如今也只剩下二千亩。

    自己和妻子在江湖上闯荡二十年,终于闯下了“君子剑”的名声。冲儿的这个怪癖,真不知道是福是祸,岳不群暗想着,也慢慢走入内院。

    夜再一次进入了静谧之中,华山弟子居住的小院子里还有一人未眠。

    华山派众人所居住的处所,分为内院、南院、北院和外院,内院由掌门一家居住,南院由众弟子居住,北院为到访的客人准备,外院则由外围弟子和奴仆居住。

    南院里,大弟子、二弟子、三弟子各居一房,其余弟子或两人一间或三人一间。只见一人从窗户缝隙里看见令狐冲摸索着推开房门又反手关上房门,他也悄无声息进了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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