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变故实在来得太快、太突然、太没逻辑。陶琚，还有周边关注那个战场的其他人，基本上都惊呆了。便是有些没关注的，也禁不住帕瓦一声大吼，恨不能整个街区都听到：
“左太干得好，舍身干掉外星人走狗邹明，不愧是陶执政遗孀，壮烈！”
“啥？”
陶琚大脑瞬间又要重新理一遍逻辑，然后真的就有怀疑：“瓢虫平台”突然反水，总不会是故障了。难道我猜对了？真的是拥有最高权限的左太，想要一石二鸟？
没等荒唐念头完全落地，天空中反水的“瓢虫平台”已经反向一炮，将另一方向的同类轰了个正着，对面翻滚下落，天空中秩序整个乱套。陶琚脖子又一紧，被已经全副武装的帕瓦扯着，乘着炽白光焰，直接撞破了侧面墙体，撕裂框架，撞入了大楼内部。
这下来得突然，也只是对陶琚而言的突然，高能中心早有准备，其实已经将武器调度到这个方位，想要隔墙杀敌。帕瓦却是先一步发难，一下子冲乱了对方阵脚。
寥寥几发光束炮擦过去，只是烧灼空气。
披甲的帕瓦速度越来越快，勒得陶琚呼吸越发困难，要不是他强化力量有成，颈椎应该已经断了，不比早前的柯伟好到哪里去。
陶琚猛拍帕瓦胳膊，后者只道：“领袖你坚持一下，我们去给左太收尸。”
问题是，我真要死了！
陶琚脸面憋得发紫，却忽地听到大楼内部短促重复的警报尖音。他本是昏昏沉沉，声音入耳，先是惊到，随即心神大振，奋起余力叫嚷：“这是撤退指令，大楼内高能中心人员全面撤离……咳咳咳！”
“这么不经打？也对，当狗还要卖命，那也太可悲了。”
说话间，大楼内部的拦截火力明显转弱，整栋楼内，除了尖锐单调的警报声响，枪炮声很快都消歇下去。几乎被撕掉脑袋的陶琚，终于双脚着地，喘息未定，却是催促：
“快去找左太，她一定也要跑！”
“啧，她可算你嫡母。”
“嫡个毛！”陶琚说话还有些发颤，眼睛却是血红，“一不做，二不休，左太壮烈了，才有我的活路。”
帕瓦失笑：“就跟着那什么‘橘宫卫队’吧，唔，还是跟着杀手更便捷。”
扯线木偶般的陶琚，跟着帕瓦左拐右拐，其间多个“橘宫卫队”成员冲出阻拦，也有高能中心设计的自走武器干扰，却让武装起来的帕瓦冲个稀巴烂。
三分钟后，两人重新出了大楼，来到其背面街区，这里恰是刚刚“瓢虫平台”主炮轰击的位置。可以看到，街道中心偏右位置，出现了直径超十米的大坑，街道下陷，管道爆裂，车辆燃烧，还有哀叫或已经死掉的遭波及者。
水雾和火焰，呻吟和惨嘶，在纷扬飞雪中交织。
陶琚视线只大致一扫，就锁定了对他而言更重要的一幕：左太，那个瘦小却掌握巨大权柄的妇人，被人单手掐着脖子，举在半空。双腿踢踏，却绵软无力，再没有了惯常的体面。
此时，她真就只是一个瘦小虚弱的老妇人。
举着她的，同样是一个女人，且是全无衣物遮体，肌肤光泽明亮，充盈着青春矫健的力量。身外还有热气蒸腾，飘飞的雪花、喷溅的水雾，都近不得身。
陶琚立刻明白，这是那位刺客，叫“墨拉”来着。
这样“初代大执政官”级别的强人，堪比“超A类通缉犯”的危险分子，究竟是从哪儿跳出来的？
“大题没做好，抢附加题有啥用。”帕瓦没能一展身手，挺懊恼的样子，嘴里吐槽。
那位墨拉女士闻声侧过脸来，与此同时，直接扭断了左太的脖子。
同时肯定还有更致命的力量，在左太体内爆开。
墨拉松开手，陶琚就眼看着那位打了三十年交道的小老太，摔在地上，开始了最后的抽搐。
就，就这么死了？
左太死了，邹明大概也死了，方维贤、伍修德更是一个月前就死掉了。传说中“四椅三票”十二大区最高决策层，就这样全灭。再加上尸骨无存的康兴权执政，十二大区这里，一个切实的、巨大的权力真空，真如帕瓦所说的那样，呈现在他眼前。
虽然这个真空很可能极其短暂……
“领袖。”帕瓦再次招呼。
陶琚腿软，差点儿就跪了。
幸好帕瓦说的是另一件事：“绅士一点儿。”
“啊？哦哦，当然，当然！”
陶琚总算醒悟，立刻开始脱衣服，墨拉已经顺手抽走了左太的上衣，再加上陶琚贡献的外套，基本遮体是没问题了。
她拿了陶琚的外套，却不搭理，只盯着帕瓦那张脸：“寄魂？还是别的……”
“本心蚀空，腐蚀的‘蚀’，说了你又不懂。放心，用不到你身上。‘得符’这体系，蚀空了，你也就崩了。”
“那我还真谢谢了。”
墨拉笑吟吟的，环目四顾：“所以，这就完事儿了？感觉没那么简单，那个小老太好像也有底牌，然而出故障了。”
闻言陶琚下意识又看向天空，刚刚吞掉邹明的那具“瓢虫”平台，大发神威，将其他几个“同类”或击落或驱逐。后者虽占据数量优势，反应却相对迟钝，甚至比不上当初在万华酒店的攻击频率。
这肯定是左太的底牌之一，，但其中一个直接跳反，坑杀了邹明，左太怎么敢再使用……也可能根本没用。这位理论上掌握着东八二四区中心城区所有智械武装权限的老妇人，在权限系统出状况之后，真的是毫无还手之力。
可是，“开垦团”的权限系统，怎么就出故障了呢？
陶琚没有想明白前事之逻辑，更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茫然站在街道上。此时此刻，与他一般心思的人们，应当不在少数，但很快，骤然明亮的天色，将他们惊醒。
天亮了。
确切地讲，是云层之上亮了。
强光照彻了云层结构，奇崛古怪，如山如城。
而在下方真正的城市中，凄厉的防空警报声从低到高，声嘶力竭，还有高频蜂鸣掺杂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