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症下药,才方显医生水平,这个看病,张凡是没问题的,但对上非疾病一类的事情,他其实就和普通人一模一样。
首先,他没有从小科员到小科长,从小科长到处长这样打熬过,他有的那点政治斗争经验,全是欧阳掰嘴喂食的一点点而已,而且就这一点点,都是主打的撒泼耍赖,其实欧阳给张凡教的最多的是保持一个上进而淳朴的心。
至于其他的,在欧阳看来张凡不需要,果真如同欧阳的看法一样,张凡真不需要。
还有就是这些年打交道的几乎都是顶级的人物,比如茶素的一群领导,鸟市的一群领导,亭里的各种领导,部里的各种领导。
就算是遇上其他领导,都是好人,都是和张凡好好说话,让着三分的,就算张凡不耐烦,他们也会想办法从另外一个方面来沟通的。
比如大渔村,比如教育卫生,比如大西湖,可以说张凡就是一个被他圈子里宠着的长大的。
很多人可能会说,哎呀,你一个茶素的领导,还能算顶级吗?
这就是网络人均百万富翁一样,对于普通人来说,门口的派出所所长,离家不远的二甲医院院长,甚至小学的校长,这几乎都是到头的人物了。
这一次张凡发飙了,他觉得自己生气发飙最起码的结局就是会让这些人收敛一点,至于其他的,他也没想过,自己一个医疗方面的专家,能把人家咋样。
但发飙后,他们总是不敢把老专家的看病名额给取缔了吧?
第二天清晨,张凡脸上挂着不高兴,明显就是生人勿进的架势,老陈笑呵呵的让张凡稍安勿躁,黑子不乐意,“你说他们什么样的医生没有给他们看过,为啥就非要欺负老实人呢?”
王红也不乐意,“就是,也就这里不是咱们茶素,这要是在茶素,我现在就给白秘书打电话,我就不信了,还没人管的了他们?”
老陈继续笑的软绵绵的,一边安抚张凡,一边嘴上嗔骂的让王红别火烧浇油,“事情都发生了,院长您别气坏了。
石头大了有人踩的,坑深了会有人来填的!”
“就你是好人!”王红气鼓鼓的小声嘀咕了两句。
刚王红真不是吹牛逼的,要是在茶素遇上这样的事情,她真的能随随便便就给白秘书把电话打过去了,甚至都有资格直接给鸟市班长汇报的。
结果,到了这个地方,让一个小处长,还是副的给欺负了,还没她的级别高呢,她是真不忿。
而且,老陈还在这里娘兮兮的要稍安勿躁,什么石头打了之类的话,他还能自己跑来道歉?
清晨基地的院长早早等在门口,脸上带着一丝庆幸和偷偷的愉悦:“张院,早啊!今天所有预约都按原始名单和时间安排好了,吴老还是上午九点,设备也全程保障!”他递上排班表,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微调的痕迹。
张凡点点头,没多说什么。他心里清楚,昨天被自己当众撅了回去的,面子丢大了,会不会善罢甘休,就不在他考虑范围内了。
上午给吴老做检查时,张凡明显感觉到这位老教授欲言又止。检查结束,吴老犹豫再三,还是低声对张凡说:“张院长,谢谢您昨天……唉,其实我们那个抗盐碱水稻的后续田间验证经费……省里那边卡了快两个月了,报告打上去一直没动静……”
张凡心里咯噔一下。发飙了,还真的让老专家们的治疗走上了正常的日程。可进行检查的时候,张凡发现有几个老头闷闷不乐的,当时还调笑了两句。
“这么大岁数了,哪来那么多不高兴的事情啊,老太太和别人跳广场舞了?”
“去去去,哪有你这样的狭促的……”老实人就是老实人,经费被停了,他们只是自身找问题,不会给张凡说。
可最终还是给这群老头老太太惹祸了。
周副处长那边不敢再明着来找张凡的麻烦,但可以卡你科研的脖子!
经费就是科研的命脉,尤其是这种需要大量田间试验的项目。吴老他们这些老实巴交的科学家,除了埋头干活,对上头这些弯弯绕绕毫无办法,只能干着急。
张凡没当场发作,只是拍了拍吴老的手背:“吴老,您安心养身体,这事我知道了。”
张凡没有直接去找周副处长理论,他还没有让张凡上门的资格。黑子回到临时办公室,把范老虎和陈院长叫了过来。
“老范……”张凡语气平静,“吴老那个抗盐碱水稻项目的经费,被省科技厅卡住了。这事,你怎么看?”
范老虎到底是老机关,经验丰富。他沉吟片刻,说道:“张组,这事咱们还真没办法。周副处长分管这块,他要是存心卡一下,理由可以找一堆,什么‘预算紧张’、‘需要进一步论证’、‘排队等待’……拖你几个月甚至半年,一点问题没有。而且,他完全可以说这是正常工作流程,跟昨天的事没关系,我们抓不到把柄。”
张凡眉头紧锁:“难道就让他这么卡着?吴老他们辛辛苦苦的成果,就因为他周副处长心里不痛快,就晾着?”
范老虎压低声音:“张组,您不要着急,咱们稍微等一等。”
张凡好奇的问了一句:“你是说……?”
范老虎点点头:“按程序,我们工作组有责任定期向上级(亭里和联合工作组)汇报工作进展和遇到的困难。这个困难,当然包括可能影响功勋专家身心健康和工作状态的外部因素。
昨天我该汇报的也汇报了,要是您觉得有点着急,等会不行您给亭里打个电话,毕竟这是地方上的事情,亭里说话更权威一点。”
两天后,一个寻常的工作日下午亭里联合海南组成巡查组,进驻科技资源配置与管理处。
一群人还挺纳闷,尼玛把东风- 41拉出来,然后瞄准一个小鸟窝?
周副处还觉得是自己的处长出问题了,他还躲在办公室里偷偷笑了几声,结果没笑完,就接到了老上级的电话。
“惹祸了!你惹大祸了……”
周副处长一听,本来是不相信的,结果人家虽然退休了,但敏感度还是有的。“最近不要说你们处了,就是科技亭有什么大事吗?
没有吧,最大的事情就是上级派下来的医疗组,而和医疗组发生矛盾的只有你,然后这都还没三天,就直接从天上下来纠察了,你说如果没有医疗组,你们这个处有资格被人家查吗?
你们是有多大的脸?就算你们出问题,你们这个破单位能出什么大事?”
这话一说,周副处长觉得天塌了,他还挺委屈,“你当场骂了我一顿,我也没回嘴啊,我更没干什么啊?
这怎么就成这样了?不就是插个队吗?至于这样吗?
尼玛这个世道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还让不让基层的干部活下去了?”
埋怨归埋怨,但他不是那种等着上吊的人,侧面打听了一下,什么都打听不到。他觉得老上级说的很有道理。
稍微思考了一下,他悄悄的独自一人,没有带秘书,也没有提前打招呼,直接来到了基地医疗中心。
他没有去找张凡,而是直接找到了老陈。
“陈院长,忙着呢?”周副处长声音有些干涩,但脸上的笑容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陈院啊,我今天来,是……是来道歉的。”他声音不高,但足够清晰。
陈院长一愣,没敢接话。
“前几天,老领导和企业……是我考虑不周,给你们工作组添麻烦了,也给吴老添堵了。张院长批评得对,我作为领导干部,觉悟不够,特权思想作祟,忘了组织的严肃性,忘了功勋专家才是主角。”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还有……吴老那个抗盐碱水稻的项目经费,我回去仔细看了,确实是个好项目,对保障国家粮食安全有重要意义。之前……之前是厅里资金调度上出了点小问题,耽误了。我已经特批了,走加急流程,最迟明天下午,经费就能拨付到位!”
“谢谢周处长!谢谢周处长的支持!”老陈永远是那么淡然的笑容,没有着急没有紧迫,就像是听醉汉吹牛逼一样。
周副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应该的,应该的。对了,张院长在吗?我想当面跟他道个歉。”
陈院长看向张凡办公室的方向,没有犹豫了一下:“张组长在忙……”
周副处长立刻会意:“哦,那就不打扰了。陈院长,您替我转达一下歉意。就说……我小周这次做得不对,请张院长多包涵。”
说完,他站起身,没再多停留,匆匆离开了。
张凡的门撬不开,他也没有坐以待毙。
转头就去了老领导的家里,“您得救我!”
“这怎么救?这不是处里,甚至不是亭里,这是……”
“当年我给你鞍前马后,我还帮着给您写了不老少的检举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