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知道,揭开一切秘密的关键时刻,到了。
    他蜷缩在岩石的缝隙里,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将自己的呼吸、心跳、乃至神格最后的微光都压制到极限。
    山下的部落,已经陷入一片肃穆的寂静。
    所有村民,无论男女老少,都已跪伏在地,面向圣树山的方向,额头紧贴着大地。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虔诚。
    “又开始了啊……”一个跪在边缘的老妇人,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希望这次圣子能成功……地里的苗都快旱死了。”
    “小声点!”她身旁的男人压低了声音呵斥道,“别惊扰了先祖之灵!圣子一定可以的!每年不都是这样吗?”
    “可我总觉得……圣子他……好像越来越累了。”老妇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闭嘴!这是你该议论的吗?”
    亚瑟没有理会下方的窃窃私语。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个走向圣山的、孤独的背影上。
    只有那个少年,和那位手持木杖的老者,是站着的。
    少年在老者的注视下,独自一人,踏上了通往山顶的石阶。他的背影在巨大如华盖的圣树下,显得无比渺小、脆弱,仿佛随时会被那庞大的阴影吞没。
    亚瑟的目光死死锁定着他。
    少年终于走到了那棵巨树之下。他停下脚步,仰头看了一眼那遮天蔽日的树冠,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双手在胸前合十。
    他开始祈祷。
    他的声音很轻,断断续续,顺着风飘到亚瑟的耳中,内容朴素到让一个神明都感到错愕。
    “伟大的先祖之灵……请保佑我们的庄稼,让大家都能吃饱饭……”
    “请让天气……好起来吧,雨水已经够多了……”
    “还有……请让风菱姐今天打猎,能够平安回来……”
    就是现在!
    在少年念出第一个字的瞬间,亚瑟的神魂便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冲击!
    一股无法用任何已知法则形容的、源自“概念”本身的力量,以那个少年为中心,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这是什么?!”亚瑟在心中狂吼,剧痛让他几乎咬碎了牙齿。但他眼中的惊骇,却远远超过了身体的痛苦。
    “不是能量……不是法则……这是……这是定义!”
    他“看”到,天空中的乌云,并非被风吹散,也不是能量蒸发,而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从现实这块“画布”上粗暴地“抹去”了!
    紫色天穹下,阳光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和温度,笔直地洒落下来。
    亚瑟猛地将目光投向山下的农田。
    下一秒,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那片被少年在祈祷中“指定”的田地里,本该还需要数月才能成长的翠绿幼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拔高、抽穗、变黄!
    这不是加速时间!更不是注入生命能量!
    这是……这是将“作物应该成熟”这个概念,直接变成了现实!
    “不……不对……这不是法则操控……”亚瑟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他死死盯着那个仍在闭目祈祷的少年,一个只存在于塔索星系最古老神话中的禁忌名词,如同创世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将……思想……编织为……现实……”
    “思维织机!”
    “传说中能编织宇宙因果的创世之源……竟然……竟然是真的!”
    他瞬间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为什么反物质炸弹的威力会被“抹平”!因为这颗星球的“现实”,在思维织机长年累月的无意识影响下,已经变得无比“坚韧”和“不容置疑”!任何超出它“常识”范围的剧烈变化,都会被这股力量本能地“修正”!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无与伦比的狂喜与贪婪,如同岩浆般瞬间贯穿了他冰冷的理智。
    “我的……”
    “它必须是我的!”
    这个男孩……就是他修复神格、返回故乡、甚至超越过往,成为界主级、大荒级存在的唯一钥匙!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那源自神明本能的掠夺欲望。
    但下一刻,神格深处传来的、仿佛要将他灵魂撕裂的剧痛,又如一盆冰水将他浇醒。
    “不……不能强攻……”
    “我现在的状态,连那个扛着骨头的蠢货都打不过,去抢夺一个能修改现实的怪物?那是找死!”
    “冷静,亚瑟,冷静!”
    他强迫自己一遍遍重复,贪婪的火焰被理性的冰墙死死压制。
    “我必须……得到他的信任。”
    “一个……完美的计划……”
    一个大胆、疯狂,甚至堪称卑劣的计划,在他那颗大归级神明的头脑中,以每秒亿万次的运算速度,迅速成型。
    他要伪装成一个失忆的、需要救助的、毫无威胁的……可怜虫。
    亚瑟的嘴角,在那张沾满血污和泥土的脸上,勾起了一个狰狞而兴奋的弧度。
    然而,这丝兴奋的念头刚刚升起,排山倒海的虚弱感便彻底淹没了他。
    不行……身体到极限了。
    他必须在彻底昏迷之前,把自己“送”到部落的巡逻队面前。
    这场关乎生死的表演,即将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