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顾霆的脑海中反复在播放那幅短暂的影像——无垠沙海、残破高塔、旋转的星辰以及那两个古字【沙海】、【归墟】。
    这信息意味着什么?是“守夜人”留下的希望之路,还是另一个绝望的陷阱?“归墟”这个词从青衣女子和守夜人记忆碎片中得知,代表着终极的湮灭与终结。那座塔,怎么会与“归墟”联系在一起?
    “你看到了什么?”玄微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她察觉到了顾霆情绪的剧烈波动。
    顾霆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的影像和文字尽可能详细地描述给她听。
    玄听完,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极度震惊和困惑的神情。“沙海归墟之塔?这我从未在秘盟的任何记载中看到过。‘归墟’是一切的终点,是连‘牧羊人’都在竭力封印的存在,怎么会有一座塔与之相连?”
    她挣扎着试图坐起,顾霆连忙扶住她。
    “那晶片来自‘守夜人’遗甲,它们在此血战,或许知道一些连‘秘盟’和‘牧羊人’都不清楚的秘密?”玄的思路飞快运转,虽然虚弱,但她的智慧和见识仍在,“星云髓是知识本源,蕴含着无数信息。我强行融合时,似乎也捕捉到过一些关于西方沙海的破碎画面。只是当时无法理解。”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那依旧不稳定,却因顾霆血脉暂时安抚而维持平衡的星云髓碎片上,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难道彻底融合或控制星云髓的关键就在那里?”
    这个猜测大胆而骇人,却又似乎是目前唯一能解释那神秘指引的理由。
    去,还是不去?留在黑风脊?这里危机四伏,影阁、沙蝎骑兵甚至那些神秘的灰衣人可能还在搜寻他们。玄的状态无法持久,顾霆自己也近乎油尽灯枯。留下,无异于等死。
    前往西方沙海?前路未知,路途遥远,环境必然极其恶劣。以他们现在的状态,能否活着走到那里都是问题。更何况,“归墟”之名带来的恐惧远超任何已知的敌人。
    这是一个几乎没有胜算的抉择。
    顾霆看着玄那双闪烁着智慧与求生光芒的眼睛,又想起一路走来她的多次舍身相救和并肩作战。他深吸一口气,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我们去找那座塔。待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既然这是‘守夜人’用最后力量留下的信息,既然它可能关系到你体内的星云髓,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们也必须去试一试。”
    玄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有感激,有担忧,最终她轻轻点了点头:“好!我们去沙海。”
    目标既定,接下来便是残酷的现实——如何活着走到那里。
    他们首先需要的是水和食物。顾霆小心翼翼地探出洞穴观察,确认暂时安全后,再次回到那条干涸的河床,试图寻找更深层的水源。幸运的是,在一处岩缝下,他发现了些许渗出的、略带咸涩的地下水,勉强收集了一些。
    食物则更为匮乏,只有一些几乎枯死的耐旱植物的根茎,聊胜于无。
    接下来是方向。顾霆凭借记忆和星图中关于西方的大致方位,确定了前进的方向。沙海在黑风脊的更西方,那是一片比黑风脊更加辽阔、更加死寂的绝地。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玄的状态。顾霆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集中精神,通过断刀刀柄和血脉之力,为玄进行短暂的输救,维持星云髓那脆弱的平衡。每一次都消耗巨大,让他恢复得极其缓慢。
    第二天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离开了这个短暂的避难所。
    两人踏上了西行的路途。
    在崎岖不平、布满碎石的焦黑大地上跋涉,每一步都沉重而艰难。日间的酷热、夜间的严寒、缺水的煎熬、饥饿的折磨,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们的意志和身体。
    途中,他们数次远远看到空中掠过的影阁机关鸟或沙蝎骑兵的巡逻队,好在都提前躲进掩体没有被发现。
    但是,顾霆总是感觉到有视线在远处窥探,不像影阁也不像沙蝎,带着一种冷静的审视,让他想起那个神秘的灰衣首领。但对方始终没有现身,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仿佛只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就这样,他们依靠着顽强的意志和一点点运气,艰难地穿越了黑风脊最核心的焦土区域,逐渐进入了真正的沙漠地带。
    眼前的景色变成一望无际的金黄色沙丘,连绵起伏,如同凝固的波涛。风更大,携带着滚烫的沙粒,能见度极低,昼夜温差变得更加极端。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一天正午,他们艰难地翻过一座巨大的沙丘。顾霆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滚烫的沙粒灼烧着他的脚踝。背上的玄因为高温和虚弱,再次陷入了半昏迷状态,星云髓的光芒又开始不稳定地闪烁起来。
    顾霆跪倒在沙丘顶端,望着前方依旧无边无际的沙海,一股深深的绝望终于攫住了他。
    水早已喝光,食物也只剩最后一点碎末。他的体力彻底透支,背后的伤口在沙粒的摩擦下疼痛欲裂。玄的状态正在恶化。
    难道……他们真的要葬身在这片无情沙海了吗?
    就在他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即将被酷热和疲惫吞噬之际——
    嗡……
    他怀中的刀柄,忽然传来一阵微弱却持续的悸动。这一次,悸动的方向并非来自背后的玄,也并非指向某个具体方位,而是向下,指向他们脚下的沙丘深处。
    同时,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远古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