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能变成人,”楚祁不知道何时凑近,侧耳倾听,“他在说什么?”
    宁析曲肘把他推开,拎起被他压住的被角,裹在少年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看向略显呆滞的成羽,“他是人,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异能。”
    其实宁析说不准少年究竟是人还是异种,索性这些也不重要,只要他能在人与异种之间来回切换,他的存在价值就有了。
    他如果是人,能活,加上他有变成异种的能力,作为人他会被联邦重用。
    他是异种,也能活,研究价值她一个外行都看到了,虽然可能在实验室过得苦一点,没关系,活着就好,活着,她就有机会救他出来。
    楚祁这回直接联系了楚欢宁,讲清现在的情况。
    关乎异种,楚欢宁以克隆基地副院长的名义联络了研究所那边,收到接收函,研究所那边马上派人来接,这期间由随行队负责看管。
    宁析从柜子里取出纱布和止血剂,坐在床上包扎少年胳膊上的伤口。
    他意识有些不清了,嘴里还一直念叨着“析析、析析……”
    短短的两分钟,宁析将自己记忆搜刮了一遍,她实在想不到哪里见过这样的人。
    但她在情感上又莫名熟悉。
    “他为什么一直喊你的名字?”楚祁站在床边盯着少年苍白的脸,“你们怎么认识的?”
    “认错人了吧。”宁析剪断绷带,淡淡开口,“我是克隆体。”
    楚祁双手环胸,目光落在宁析的侧脸上,食指轻轻敲击胳膊,“也是,你的脸,我在第一批克隆体里见过。”
    “不过里面好像没有叫宁析的。”
    宁析停下动作,“熙熙、西西、希希,相似读音的字很多,也不一定非得是我这个‘析’。”
    楚祁想了想,“也不存在相似读音。”
    “那你去问楚副院长吧,我没有任何记忆,也许楚副院长知道他怎么认识的我。”
    楚祁噎住。
    宁析斜视他,起身从衣柜里掏出一件宽松的居家服,“你把这衣服给他穿上。”
    楚祁看了看托到近前的衣服,又看了看面色不豫的宁析,嘴唇抿了抿,认命地接过来,爬到床上给昏睡的少年穿衣服。
    “老大我俩帮你。”
    宁析去卫生间清洗干净手上的血,把夺走后被她随手扔在枕头上的枪递还给门外的成羽。
    成羽不近人情的脸上显出几分不自在,接过枪,含糊不清,“我错怪你了,我道歉。”
    成羽有一点没说错,宁析本意确实要救黑乌鸦,也胡编了一部分。
    “不必了,你没错。”宁析弯腰慢慢收集地上的羽毛。
    床那头传来“和好了”“友谊建立第一步”的窃窃私语。
    成羽纠结地捏着枪,从来没觉得枪身这么烫过,“你如果不夺我的枪,我不会骂你蠢。”
    “你如果能冷静听我说完,我也不会夺你的枪。”宁析头也没抬。
    “我很冷静,以我的判断,它就是异种,你就是在胡说八道。”
    “如果不是我,你差点错手杀死一条人命。”
    和宁析犟了几句嘴,成羽心情舒畅不少,坦然把枪装起来:“那我谢谢你了。”
    语气很是阴阳怪气。
    宁析像是没听出来,坦然接受,“不客气。”
    另外六人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一句话也不敢插。
    给少年穿好衣服,保险起见,楚祁用被子将人裹起来,又拿绳子在被子外头缠绕几圈,亲自端枪盯着,防止有异动。
    十五分钟后,研究所的人赶来。
    宁析失神地望着他们将人绑在担架上抬走。
    我会尽快想起你的。
    ——
    宁析搬到楚欢宁的住处。
    楚欢宁住在距离克隆基地直线仅有700米的一栋小型别墅内。
    这一片是别墅区。
    “上头给分配的房子,上一任主人是管理署高级维修师,一年前驾车失控,撞向城墙,抢救无效身亡。”
    “你一个人住?”
    楚欢宁推开次卧门,“大部分时间一个人住,偶尔嘛,你懂的。”
    宁析汗颜,转移视线。
    她没带行李,楚欢宁准备好的卧室里,所有物品一应俱全,包括合身的衣服。
    衣服款式不像楚欢宁会穿的,楚欢宁钟爱艳丽的颜色、修身的款式,衣柜里的衣物无一例外都是黑白灰色系宽松版型。
    “款式有些过时了,明天咱们去逛街,买些衣服,顺便带你见见世面。”
    宁析坐在柔软的床铺上,“你明天不上班?”
    “我今年没怎么休假,假还有很多。”楚欢宁扫了一眼芯脑,0:12,惊呼,“折腾这么晚了,你这一天下来估计累够呛,不打扰你了,泡个热水浴缓缓神经,尽早休息。”
    宁析应下。
    她今天确实身心俱疲,冲了场凉水澡,换上睡衣,脑袋一挨枕头便沉沉睡去。
    宁析做了一场梦,梦里黑乌鸦变成少年,明眸皓齿,朗声叫她姐姐。
    画面一转,少年变回黑乌鸦,被倒吊在城墙上,血从他半张的嘴里一滴滴流出来。
    城外和城内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仰头看他。
    她是其中一员,血流在她脑袋上,温热的,黏腻的。
    宁析刷一下睁开眼睛。
    天光从窗帘缝隙里射进来,正好横亘在她的脸上。
    宁析呼出一口气,还好是梦,从被窝里爬坐起来,看了眼被她插在床头花瓶里的黑羽,羽毛在晨光中反射出淡淡的彩芒。
    宁析收回视线,点开芯脑,时间显示5:46,找到管理署发她的文件,一份接着一份看。
    她对联邦异变以来的历史有了大致了解。
    异变1年,千山港垃圾焚烧中心爆发恐怖袭击,十几只畸形怪物攻击人类。
    被攻击的人类体内基因迅速突变,身体畸形,失去理智,撕咬同类,其血液具有强传染性。
    联邦紧急包围千山港垃圾焚烧中心,杀灭所有异变畸形者,焚烧消毒三天三夜。
    三天后,异变畸形者出现在垃圾焚毁场两百千米外的黎明市,三百千米外的上原市、一千千米外的景江港……
    联邦意识到,焚烧没有做到位。
    异变具有潜伏期。
    且感染者在潜伏期始终保持人类的外形。
    三天时间,他们走遍联邦各地,不知道又感染了多少人类。
    灾难如同倒塌的多米诺骨牌,人类异变现象出现在各大洲各个市,并迅速向周边地区扩散。
    联邦派出军队消灭,勉力维持哪里出现异种就往哪派军队的状态。
    持续了一年。
    随着高层和军队这种联邦支柱被异种接二连三的感染,联邦秩序彻底崩塌。
    异变2年,军队解散,联邦公民为了活命,自发组建自卫队,与异种战斗。
    直到异变60年左右,人类觉醒异能。
    文档在这句话的下边标出红字专门注释:
    现已推翻,个别人类在异变1年觉醒异能,例如出现在千山港垃圾焚毁中心和大学城的空间系觉醒者。
    此为特例,人类觉醒普遍在异变60年左右。
    从异变1年到异变60年,联邦幸存人类锐减到异变前人口的1/4。
    觉醒之路并不一帆风顺。
    零星觉醒的几个人在地区、年龄、性别上并无规律可言。
    唯一能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是:他们都差一点变成异种。
    他们都被异种抓伤或咬伤过,血液和异种的血液直接接触过。
    个别异种的血能刺激人类觉醒,这是一个惊人的发现。
    一部分人被异种折磨太久,抓住异种放血,再将自己划伤,将异种的血涂抹在伤口。
    确实有一批人觉醒,但更多的人转化为异种。
    当时人类已经建立起几个较大规模的安全区。
    龙头安全区里科技设施完备,他们找到觉醒者,经过一个多月的研究,制作出可供人类觉醒的针剂。
    针剂效果并没有预料中好。
    第一批注射针剂的志愿者:1/3死亡,1/3觉醒异能,还有1/3变为异种。
    比例固定,无法优化,一切都交给命运。
    被异种折磨了这么多年,很大一部分人选择注射针剂。
    也有一小部分保守派不愿意冒险。
    总之觉醒的人类越来越多,最先发明针剂的安全区借着售卖觉醒液规模越来越大,并重新成立了新联邦。
    新联邦有数不清的觉醒者守护,普通人前来投靠,异种渐渐不敢靠近联邦。
    人类秩序重新建立。
    觉醒者的基因可以稳定遗传给下一代。
    这么一代代传下去,自然觉醒者的异能更稳定,精神力更强大。
    到了异变200年左右,形势反转,异种被人类逼回到秽土中。
    日常生活中很少见到异种。
    人类还没来得及高兴,很快发现一个更大的麻烦。
    秽土。
    普通人类一旦靠近秽土,无接触变成异种。
    秽土还有扩张趋势。
    人类开始踏上探寻秽土之路。
    10年探寻,秽土的真面目揭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