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传来沉稳却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新郎身着银白宗服快步而入。
衣摆下摆沾着些微尘土,领口处隐有一块浅淡油渍,他毫不在意,只习惯性地抬手理了理衣襟,眉宇间带着宗门弟子特有的倨傲。
他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目光落在萧雪儿身上时,却不自觉地深了几分。
他贪婪的从她缀着银鳞的头纱扫到赤霞嫁衣的裙摆,那眼神里有惊艳,却也藏着不加掩饰的邪念。
“萧小姐果然名不虚传,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他话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文雅,可伸手的瞬间却破了功。
本该轻扶小臂的动作,变成了径直攥向手腕,指腹扣得发紧,指节微微泛白。那力道里没有恶意,却藏着掩不住的急躁,像怕这即将到手的婚约生变,非要攥在手里才安心。
“吉时已到,司仪快继续吧。”新郎攥着萧雪儿的手腕,目光扫向司仪,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司仪看了看新朗,不敢耽搁,随即高声唱喏:“吉时已至,新人拜堂——一拜天地!”
“且慢,谁说吉时已到了?!”
这声音不算洪亮,却像颗石子砸进沸水里,瞬间让殿内的喧闹静了下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声音的源头是苏慕言身旁带着半边面具的侍从。
“现在并不是吉时。”凌云高声开口,“方才我家公子说‘惊雷’剑认城主为气运之主,能护新人顺遂,可如今剑还没赐福,怎就急着拜堂?”
他边说边指向高台上的“惊雷”剑锦盒,故意提高音量让所有宾客听见:“若拜堂后剑有异动,岂不是应了李公子之前说的‘冲撞福气’?”
李昭抬眼看了看凌云满脸的不屑之色,“呸,你是来找茬的吧,一个小侍从还敢说话,影响我心情事小影响新人吉时可就事大了。”
他随即对苏慕言说道:“管好你身边的狗吧。”李昭的话带着毫不掩饰的羞辱,说完还故意瞥了凌云一眼,准备看主子呵斥狗的戏码。
可苏慕言却没按他的预期反应,反而放下茶盏,指尖轻叩桌沿,语气带着几分淡笑:“李公子这话就重了些吧,婚礼本就讲究‘礼、福、和、全’,哪能为了赶时间就匆匆忙忙的?”
“哦?讲究‘礼、福、和、全’吗?我怎么看你就是来砸我周仓宇的场子的。”新郎松开了萧雪儿的手腕,力道重得让她踉跄着后退半步,他却浑然不觉,只大步上前两步眼底的倨傲彻底化作怒意。
他盯着苏慕言,语气又冷又硬:“苏公子是苏家嫡长子,身份尊贵,我敬你三分。可你身边一个侍从,也敢在我青云宗的婚堂上搬弄是非,说什么‘剑未赐福’‘吉时未到’——这不是砸场子是什么?”
说罢,一道拳风从周仓宇的袖口掠出,带着坎水境初期的灵力,直逼凌云面门。
“竟是坎水境初期!还这么年轻?!”殿内不知是谁先低呼出声,语气里满是惊讶。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声音压得低却足够清晰:“人家可是青云宗内定的未来掌门,这修为,放眼同辈里也是拔尖的!”
拳风裹挟着刺骨寒意,眨眼间就到了凌云眼前。他虽有艮山一阶的实力,可这点修为在坎水境初期的周仓宇面前,根本不够看。
更何况他只会吐纳之法,连最基础的防御功法都不会,只能本能的向后退去抬手护头,玄铁面具下的脸瞬间紧绷。
“砰”的一声闷响,周仓宇只觉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涌来,手腕发麻,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三步,银白宗服的衣摆都被震得飘起。
苏慕言几乎是在拳风擦到凌云面具的瞬间动的手。他没起身,只抬了抬右手,指尖凝着一层极淡的莹白光晕,看似随意地搭在周仓宇的拳头上。
可周仓宇只觉拳头撞上了一块温软却坚不可摧的云团上,他稳住身形,又惊又怒地看向苏慕言,“苏公子这是要为了一个侍从,与我青云宗撕破脸?”
苏慕言依旧古井无波,淡淡笑道:“周公子说‘撕破脸’,未免太过严重了吧。我只是不想看着好好的婚礼,变成动粗的场合。”
随即他目光扫过殿内宾客,沉声道:“再说,他可是我带的侍从”,是我苏家的人,我若连他都护不住,传出去岂不是让别人笑话。”
这话一出,殿内的气氛瞬间变了,谁都听得出,苏慕言是在明着给凌云撑腰。
青云宗长老的脸色顿时变得复杂,悄悄拉了拉周仓宇的衣袖,示意他别再冲动。苏家可是东域大家族,可不是青云宗可以惹得起的。
周仓宇攥着拳头,却终究没再说出硬气的话。他盯着凌云,眼底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却只能强压下怒火:“好,那请问什么时候才是吉时呢?等那一把破剑成精自己告诉我们吗。”
“你这辈子没有吉时了。”凌云冷冷开口,声音里没了半分刚才的紧绷,只剩淬了冰的决绝。
“哦?啊哈哈哈哈哈哈,没有吉时,就凭你?一个艮山一阶的小渣渣吗?”
周仓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里满是倨傲的嘲讽,他眼神轻蔑地上下打量凌云:“艮山一阶的修为,连像样的功法都不会,也敢在我面前说‘没有吉时’?信不信我现在废了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实力悬殊。”
周仓宇扭头看向苏慕言,“苏公子,这可是你苏家的意思?和我们青云宗作对吗?”
“和苏家我关,是我凌云一人所想。”凌云开口道。
“凌云?!”城主身侧的周伯猛地瞪大了眼,苍老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竟然是凌云?!”
“哦?你认识他?”城主眉梢微挑,转头看向满脸震惊的周伯,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
周伯连忙躬身回话,目光却死死盯着凌云,语气仍难掩错愕:“禀城主大人,这凌云……是前些日子小姐从城外带回府的一个小乞丐!可现在这个凌云和那凌云样貌截然不同。”
“没错周伯,是我。”凌云的声音平静无波。他抬手覆上脸颊,指尖在皮肤边缘轻轻一捻,那层伪装成侍从沧桑感的薄肌便被缓缓揭下,露出底下原本的模样。
褪去伪装的他,眉眼间的沉郁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少年人的青涩,眉峰没了之前的锋利,变得柔和许多,眼角的细纹消失不见,连下颌线都透着几分未脱的稚气,哪里还有半分侍从的老成?
“这……”周伯看得目瞪口呆,手指都在发颤,“你这是易容术吗?”
萧长风瞳孔骤缩,那双素来沉稳的眸子此刻满是惊色,死死盯着凌云的脸。他下意识地运转起坎水境九阶大圆满的灵力,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凌云全身。
“怎么可能……”萧长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活了近百年,见过无数高明的易容术,却从未有过一种能瞒过他的探查,“我堂堂坎水境九阶大圆满竟连半点破绽都没看出来?”
其实这并非寻常的易容术,只是凌云通过凝聚假丹田时,顺便用同样的方法给自己捏了一张脸。
“是凌云?!”萧雪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她将头纱掀起,露出一张清丽却染着震惊的脸。
“我管你是凌云还是哪个王八蛋?今天打扰我的好事就得得死!”
周仓宇的怒吼像炸雷般在殿内响起,他已经没有了耐心,周身灵力疯狂涌动。
周仓宇将灵力全部会集在拳上一拳朝凌云打去,那拳风比之前更烈,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连殿内烛火都被掀得剧烈摇晃,寒意瞬间弥漫开来。
凌云心头骤然一骇,冷汗瞬间浸透了玄色衣袖。他下意识地抬手按向左眼,指尖能清晰感受到眼皮底下传来的灼热感
他早就感受到了左眼深处藏着一股待发的力量,这才敢有恃无恐的冲撞周仓宇。
凌云知道,想要阻止这一场婚礼带走萧雪儿,唯一办法只有拼尽全力再一次发动左眼的力量。
周苍宇那拳头上凝聚的坎水灵力几乎凝成实质,凌云已觉一股刺骨寒意顺着毛孔钻进体内,玄色衣袖上甚至凝结出了细碎的冰碴。
铛!
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响彻大殿,震得烛火晃了晃,连空气里的寒意都似被震散几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萧雪儿不知何时已然护在在凌云身前,赤霞嫁衣的裙摆还微微晃动,显然是刚冲过来为了保护凌云。
而萧长风手持“惊雷”剑,在那转瞬之间就精准地挡住了周仓宇的拳头前。
周仓宇瞳孔骤缩,只觉一股磅礴的灵力顺着拳头涌来,手臂瞬间发麻,连骨骼都隐隐作痛。
“你个贱女人居然敢护住这个混蛋。”
周仓宇的怒吼里满是扭曲的怒意,他看着挡在凌云身前的萧雪儿,眼底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