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城外围，灰白色的石质建筑连绵不绝，街道上行人稀疏，大多神色匆匆，眉宇间带着初入灵界的疲惫与警惕。
虾仁行走在石板路上，身后跟着金岳、红菱、瘦高老者三人。四人皆穿着从万宝阁购置的最普通的灰色法袍——这是飞升城外围修士最常见的装束，一套便要十枚圣晶。
“主人，我们现在去何处？”金岳低声问道。这位昔日在下界叱咤风云的圣人境强者，此刻在飞升城中却显得格外拘谨。
“任务大殿。”虾仁平静道，袖中的手轻轻抚过腰间一个不起眼的储物袋——那里面，安放着洛青霜以秘法保存的遗体，被他以混沌之力日夜温养，“我们需要圣晶，更需要贡献值。”
瘦高老者——如今虾仁赐名“青木”，因为其修炼的乃是木属性功法——皱眉道:“主人，丁等权限能接的任务，恐怕都是些……”
“我知道。”虾仁打断他的话，“无非是开采矿石、培育灵草、巡逻警戒之类的杂役。但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红菱默不作声，只是警惕地环视四周。她能感觉到，街道上那些看似普通的行人中，有不少气息都强过他们——圣人境初期在飞升城外围，确实只是垫底的存在。
拐过三条街巷，一座气势恢宏的黑色大殿出现在眼前。
任务大殿高约三十丈，通体由一种名为“玄铁墨石”的材料筑成，表面流淌着淡淡的阵法纹路。殿门大开，修士进出络绎不绝，但大多沉默寡言，步履匆匆。
四人踏入殿中。
大殿内部比外观更加广阔，显然运用了空间折叠之术。正中央是一面高达十丈的光幕，上面密密麻麻滚动着各类任务信息:
【丙字三二七号:赤炎矿洞值守三月，需修火属性功法，圣人境中期以上，报酬:八百圣晶，丙等贡献三十点】
【丁字一一五号:培育三亩碧灵草，需通灵植术，圣人境不限，报酬:三百圣晶，丁等贡献五十点】
【戊字零零九号:清理南城三区秽气池，无修为要求，报酬:一百圣晶，戊等贡献五点】
……
光幕上的任务从上到下，权限等级、报酬、要求依次降低。虾仁的目光在丁等区域停留片刻，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
“报酬太少了。”他心中暗忖，“一个丁等任务，最多三四百圣晶，扣除每月必须上缴的一百圣晶，再扣除四人修炼所需……根本攒不够进入核心城区的贡献。”
就在这时，光幕上突然刷新出一条新任务:
【丁字特三号:侦查‘黑风峡谷’外围异动，需五人以上小队，至少两名圣人境中期带队，七日内完成。报酬:一千五百圣晶，丁等贡献一百点，若带回有价值情报，额外奖励】
这任务一出现，大殿内顿时响起一阵低语。
“黑风峡谷？那不是靠近‘混乱地带’的区域吗？”
“丁等任务开出这种报酬，肯定有蹊跷。”
“一千五百圣晶……够我在外围住上一年了。”
虾仁盯着那条任务，心中快速盘算。风险大，但报酬也丰厚。最重要的是，侦查类任务通常有额外奖励的空间——这正是他需要的突破口。
“就这个。”虾仁刚开口，却听旁边一个粗哑的声音抢先道:
“这个任务，我‘血手’洪象天接了！”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高九尺、满脸横肉的大汉大步走来，身后跟着四名气息不弱的修士。大汉裸露的右臂上纹着一头狰狞的凶兽图腾，散发出圣人境中期的威压。
洪象天瞥了虾仁一行人一眼，嗤笑道:“几个新来的？丁等权限就想接特三号任务？滚一边去！”
大殿内不少人露出看好戏的神情。飞升城外围，这种欺压新人的戏码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金岳、红菱、青木三人面色一沉，但都看向虾仁，等待指令。
虾仁神色平静，甚至没有看洪象天，而是直接走向大殿左侧的任务登记台。台后坐着一位面容枯槁的老者，正闭目养神。
“前辈，丁字特三号任务，我们接。”虾仁取出自己的身份令牌——一块灰色的菱形玉牌，正面刻着“丁七九三”，背面则是飞升城的标志。
老者睁开眼，浑浊的眼珠扫过虾仁:“五人小队？”
“四人。”虾仁道，“任务要求是五人以上，但并未限定必须五人。我们四人，足以胜任。”
“狂妄！”洪象天大步走来，一掌拍在登记台上，震得台面嗡嗡作响，“老夏，这任务是我先看上的！按规矩，同一个任务若有多个小队申请，优先给实力强的！”
被称为“老夏”的老者眼皮都没抬:“飞升城规矩，任务大殿以登记为准。谁先登记，谁接。”
洪象天脸色一沉，转头盯着虾仁，圣人境中期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小子，你确定要跟我抢？”
威压如潮水般涌来，金岳三人顿时呼吸一窒，不得不运转圣力抵挡。但虾仁却纹丝不动，甚至衣角都没有飘动一下。
他体内，混沌青莲种微微旋转，便将所有威压化解于无形。
“不是抢。”虾仁平静道，“是登记。”
老夏多看了虾仁一眼，枯瘦的手指在台面上一划，一道光幕浮现:“身份令牌。”
虾仁将令牌按在光幕上。光幕闪烁，显示出他的基本信息:
【姓名:虾仁】
【飞升时间:灵界历九万七千三百二十一年，七月初三】
【修为:化神大圆满(下界体系)】
【权限等级:丁等】
【贡献值:零】
【备注:携道侣遗体飞升，经查验无误】
“化神大圆满？”洪象天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是什么隐藏的高手，原来只是个下界的化神期！小子，你知道圣人境和化神期的差距有多大吗？”
大殿内响起一阵低笑声。确实，在灵界，下界的化神大圆满只相当于灵界体系的“准圣”层次，连圣人境的门槛都没摸到。这样的修为，在飞升城外围都属于最底层。
虾仁没有理会，只是看着老夏。
老夏沉默片刻，道:“任务要求至少两名圣人境中期带队。你们小队，修为不够。”
“修为不等于实力。”虾仁缓缓道，“前辈可以测试。”
“测试？”洪象天嗤笑，“好！老夏，我来测试他！如果他能在我的威压下坚持十息，就算他们有资格！”
老夏看向虾仁:“你可接受？”
“可。”虾仁点头。
“好。”老夏一挥手，大殿中央空地突然升起一道透明的光罩，“入内测试，不得动用杀招，只以威压相抗。十息为限。”
洪象天狞笑着踏入光罩，虾仁紧随其后。
光罩闭合的瞬间，洪象天周身爆发出骇人的气势！他修炼的显然是某种霸道的炼体功法，此刻浑身肌肉贲张，皮肤表面浮现出赤红色的纹路，整个人如同凶兽苏醒！
“小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洪象天低吼，威压如山崩海啸般压向虾仁！
光罩外，金岳三人面露紧张。他们虽然被种下魂印，被迫认主，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深知这位主人深不可测。可对方毕竟是圣人境中期，足足高出一个大境界……
虾仁站在原地，甚至没有摆出防御姿态。
威压临身的刹那，他丹田内的混沌青莲种轻轻一颤。一缕灰蒙蒙的气流自主流转周身，那足以让普通圣人境初期修士跪下的威压，在接触到这缕气流时，竟如冰雪遇阳，悄无声息地消融了。
一息，两息，三息……
洪象天的脸色从狰狞变为惊疑。他已经将威压提升到七成，对方却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不可能！”洪象天心中怒吼，体内圣力疯狂运转，威压再度暴涨！这一次，他动用了全力！
光罩外，围观的修士们纷纷变色。就连一些圣人境后期的老牌飞升者，都感到了一丝压迫感。
“洪象天的‘崩山圣体’又有精进啊。”
“那小子完了，八成要被压碎道基。”
然而光罩内，虾仁依旧平静地站着。甚至，他向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让洪象天瞳孔骤缩！
十息到。
光罩自动消散。
老夏深深看了虾仁一眼，在登记簿上记录:“测试通过，丁字特三号任务，登记小队:虾仁队，成员四人。”
洪象天脸色铁青，死死盯着虾仁:“你用了什么秘宝？”
“与你无关。”虾仁接过老夏递来的任务卷轴，转身就走。
“站住！”洪象天挡在面前，压低声音道，“小子，别以为有点邪门手段就能在飞升城混下去。黑风峡谷那种地方，死个把新人，再正常不过。”
虾仁停下脚步，缓缓抬头。
那一刻，洪象天突然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那不是威压，而是一种……仿佛被洪荒凶兽盯上的感觉！
“你可以试试。”虾仁的声音很轻，却让洪象天本能地后退了半步。
等洪象天反应过来，虾仁一行人已经走出任务大殿。
“大哥，就这么算了？”洪象天的一名手下凑过来问道。
“算了？”洪象天盯着虾仁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凶光，“去查清楚他们的落脚点。黑风峡谷……那地方可是有‘混乱地带’的流窜者出没的。到时候，让他们永远留在那儿！”
……
飞升城外围，丁三二七号院落。
这是虾仁用一百圣晶租下的临时居所，为期一月。院落不大，只有三间石屋，但胜在有简单的防护阵法。
“主人，那洪象天不会善罢甘休。”金岳沉声道，“需不需要我们……”
“暂时不用。”虾仁展开任务卷轴，仔细阅读，“黑风峡谷位于飞升城西南三千里，靠近‘混乱地带’——那是十二圣帝管辖范围外的三不管区域，常有流寇、逃犯、异族出没。”
红菱皱眉:“任务只说侦查外围异动，但什么算‘异动’？标准模糊，恐怕有坑。”
“正因模糊，才有操作空间。”虾仁指尖在卷轴上一点，浮现出一副简略的地图，“青木，你擅长隐匿和侦查，明日先行出发，潜入黑风峡谷外围，绘制详细地形图，标注所有可疑之处。”
“是。”青木躬身。
“金岳、红菱，你们二人随我正面进入。我们明面上是执行任务的飞升城小队，吸引可能存在的注意力。”虾仁继续道，“记住，我们的目的不是拼命，而是收集情报。若有危险，以保全自身为第一要务。”
三人齐齐应声。
虾仁收起卷轴，走回自己的石屋。屋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张石床、一个蒲团。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寒玉冰棺，小心翼翼地放在石床上。
冰棺中，洛青霜安静地躺着，容颜依旧，仿佛只是沉睡。
虾仁坐在棺边，轻轻抚过冰棺表面。
“青霜，我们到灵界了。”他低声道，“这里很残酷，资源匮乏，危机四伏……但我会找到复活你的方法。飞升城只是起点，十二圣帝、乃至更高的存在……我一定会走到能逆转生死的境界。”
袖中，那柄名为“青霜”的长剑微微颤动，似在回应。
虾仁闭上眼，运转混沌青莲诀。丹田内，那枚融合了「生命碎片」的青莲种缓缓旋转，散发出温和的生机，一部分滋养己身，一部分渡入冰棺之中，维持着洛青霜遗体不腐不坏。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青木率先出发，化作一道青烟消失在西南方向。
一个时辰后，虾仁带着金岳、红菱离开小院，朝任务大殿方向走去——那里有通往黑风峡谷方向的公共传送阵，虽然只能传送到两千里外的“岗哨营地”，但能节省大量时间。
然而三人刚走出两条街巷，便被五人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正是洪象天。
他身边多了两个陌生面孔，气息皆在圣人境中期。加上原本的三名手下，一共六人，呈扇形围拢。
“小子，这么急着去送死？”洪象天咧嘴笑道，“不如把任务卷轴交出来，再跪地磕三个头，我饶你们一命。”
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避让，远远围观。飞升城外围，这种冲突太常见了，只要不闹出太大动静，巡逻队都懒得管。
虾仁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对方六人。
两名圣人境中期，四名圣人境初期。
他这边，金岳、红菱都是圣人境初期，自己明面上是化神大圆满。
实力悬殊。
“主人，怎么办？”金岳传音问道，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虾仁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洪象天:“你想抢任务？”
“抢？”洪象天大笑，“我是怕你们这些新人不懂规矩，白白送死！黑风峡谷那种地方，是你们能去的吗？把卷轴交出来，是为你们好！”
“哦。”虾仁点点头，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们身上，带了圣晶吗？”
洪象天一愣:“什么？”
“我说，”虾仁缓缓拔出腰间的青霜剑，剑身映着灵界灰蒙蒙的天光，泛起淡淡的寒意，“既然要动手，总要有些彩头。你们六人，把身上所有圣晶留下，我放你们离开。”
死寂。
街道上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个化神期，带着两个圣人境初期，面对六人围攻，不但不逃，反而要抢对方的圣晶？
洪象天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化为暴怒:“你找死！”
他怒吼一声，右臂图腾骤然亮起，整条手臂膨胀一圈，赤红色的圣力包裹拳头，一拳轰出！
“崩山拳！”
拳风如炮，所过之处地面石板寸寸碎裂！这一拳，洪象天毫无保留，誓要将虾仁当场轰杀！
金岳、红菱正要出手，却听虾仁传音:“你们对付其他五人，此人交给我。”
话音未落，虾仁动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手中青霜剑划出一道玄奥的弧线，剑尖精准地点在拳锋侧面最薄弱处！
“锵——！”
金铁交鸣之声炸响！
洪象天脸色骤变！他只觉拳上的力道被一股诡异的力量牵引、分化，十成力量竟有七成被卸开！而剩余的力道，竟被对方剑上传来的一股阴寒刺骨的剑气反冲回来！
“噔噔噔！”洪象天连退三步，右拳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刺骨的寒意正顺着经脉往体内钻！
“这是什么剑意？！”他心中骇然。
虾仁却不给他思考的时间。一剑卸力后，他身如鬼魅，瞬间贴近！青霜剑化作数十道剑影，每一剑都刁钻狠辣，直指洪象天周身要害！
快！太快了！
洪象天修炼崩山圣体，力量雄浑，但速度并非所长。此刻面对这疾风暴雨般的剑招，竟只能勉强招架，双臂、胸前瞬间多了七八道血痕！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动手！”洪象天怒吼。
另外五人这才反应过来，齐齐扑向金岳和红菱。二对五，金岳、红菱顿时陷入苦战，但两人配合默契，一时倒也撑得住。
而虾仁与洪象天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洪象天越打越心惊。对方的剑招看似简单，却每一剑都蕴含某种奇异的韵律，总能击中他最难受的位置。更可怕的是，那剑上附带的寒意，竟能侵蚀他的圣力运转！
“不能拖了！”洪象天眼中闪过狠色，突然暴退十丈，双手结印！
“崩山圣体，开！”
他体表的赤红纹路骤然燃烧起来，整个人的气息暴涨一截，身形也拔高到一丈有余，皮肤化为岩石般的灰褐色！
“逼我用出圣体真身，你死也值得骄傲了！”洪象天声音如闷雷，一步踏出，地面龟裂，瞬间冲到虾仁面前，双拳齐出！
“双山崩！”
这一击，威力比之前强了至少五成！拳未至，拳风已经压得虾仁衣袍猎猎作响！
围观众人纷纷变色。
“洪象天动真格了！”
“那小子完了，崩山圣体状态下，洪象天的力量堪比圣人境后期！”
面对这绝杀一击，虾仁却闭上了眼睛。
丹田内，混沌青莲种轻轻一震。
一缕灰蒙蒙的混沌之气顺着经脉流入青霜剑中。剑身嗡鸣，表面浮现出淡淡的莲纹虚影。
下一刻，虾仁睁眼，一剑刺出。
没有华丽的剑光，没有惊人的声势。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记直刺。
剑尖对拳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然后——
“咔嚓！”
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洪象天狰狞的表情僵在脸上。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拳——那包裹着崩山圣体最强防御的拳头——从指骨开始，裂纹如蛛网般蔓延，瞬间布满整个拳头，继而延伸到手腕、小臂……
“不——！”
惨叫声中，洪象天的右臂炸裂成漫天血雾！
虾仁收剑，后退三步，脸色微微苍白。调动混沌之气对现在的他来说负担不小，但效果显著。
街道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个化神期，正面击溃了开启圣体的圣人境中期？！还废了对方一臂？！
“大、大哥！”洪象天的手下们惊恐地停手，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洪象天。
洪象天面如金纸，死死盯着虾仁，眼中满是恐惧和怨毒:“你……你……”
“圣晶。”虾仁平静地重复，“或者，另一条手臂。”
洪象天浑身一颤，咬牙从怀中掏出一个储物袋，扔在地上:“我们走！”
六人狼狈离去。
虾仁捡起储物袋，神识一扫，里面约有两千圣晶，还有一些杂物。他收起袋子，看向还在发愣的金岳和红菱:“走吧，去传送阵。”
直到三人走远，街道上才轰然炸开议论声。
“刚才那剑……你们看清了吗？”
“没看清，但绝对不简单！那小子肯定隐藏了实力！”
“化神期击败圣人境中期……飞升城多久没出这种妖孽了？”
“快去禀报上面！这种人才，说不定有势力愿意招揽！”
……
消息如风般传开。
而此刻，虾仁已经站在任务大殿后的传送阵中。阵光亮起，三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前往黑风峡谷的路上，第一场风波已过。
但虾仁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灵界的残酷，远不止一场街头冲突那么简单。黑风峡谷中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复杂、更危险的局面。
而他必须活下去，必须变强。
为了复活青霜。
为了……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站在那个夺走她生命的“第一魔祖”面前，讨回一切。
阵光消散时，虾仁握紧了手中的剑。
前方，是岗哨营地，也是通往未知险境的第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