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听说杜若和江湛到了,忙亲自出来迎接。
看到她的那一刻,杜若眼睛亮了亮。
如今的顾夫人,和之前相比,再次大变了模样。
头发长长了,白发变黑了,不再松松散散地系在脑后,而是绑成了一个利落的高马尾,走动间发尾和红丝带摇曳生姿,英气勃勃。
曾经浑浊的眼球,如今清澈明亮,仿佛缀满了星光。
肌肤终于长出了血色,笑起来眼角露出浅浅的细纹,诉说着岁月的沉淀。
不仅不显老态,反而韵味十足。
要是不说的话,谁能认出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美妇人,就是一年前那个病危垂死、宛如七十老妪的顾夫人呢?
这变化,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判若两人。
杜若都被惊艳住了,围着顾夫人转了好几个圈,又仔细替她把了把脉,惊叹道:“夫人总算大好了。”
“都是托了杜神医的福,我才能有今日的造化。”顾夫人拉着杜若的手,笑容明丽大气,“大恩不言谢,今儿我亲自下厨,做了这桌家常小菜,你和阿湛不嫌弃的话,便尝尝我的手艺。”
顾夫人的厨艺还不错,偏北方的甜口,虽说比不上春花做的,偶尔吃吃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饭后聊起那道夺情圣旨,杜若感激道:“为了阿湛,山长大人一定花了许多人情和力气,实在不知道怎么谢您才是。”
江湛也连连点头,“劳恩师费心了。”
“其实没怎么费心。”顾山长抿了一口茶,轻描淡写道,“压在箱底几十年了,刚好云起需要,我便随手找出来了。”
杜若张大嘴:“啊?”
江湛更是愣在了当场。
从箱子里找出来的圣旨?这是何意?
一旁的顾夫人噗嗤笑了,解释道:“那是先帝在世时,赐给禹哥的空白圣旨,我们夫妻辞官多年,也用不上,如今给云起用正正好。”
原来如此。
叔嫂二人这才恍然大悟。
顾禹行曾是先帝的伴读,君臣感情深厚,这点杜若早就听温世沅提起过。
但没想到,感情好到……先帝竟然连空白圣旨都敢给他。
第一宠臣,果然名不虚传!
江湛有点坐立不安,这么贵重的东西,一般人要么拜官求财,要么留着防身,以备万一。
恩师就这么轻飘飘地用在他身上了,真的合适么?
顾山长敏锐地察觉到了江湛的走神,敲了敲他的头,板着脸道:
“你记住,你是我顾禹行的弟子,这世上无人可欺你,更不许任何人阻碍你。你只管安心备考,日后做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便是对为师最好的报答。”
江湛深深作揖,“是,学生谨记。”
顾山长又问起这一路上的遭遇和心得,江湛一一回答。
顾山长听得频频点头,适时点拨,给爱徒总结经验和教训。
不得不说,顾山长能被称为当世大儒,是有原因的。
人家那大道理讲的,一套一套的,再高深的道理经过他的嘴讲出来,都浅显易懂,自带温度。
江湛听得聚精会神,半刻不敢分心。
眼看师生俩聊得热火朝天,杜若和顾夫人也插不上嘴,干脆携手去后院赏花喂狗。
花园里,顾夫人问起杜若离京的时间。
杜若也没瞒着,把鳌氏和南枝他们怀双胞胎的事儿说了,“多胞胎本就危险,我实在不能放心,所以想着等我舅母和三嫂都平安生下孩子再动身。”
顾夫人赞赏地点头,“你做得对,正该如此,没什么比孩子更要紧的。”
想到自己早夭的儿子顾靖和,她的心仍然隐隐作痛。
“这样算起来,你们起码要等到九月份才能上京了?”
顾夫人抚掌,“那正好,到时候咱们可以结伴同行。”
杜若一愣,“夫人也要去京城?”
“不是去京城,而是回家。”顾夫人笑道,“我们夫妻本就是京城人士,当年为了给我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养病,禹哥这才辞官归隐,做了这凤阳府学的山长。如今我既然已经大好,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亲人和朋友了。”
杜若闻言大喜,“那敢情好啊,等二弟考完乡试,我舅母和三嫂也差不多生完了。”
“到时我提前十天半个月的和夫人通个气,一起动身,路上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两人就这样约好了。
天都快黑了,顾山长和江湛还没聊完。
小白的毛也快被杜若撸秃了。
顾夫人心疼自家狗子,嗔怪地白了丈夫一眼,“好了好了,孩子才刚回来,累得很,来日方长呢,有什么话不急在这一时。”
顾山长这才惊觉时间过得这么快,只好恋恋不舍地放了人。
马车一路直奔江府。
江府门前,江婉带着狗子早就望眼欲穿了。
江晟也得了消息,特地从庆园赶了回来。
兄妹两个一看到江湛,齐齐扑到了他身上。
江晟眼泪汪汪,“二哥,我想死你了!”
“婉儿也想你了。”江婉拉着江湛的手摇啊摇,好奇地问,“二哥,游学好玩吗?”
江湛看了这个看那个,看了那个看这个,这么久没见弟弟妹妹,同样说不完的话。
杜若干脆叫来蓉嬷嬷,小手一挥,“今晚加餐!全府上下赏一个月月钱,庆贺二公子平安归来!”
下人们欢天喜地,干起活儿来越发卖力。
江湛洗漱一番后,先去了隔壁苏府,给赵老夫人和鳌氏请安。
赵老夫人激动得热泪盈眶,拉着少年的手半天不舍得松开,“我的乖乖,游学累不累?苦不苦?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没吃好?”
鳌氏对这个出色的外甥也是喜欢得紧,当晚便带着儿子苏慕到江府蹭饭。
苏清尧听说江湛回来了,班都不加了,颠颠儿地跑了回来,拉着江湛好一顿叙话,喝得醉眼朦胧。
看着几个外甥个顶个的出色,他心里别提多美了。
尤其是对比死对头袁坤,更是飘飘然。
袁坤除了嘴比他硬,身手比他好点,其它哪点儿比得上自己?
婆娘败家,儿子倔驴,女儿泼辣恶毒不说,还是个病秧子。
而自己呢?
夫人治家有道还会生,老大同进士出身,老二赚钱一把好手,老三老四还在肚子里,但肯定也差不了。
几个外甥更是个个都叫他满意。
你袁坤拿什么跟我比?啊哈哈哈……
这人呐,就不能念叨。
次日天刚亮,苏清尧宿醉未醒,门房就惊慌失措地跑过来敲门:“不好了大人,守备大人打上门来了!”
苏清尧吓得一激灵,猛地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难道袁坤那厮有读心术不成,自己昨晚在心里念叨的那些话,被他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