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金属残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掌心。那个直指本源的【鬼】字,不仅仅是一个符号,更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脑海中无数混乱的线索,却又将它们引向更深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迷雾。
纳川棺吞噬的,只是“开胃菜”?那被上古大能用八根青铜巨柱和无数锁链封印在此的恐怖魔物,竟然只是一道前菜?那正餐是什么?这【鬼】字残片指向的,又是什么?
阿月接过残片,独眼凝视着那个古字,瞳孔骤然收缩。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这个字……这种载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我在局里的‘太古禁物’绝密档案库里见过类似的拓片!记载模糊,语焉不详,只提到与一场几乎颠覆阴阳两界的‘归墟大劫’有关,涉及……‘鬼门’的铸造与破碎!”
鬼门?!
我和老赵同时倒吸一口冷气。这名字本身就带着不祥与终极的意味。
“锁龙塔,锁的可能根本不是龙!”阿月猛地抬头,独眼扫视着空旷死寂的地宫,以及那八根失去目标的青铜巨柱,“这里可能是一处……破碎的‘鬼门’碎片封印地!那个魔物,或许是依附碎片而生,或许是封印松动后逸散出的气息所化!纳川棺吞噬了它,相当于……清理掉了看守,或者,撕开了封印的一角?”
这个推测让地宫的温度仿佛又降低了几度。
纳川棺依旧沉寂,但在我感知中,它内部那浩瀚的力量似乎在与这片【鬼】字残片产生着极其微弱的共鸣。它吞噬那魔物,是本能,还是……早有预谋?为了得到这片残片?或者,为了打开更深层的什么东西?
“必须立刻上报!”老赵脸色铁青,“这已经超出了我们这次任务的范畴!涉及‘鬼门’和‘归墟大劫’……这是最高警戒事件!”
我们不敢再在此地停留,迅速收集了那八根青铜巨柱上的一些符文拓片和环境样本,带着那片至关重要的【鬼】字残片,以最快的速度撤离了地宫,与洞口焦急等待的周璟汇合,返回了锁龙镇。
消息通过最高加密渠道传回749局总部,引起了前所未有的震动。
锁龙镇的异常能量场确实在消散,牲畜暴毙和人员失踪事件停止,表面上的危机解除了。但我们带回的信息,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激起了层层骇浪。
我和纳川棺,再次成为了焦点中的焦点。总部直接下达命令,由阿月全权负责,组建一支特殊行动小队,代号“墟探”,成员暂定我、阿月、老赵,以及总部紧急调派来的几位顶尖专家,其中包括对上古符文和能量架构有极深造诣的宿老。
我们的任务目标变更:不再局限于处理区域性异常事件,而是全力追查与【鬼】字残片、破碎鬼门、归墟大劫以及纳川棺来历相关的一切线索!优先级,最高!
锁龙镇事件被列为“甲-零”级机密,所有知情者签署了最严格的保密协议。
短暂的休整和装备补充后,“墟探”小队再次出发。根据总部智库对锁龙塔青铜巨柱符文、【鬼】字残片能量残留以及纳川棺特性的交叉分析,结合各地上报的、以往被忽略或无法解释的古老异常记录,我们锁定了一个新的方向——巴蜀之地,一个隐藏在崇山峻岭中的、名为“落魂坡”的古战场遗址。
史料记载,那里是古代某个小国与中原王朝决战之地,尸横遍野,怨气冲天,自古便是禁地。当地县志杂谈中,曾隐晦提及战场深处有“鬼哭洞”,时有异光闪现,入者皆迷,偶有生还者,亦变得痴傻,口中喃喃“门……开了……”
更重要的是,总部能量卫星监测到,近段时间,“落魂坡”区域的背景灵子浓度异常攀升,波动模式与锁龙塔地宫被纳川棺吞噬前有相似之处。
我们乘坐专用运输机,抵达巴蜀地域。随后换乘越野车,在崎岖险峻的山路上颠簸了整整一天,才抵达落魂坡的外围。
这里的环境与锁龙镇的荒漠截然不同。山高林密,雾气终年不散,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叶和泥土气息,但在这自然的味道之下,隐隐缠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血腥味和某种陈旧的焦糊味,那是千百年前战争留下的、浸透土地的怨念。
纳川棺一进入这片区域,就再次传来了清晰的震动,但这一次,震动的频率有些奇特,不再是单纯的渴望或敌意,反而带着一种……仿佛故地重游般的、复杂的“情绪”?它棺身上的某些木纹,在接触到这片区域的雾气时,似乎也微微发亮。
“它……对这里有反应。”我沉声道,感受着棺内传来的微妙波动。
阿月点了点头,独眼警惕地扫视着被浓雾笼罩的山林:“大家小心,这里的磁场混乱,电子设备会受到强烈干扰,跟紧,不要走散。”
我们弃车步行,沿着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古道,向落魂坡深处进发。越往里走,雾气越浓,能见度不足十米。四周寂静得可怕,连鸟兽虫鸣都听不到,只有我们踩在湿滑落叶和碎骨上的沙沙声。
周围的树木也开始变得怪异,枝干扭曲,如同挣扎的人形,树皮上布满了暗褐色的、仿佛干涸血迹的斑块。一些残破的、生满铜锈的兵器碎片和碎裂的甲胄,半埋在泥土和腐叶中,无声地诉说着当年的惨烈。
周璟手持改良后的能量探测仪,眉头紧锁:“能量读数很高,而且……具有强烈的‘惰性’和‘同化’倾向,似乎在排斥外来者,并试图将一切拉入某种……永恒的沉寂。”
老赵握紧了青铜短尺,低声道:“我感觉到很多……‘眼睛’在看着我们。”
不是活物的眼睛,而是那些残留的战争亡魂,依附在这片土地的每一寸泥土,每一棵怪树之上,充满了冰冷的好奇与恶意的窥探。
我们按照卫星定位和古老地图的指引,艰难地向传说中的“鬼哭洞”方向前进。沿途,偶尔会遇到一些由浓郁怨气凝聚而成的、没有理智的战争残魂袭击,它们穿着古代的甲胄,手持虚幻的兵器,嘶吼着扑来。但无需纳川棺出手,阿月的幽蓝短刃和老赵的青铜尺就能轻松解决。这些低级怨灵,似乎只是这片土地本能的反击。
然而,随着深入,袭击的频率和强度都在增加。甚至开始出现一些穿着不同朝代服饰的亡魂,它们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汇聚、扭曲在了一起,攻击也变得更加有组织性。
“不对劲,”阿月突然停下脚步,独眼凝视着前方翻滚的浓雾,“这些亡魂……在被‘驱策’!有什么东西在控制它们!”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前方的浓雾突然剧烈翻涌,向两侧分开!一个骑着骷髅战马、身披破烂黑色铠甲、手持巨大斩马刀的古代将军亡魂,缓缓从雾中显现!它周身散发着远比之前那些杂兵强大得多的凶煞之气,头盔下的眼窝中燃烧着两团幽绿色的鬼火,死死地锁定了我们!
而在它身后,更多的、形态各异的强大亡魂如同军队般列阵出现,无声地散发着冰冷的杀意!
它们,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吼!”
那骑兵将军亡魂发出一声震慑灵魂的咆哮,举起斩马刀,向前一挥!
霎时间,它身后的亡魂大军,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席卷一切的怨念与死气,向我们发起了冲锋!阴风怒号,雾气翻腾,整个落魂坡仿佛都活了过来,要將我们这些闯入者彻底吞噬!
“结阵!防御!”阿月厉喝,幽蓝短刃光芒暴涨,在身前划出一道蓝色的光弧!
老赵也将青铜短尺往地上一插,青光化作屏障,护住侧翼!
我站在中央,肩上的纳川棺震动得愈发剧烈。它似乎被这大规模的亡魂冲锋激怒了,棺盖上的幽暗符文再次亮起,那股针对魂体的恐怖吸力开始酝酿。
但这一次,我没有立刻让它发动。
因为我能感觉到,在这些亡魂大军之后,那浓雾的深处,有一股更加隐晦、更加冰冷、带着一种玩弄意味的意念,在暗中观察着一切。
控制这些亡魂的,另有其人!
“先挡住这波冲击!”我对阿月和老赵喊道,“找出背后的控制者!”
亡魂洪流撞上了蓝色光弧和青色屏障,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怨气与破邪之力激烈碰撞,光芒乱闪,能量乱流撕扯着周围的雾气!
阿月和老赵咬牙支撑,脸色发白。这些亡魂的数量太多,而且被有序地驱动,冲击力极强!
纳川棺在我肩上轰鸣着,吞噬的欲望几乎要失控。
我强忍着引导它的冲动,目光如电,穿透混乱的战场,死死锁定着亡魂大军后方的浓雾。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就在阿月和老赵的防御即将被突破的刹那——
我猛地捕捉到了!在亡魂大军后方,一棵格外扭曲、如同鬼爪般伸向天空的枯树顶端,隐约立着一个纤细的、几乎与灰暗雾气融为一体的身影!
它似乎穿着宽大的、古老的袍服,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苍白的面具!它的手中,握着一支像是用白骨雕成的短笛,正放在面具的唇边!
是它在吹奏!无声的笛音,操控着这亡魂大军!
“在那里!”我指向那棵枯树顶端!
几乎在我手指点出的同时,那面具人的“目光”似乎穿透战场,与我对视了!
那是一双……没有任何感情,只有无尽冰冷和空洞的眼睛!透过面具的眼孔,直刺我的灵魂!
它手中的骨笛,音调(意念层面)陡然一变!
原本疯狂冲击的亡魂大军,攻势猛地一滞,然后如同潮水般向两侧分开!
一道凝练到极致、速度快得超越视觉捕捉的灰色流光,从那面具人手中射出,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接射向我的眉心!
这不是物理攻击,也不是能量冲击,而是……一道蕴含着极致冰寒与寂灭的——灵魂诅咒!
快!太快了!而且完全无法以常规方式防御!
阿月和老赵根本来不及反应!
我瞳孔紧缩,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纳川棺的吞噬力场主要针对能量和实体,对这种直接针对灵魂本源的诅咒,能否起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体内那融合了阴生之气与地脉煞气本源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主运转!一股混合了冰冷、厚重与一丝灼热暴戾的气息,猛地从我眉心祖窍喷薄而出,在我面前形成了一道扭曲的、半虚半实的暗红与幽黑交织的屏障!
“嗤——!”
那道灰色流光撞在屏障上,发出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的声响!屏障剧烈震荡,暗红与幽黑的光芒疯狂闪烁、抵消着那诅咒的寂灭之力!
我闷哼一声,感觉灵魂像是被撕裂了一块,剧痛钻心!但那道诅咒,终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由纳川棺反哺炼化而来的力量,勉强挡下了!
屏障与诅咒同时湮灭。
我踉跄后退一步,脸色苍白,额角渗出冷汗。
远处的枯树顶端,那面具人似乎微微偏了偏头,空洞的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极淡的……讶异?
它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我肩上轰鸣不已、仿佛因未能吞噬到目标而暴怒的纳川棺。
然后,它的身影如同青烟般,缓缓消散在浓雾中,连同那无声的骨笛之音,也一同消失。
随着它的消失,那些列阵的亡魂大军也仿佛失去了支撑,瞬间化作漫天光点,消散于无形。落魂坡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弥漫的浓雾和残留的怨气,证明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遭遇。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老赵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阿月走到我身边,看着我苍白的脸色,独眼中充满了凝重和一丝担忧:“你没事吧?刚才那股力量……”
我摇了摇头,压下灵魂深处的刺痛和翻腾的气血:“没事……勉强挡住了。”我没有多说关于力量融合的事情,这其中的变化,连我自己都尚未完全弄清。
周璟从后面赶上来,看着那面具人消失的方向,声音带着惊骇:“能量信号……消失了!完全无法追踪!那东西……不是灵体,也不是活物……更像是一种……‘规则’的具象化?或者……某个强大存在的‘投影’?”
规则具象化?强大存在的投影?
联想到那【鬼】字残片和“鬼门”的传说,一个更可怕的猜想浮现在心头。
难道,刚才那面具人,与破碎的“鬼门”有关?它是鬼门的守护者?还是……从鬼门另一侧漏过来的……什么东西?
纳川棺的震动缓缓平息,但它散发出的气息,却比之前更加幽邃。它似乎“记住”了那个面具人,以及它身上那种独特的、令它厌恶又渴望的气息。
我抬起头,望向“鬼哭洞”的方向,那里的雾气仿佛更加浓郁,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
落魂坡的秘密,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邃。
而那个苍白的面具,和它空洞冰冷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了我的脑海深处。
前路,更加凶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