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9:58。
秒针第一次跳动,像有人把世界的心脏重新起搏。
沈策半跪在复位后的月台,缺耳兔子贴在胸口,碎骰在掌心冰得发疼。
站牌霓虹闪灭间,远处传来“咔嗒咔嗒”的金属舒展声——像无数把折叠刀同时弹刃。
他抬头。
原本空无一物的轨道两侧,升起两排高及穹顶的铁架,架子上挂满铜制工牌,编号从β-01至β-99,顺序却倒着排列,仿佛准备随时“倒带”重播。
风一过,工牌相互撞击,声音清脆得近乎孩子笑。
沈策右手背的“守门人”烙字微微发烫,一行淡金小字浮现:
【守则一:工牌无缺,列车方准点。】
【守则二:缺位由守门人补。】
【守则三:一小时后,列车载新客,不准拒载。】
字迹闪现三次,随即隐没,像怕他记不住,又像故意给他挖陷阱。
沈策皱眉——“工牌无缺”?
他低头看向脚边:β-01的工牌碎屑还留在裂缝闭合处,漆黑鞋印未干。
显然,第一位无面人已被闻昭血链撕碎,牌面缺失。
“让我补缺?”沈策冷笑,扯下兔子身上半片棉絮,把碎骰两半包裹,系在皮带扣后,“老子补,也不按他们的方式补。”
他抬步走向铁架,指尖刚触及β-01空钩,整排铁架忽然“哗”地旋转——
背面,是一面巨大镜子,镜中映出的月台空无一人,只有一只缺耳兔子,静静躺在轨道中央。
兔子棉絮裂开,露出幽蓝骰光,光里沉浮一扇半开的小门——
正是被他亲手击碎、本该消失的门。
镜中门缝,缓缓探出那只苍白小手,对他勾了勾指节。
沈策瞳孔骤缩,镜外却听“叮”一声——
电梯到达音。
他猛地回头。
月台尽头,原本封闭的墙洞开,走出一个穿铁路制服的老人,帽檐压得很低,胸前工牌闪着新铜光:
β-00。
老人手里托着一只漆盘,盘上摆满细长银针,针尖各穿着一缕不同颜色的线:红、黑、金、白。
他停在沈策三米外,声音沙哑得像铁轨摩擦:
“守门人,补牌需缝心,选线吧。”
沈策没动,目光落在那些线上——
红线细如牛毛,却透出闻昭血链的气息;
黑线冷得像无尽雾潮;
金线,是他手背曾有的锁状纹路;
白线,赫然与兔子棉絮同色。
老人抬眼,露出一双没有瞳孔的灰白眼球:
“四线合一,可补β-01,列车准点;
少一线,缺位由你顶。”
“计时:55分47秒。”
说完,他托着漆盘,单膝跪地,像等候君王挑妃。
沈策却后退半步,用皮带扣钢齿割破自己左腕,血珠滚落,滴在β-00工牌上。
血落瞬间,新铜工牌发出“滋”声,边缘迅速锈蚀,编号从β-00跳成β-01,表面浮出细小凹字——
沈策。
老人跪姿不变,声音却换了童音,正是广播里那只“沈执”:
“偷梁换柱,违规。”
“罚:提前进站5分钟。”
话音落,远处轨道“轰”地亮起两盏车头灯,昏黄灯泡上缠着黑布,像给死人开眼。
灯光照出列车轮廓——
没有车厢,只有一节孤零零的火车头,车头铁皮用红漆喷着:
SC-02-α【补位专列】
车头前端,焊着一只巨大缺耳兔子,铁皮耳朵被风刮得“哗啦”作响,像招魂幡。
沈策右手背烙字瞬间灼痛,一行血红倒计时浮现:
【00:54:57→提前至00:49:57】
老人起身,漆盘倾斜,四色线同时滑落,却在空中互相缠绕,化作一条灰黑锁链,一头扣住沈策腕骨,一头飞向车头兔耳。
锁链绷紧,把他整个人拖向轨道。
沈策反手抓住铁架边缘,指节暴起,锁链“铮”地一声,被他硬生扯得寸寸崩裂。
碎片却未落地,化作四色光点,全数钻进他胸口——
红线:闻昭血链气息
金线:守门人锁纹
黑线:雾潮源味
白线:兔子棉絮
四线入心,沈策耳边“嗡”地一声,世界骤然安静。
他再睁眼,瞳孔深处,浮出一只极小骰子,正在缓缓旋转——
朝上的一面,是半开半合的门。
门缝里,淡金色瞳孔,与他对视。
与此同时,缺耳车头“叮”地响起汽笛,像对他发出邀请。
沈策抬步,走向车头,每一步,脚下都浮现一个细小数字:
49、48、47……
不是倒计时,是提醒他:
提前的5分钟,正在被他一步步走掉。
他停在车头前,伸手按住兔耳缺处——
铁皮冰冷,却在他掌心下微微跳动,像一颗金属心脏。
缺耳边缘,自动浮出最后一行烙字:
【守门人,请为新车票签名。】
沈策指腹按在烙字上,血未干,字已成——
沈策。
兔耳“咔哒”一声,合拢,完整。
车头灯瞬间熄灭,世界沉入绝对黑暗。
只剩他胸口内,四色线交织成一只全新骰子,正在缓慢旋转——
第一面:沈策
第二面:空白
第三面:空白
第四面:空白
第五面:空白
第六面:——
第六面,尚未成形,却传来“咚咚”心跳,像有人在里面敲门。
黑暗广播,最后响起闻昭的声音,极轻,极远:
“还剩44分钟,把耳朵带回来。”
“否则,门就从你里面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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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