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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请君入瓮

    宴无师冷眼旁观着龙鑫强作镇定的狼狈模样,指尖在紫檀木椅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轻响,如同催命的节奏。

    突然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接上了龙鑫未尽的思绪:“看来兵部尚书龙鑫大人是遇上麻烦了。”

    宴无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堂内。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如实质般压在龙鑫肩上,“而且,这麻烦似乎还不小,光天化日,京师重地,尚书千金被劫,训练有素的护卫竟束手无策……龙大人,您这兵部尚书,莫非是做到头了?”

    “殿下!此乃悍匪挑衅朝廷法度,下官必定……”龙鑫浑身一颤,宴无师这话,几乎是将“失职无能”四个字刻在了他脸上,他急声辩解。

    “法度?”宴无师轻笑一声,打断了他,那笑声里满是讥诮,“龙大人现在才想起法度?孤倒想问,令千金出嫁,为何不按规制向宗正寺报备?为何不请旨赐婚?

    这李家虽算官宦出身,但以你龙家门槛,如此仓促低调,未免太过反常。”

    宴无师的目光再次转向角落里的龙柔儿,意有所指,“除非……这婚事本身就见不得光,龙二小姐,你说呢?”

    他将问题轻飘飘地抛给了龙柔儿,瞬间将全场的焦点再次凝聚到她身上。

    龙柔儿心中冷笑,知道宴无师这是在给她递刀,让她亲手将龙鑫推向深渊,她抬起眼帘,眸中已蓄满泪水,怯生生地看了龙鑫一眼,仿佛被他铁青的脸色吓到,声音带着颤意,却又足够让所有人听见:

    “殿下……父亲……女儿、女儿不敢妄言……只是……只是姐姐出嫁前,曾无意中提起……说是若能顺利抵达……二皇子府,父亲便能……便能高枕无忧了……”她的话断断续续,却如惊雷炸响!

    “二皇子府”四个字,彻底撕破了那层遮羞布!

    “你胡说!”龙鑫彻底失控,目眦欲裂,指着龙柔儿的手都在发抖,“贱人!你竟敢污蔑本官!污蔑皇子!”

    宴无师猛地一拍桌案,声音不大,却让龙鑫的怒吼戛然而止。

    “龙大人!”宴无师声音冰寒,“当着孤的面,呵斥弱质女流,这就是你的官威?二小姐不过是转述其姐之言,是真是假查证便知,你如此激动莫非是做贼心虚?”

    龙鑫被宴无师加上虚无的罪名一颤,慌忙道:“殿下明鉴!下官、下官只是惊怒交加,一时失了方寸!”

    “失了方寸?也罢。”宴无师唇角勾起一抹讥诮,“沈叔。”

    “属下在。”一直沉默立于宴无师暗处身后的沈墨应声道。

    “持孤令牌,即刻调遣京兆尹府衙役,封锁城门,全城搜救龙大小姐,顺道再派人去二弟府上问问,看他是否知晓些什么?毕竟,李尚书之子,是他的近臣。”

    “遵命!”沈墨领命而去,每一步都踏在龙鑫的心尖上,救龙大小姐是假,去问二皇子是真?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警告和挑明。

    就在这时,角落里的龙柔儿感觉时机成熟忽然放下茶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她抬起头,眼中已噙满泪水,楚楚可怜地望向龙鑫:“父亲……姐姐吉人天相,定会无恙的。只是……只是女儿方才想起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龙鑫心中警铃大作,厉声道:“柔儿!此地没你说话的份,休要胡言!”

    宴无师却抬手阻止:“诶,龙大人,令嫍或许知晓线索呢?龙二小姐,但说无妨。”

    龙柔儿怯生生地看了龙鑫一眼,仿佛被他的严厉吓到,低声道:“女儿前几日夜深难眠,曾在后院瞧见……瞧见姐姐的贴身丫鬟与几个面生的黑衣人交谈,还提到了……提到了‘十里峰……女儿当时只觉奇怪,未敢深想,如今姐姐遭难,莫非与此有关?”

    “十里峰。”三字一出,满座宾客皆惊!

    那是北营三千边军全军覆没之地,是近日京师最大的悬案,同时也是大皇子燕王宴无师在此遇刺一事之地,龙瑾萱的丫鬟怎会与此地扯上关系?

    龙鑫如遭雷击,瞬间明白了龙柔儿的毒计!

    她不仅劫走了龙瑾萱,还要将勾结北营边军,图谋不轨的污水泼过来。

    一旦坐实,整个龙家都将万劫不复,好狠的心啊。

    宴无师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看向面无人色的龙鑫,声音冰寒刺骨:“龙大人,看来孤需要请你,以及贵府上下,好好解释一下这十里峰了,来人暂且保护好这龙府,在真相大白前,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殿下,老臣冤枉啊!”龙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凄厉,老泪纵横,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小女柔儿自幼与瑾萱不睦,此乃府中皆知!她今日所言,纯属挟私报复,构陷亲父!

    老臣对朝廷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那黑风坳之事,与老臣绝无半点干系!定是有人……有人要陷害老臣啊殿下!”

    他跪行几步,几乎要抱住宴无师的腿,姿态卑微到了尘土里,与方才的嚣张判若两人。

    宴无师垂眸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半分动容,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

    他并未闪躲,任由龙鑫匍匐在脚边,声音平淡得可怕:“冤枉?构陷?”

    宴无师重复着这两个词,仿佛在品味其中的荒谬,他可不傻,他绝不会给龙鑫任何喘息之机,霍然起身,周身散发出凛冽的威压:“玄甲卫何在?”

    “属下在!”

    一声应和,并非来自一人,而是如同沉雷般从庭院深处滚来,整齐划一,撼人心魄。

    紧接着,便是一阵低沉而富有节奏的金属摩擦声与脚步声。

    那不是杂乱的喧哗,而是极具韵律的、沉重的踏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心跳的间隙上,让地面的微尘都为之震颤。

    率先踏入大堂的,并非完整人影,而是一片移动的玄色城墙。

    那是百名之众身披全套玄甲的战兵,他们的甲胄并非简单的黑色,而是由百炼冷轧钢经过特殊工艺打制,色泽幽暗,在烛火下只反射出吞噬光线的哑光,甲片上刻有淡淡的饕餮云纹,那是燕王府独有的标记,甲叶层层相叠,随着他们的行动发出细碎而冰冷的“沙沙”声如同毒蛇潜行,头盔下的面容被面甲遮挡大半,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如同深潭寒冰的眼睛,目光扫过之处,空气都似乎要凝结,他们腰佩统一的制式长刀,刀鞘漆黑,但刀柄上磨损的痕迹无声诉说着这些兵刃曾饱饮鲜血,行动间,肩甲,臂甲、腿甲精密契合,

    不见丝毫冗余晃动,整个队伍如同一头训练有素的玄色巨兽,沉默却散发着致命的威胁,那股从北境沙场带来的浸透在骨子里的血腥煞气,瞬间冲散了大堂内原有的脂粉与酒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铁锈与汗水混合的凛冽味道,让人呼吸困难。

    他们并非普通护卫,而正是护送宴无师从尸山血海的燕地归京,历经无数刺杀与明枪暗箭后,仅存的核心亲卫玄甲卫。

    人数虽已不多,但每一个都是以一当百的死士,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燕王权柄与力量的具象化。

    大堂之中的宾客,皆被这突如其来的钢铁洪流惊得连连后退,甚至有人腿软跌坐在地,无人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一丝动静便会引来这群玄甲卫凶神的注视。

    “第一队出列,孤命令你们,即刻封锁龙府所有出入口,包括角门、侧门、乃至狗洞,许进不许出!凡有擅闯者,无论何人,格杀勿论!”

    “遵命!”为首的一名将领正抱拳领命,转身便带人疾步而出,门外立刻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呵令声。

    “第二队出列。”宴无师的视线转向大堂内噤若寒蝉的宾客,“请诸位大人、夫人移至偏厅暂歇,分开安置,没有孤的手令,任何人不得相互交谈,好生招待,莫要怠慢。”

    这话说得客气,实则是要将所有人软禁隔离,防止串供或传递消息。

    宾客们面面相觑,脸色煞白,虽不愿却无人敢出声反对,在玄甲卫沉默的“引导”下,如同待宰的羔羊般被带离了大堂。

    “第三队出列。”宴无师最后看向面如死灰几乎站立不稳的龙鑫,语气中透出一丝残酷的玩味道:“护送龙大人回书房休息,没有孤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近,令外放出消息,就说龙家之人欲谋害孤,孤特此来调查金麟郊外遇刺一事。”

    这等同于将龙鑫单独囚禁,两名侍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扶”住龙鑫。

    龙鑫挣扎欲言,却被侍卫不动声色地制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如同犯人般被带离。

    转眼间,刚才还人头攒动的大堂,只剩下宴无师、角落里的龙柔儿,以及寥寥数名贴身侍卫。

    烛火摇曳,映照着空旷的厅堂,红绸喜字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荒唐。

    宴无师缓缓坐回主位,仿佛刚才的雷霆手段只是随手为之。

    他端起那杯早已冷透的茶,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沫,目光终于毫无阻碍地落在了龙柔儿身上;“现在,闲杂人等都清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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