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脊山。
黄白皮毛的大虫倒在地上,渐渐没了声息。
卫嶂和其他猎户将这具尸体处理妥善,最后交给他们之中最年长信誉最好的男子,让他将这只大虫卖掉,随后他们平分银两。
其他人都没有异议。
“说起来,此次进山已有十日,也不知元娘在家中如何了。”
“还有我家那小子,不知道有没有惹是生非。”
“这一结束,就有些归心似箭啊。”
几个猎户忍不住开口说着思念,神情坚毅沉稳的卫嶂在此刻也发散思绪,想起在家中等候他归来的周清清。
她,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如何了。
眸光在一瞬间变得柔和。
跟其他猎户告别,卫嶂步履匆匆的往家走。
一路上,心情雀跃。
回到家中,他要先抱抱他的妻,不,不能抱,清清喜净,他有十日未沐浴,需先洗浴一番,然后再抱抱他的清清。
临走时,他怕太过亲密不舍得离开,只浅浅的在她额头上留下了一吻,现在回去,他想亲她。
还有近日天气转冷,洗衣裳免不了受冷,不知清清有没有听进去他说的话,把衣裳放着,等他回去洗。
还有……
放心不下的东西太多太多,卫嶂恨不得下一瞬间见到周清清。
终于,熟悉的屋子出现在眼前。
“清清!”
卫嶂大喊了一声,步伐加快。
可随着走近,他渐渐发现不对劲,屋中寂静,没有人的踪迹。
忽然,三十多个高大男人自山下走来,手中拿着长刀,看见他的装扮,眼前一亮。
回首的男人意味不明的眯起眼睛:“你就是卫嶂?”
“我是。”卫嶂蹙起眉头:“你们是何人?”
为首男人笑了,笑不达眼底:“取你性命的人。”
同时招呼身后的人动手。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卫嶂是一人对上三十多人,他只有自制的弓箭和斧头,他们身上则是精心锻造的长刀。
卫嶂很快落入下风。
他受了伤,鲜血淋漓,激发了他的凶性。
杀了其中一人,夺了刀,神情冰冷的反杀着其他人。
为首的男人骂了一声:“还是一个难杀的硬骨头。”
不过幸好他们没有托大,这次来的足足有三十六人。
再加上卫嶂刚杀完大虫回来,筋疲力尽。
为首的男人找到时机,长刀几乎将卫嶂捅了个刺穿。
“噗──”卫嶂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动作慢了半分。
其他男人见状,纷纷抓住机会,刚刚还完好的人如今已看不出人形。
卫嶂的眼神变得涣散,目光落在他们身后的房屋中。
“为、为什么?”
来次三十六人,死去十二人,重伤十六人,轻伤六人。
这卫嶂真不是一般人。
为首的男人低骂了一声,似是非是的说了一句:“要怪只能怪你身份太低微,区区一个猎户竟敢娶那么美的女子。”
说完,毫不犹豫的拔出长刀。
其他人见状纷纷效仿。
卫嶂身形踉跄,几乎站不稳,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为首男人,口中鲜血像是怎么也流不完似的涌出来:“清清……你们把清清带哪儿去了?”
为首男人冷笑一声:“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了,去死吧!”
他踹了一脚卫嶂,卫嶂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那双眼睛无神的瞪大看着天空,口中喃喃:“清清……”
鲜血蔓延,染红了周清清亲手给他绣的白色小兰花。
卫嶂死了。
死不瞑目。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大雪,似乎在为他感到悲鸣,落在他冰冷的尸体上,掩盖了这一地的罪孽。
其他男人低声咒骂的收拾着满地残骸,没有人看到,卫嶂的尸体上发出一阵金光。
半山腰上,鲜少有人供奉的山神庙也发出阵阵金光。
片刻后,卫嶂不聚焦的瞳孔瞬间变成了金色。
那张沉稳俊朗,看着无比可靠的面容,在瞬间变得晦涩莫测,带着一丝淡漠的神性,让人望而生畏,丝毫不敢靠近。
身上致命的伤口在眨眼间愈合。
他蹙了蹙眉头,从地上爬了起来。
“诈尸了!”
为首的男人正在想着怎么跟县老爷汇报此次的伤亡,就猛然听到旁边兄弟的一声大喊。
他惊恐的扭过头,就看见死去的卫嶂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随后抬起头,跟他的视线对上。
他不知怎么形容这一瞬间的感受。
似蝼蚁看见顶天立地的巨人,似凡人不慎失足跌入深不见底的悬崖,他渺小,他无能为力,明明害怕的全身骨血颤栗,脚下的步子却迈不开一步。
只能惊惧交加的瞪大眼睛看着那双金色眼眸。
“砰”“砰”“砰”……
活着的人瞬间砰的一声爆炸,变成血雾。
站在中央的卫嶂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动容。
他是卫嶂,更是千万年来守护龙脊山的山神。
几十年前,他冥冥中预感有一劫,便投身入轮回应劫。
顺利度过此劫,他的神力便能更上一层楼。
可没想到他的转世死了。
死前还在挂念他的妻子,悲愤通天,硬生生将他的神性唤醒。
他不欲插手人间之事,可脑海里有道夹杂着血色的低沉执念不断响起。
清清……
救清清……
他微微蹙起眉头,脑海里浮起一张娇艳的美人面,面色酡红,拉着他的衣袖,羞怯的喊了一声“相公”。
“周清清……”祂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不远处,张二丫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远远的看见他,就开口大喊:“清清男人,你救救她!她被荣家的人抓走了!”
离得近了,张二丫才发现这里不知发生了什么,卫嶂身上满是鲜红的血迹,血淋淋的,让人看着就害怕。
她瞪大了眼睛:“你身上……这……”
沉思的祂抬起头:“荣家吗?我知道了。”
说完,径直朝山下走去,面容冷漠不带有丝毫情绪。
留在原地的张二丫傻眼,她莫名的觉得很诡异,可又说不出奇怪的地方。
把周清清的背篓放到屋檐下,急匆匆的顶着风雪跟上卫嶂。
“清清男人,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