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落魄地回到书房,裴昭便听到修竹的惊呼声。
“世子爷!您后背又流血了!”
裴昭这才回过神发觉后背刺痛。
修竹习惯性地往外走去。
“小人这就找云棠小姐过来!”
“等等!”裴昭脱口喊住修竹。
眼前浮现宋云棠站在晚风中的背影,和前世的画面慢慢重合。
他拧起眉,心里涌起一阵歉意,开口道:
“别去了,天这么晚,她想必已经歇下,你帮我上药即可。”
修竹转身回来,替裴昭换了药,感慨道:
“这几年,世子爷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的,云棠小姐不管再晚都会赶到并且亲手煎药。”
“除了老爷夫人,还从没人这么关心过世子爷呢。”
这话让裴昭心里闷得更厉害了。
但不管如何,他和宋云棠之间没有其他可能。
有母亲在,他们的婚事退不掉,况且他打心底里觉得世子妃的位置只有宋云棠能做得那么好。
他会和前世一样,养着宋云棠一世。
而前世他大婚后,阿宁伤心离家,遇到流民悲惨而死。
这是他悔恨了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遗憾。
老天垂怜让他重活一世,他只想用这一生来弥补。
裴昭深吸一口气。
虽然拿走宋云棠的掌家权,但他会在其他方面弥补她的。
就在这时,余光扫到桌上两份清单,裴昭收回思绪,拿起清单,越看眉头越紧锁。
“一千五百两?八百两?这是什么清单?”
修竹扭头看到清单,连忙解释道:
“是明夏送来的,一份是裴念小姐搬进东苑后踩坏的草药清单。”
“还有一份是昨晚裴念小姐打砸小厨房后损坏的药材和药炉……”
裴昭拧着眉头,脱口道:
“一个四五岁的孩子闹了几次,怎会损耗这么多银子?是不是弄错了?”
修竹忍不住替宋云棠说话。
“世子爷,那些都是云棠小姐天南海北收集来的上好药材,且不说花了多少心思,这放在平日千金也难买啊。”
裴昭手指按着清单,语气缓和下来,说道:
“明天一早开我的私库取银子,再挑几件稀罕玩意儿,一起送去云棠屋里,别惊动他人。”
修竹刚要转身,又看到抽屉里的药,试探地问道:
“那……世子爷还吃这药吗?”
抽屉里藏着医仙谷买来的药,长期服用可让脉象虚浮,如同重病后虚不受补之人。
世子爷是为了推延婚期、甚至不与云棠小姐圆房才长期服用的。
他劝了多次,可世子爷始终不肯松口。
裴昭手指摸索着药瓶,没有犹豫便打开药瓶吃下了药。
修竹没说话,心底却长长地叹了口气。
云棠小姐这么好的女子,容貌一等一的好,性子又好。
别说都城的闺阁千金里了,就是找遍天下也难找出几个来。
世子爷偏偏是个死心眼,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云棠小姐的好……
第二天一大早,宋云棠是被院子里的嘈杂声吵醒的。
为了尽快交接出掌家权,她连夜整理账本,快天亮的时候才睡。
这会儿被吵醒,宋云棠皱眉问道:
“明夏,出什么事了?”
明夏快步进屋,脸上还气呼呼的,回禀道:
“小姐,是大少夫人带人来了,说有要事要和小姐商量。”
“奴婢都说了小姐还睡着,可大少夫人非要在院子里等着,还使唤丫鬟进进出出地送东西。”
宋云棠心里有了数。
沈姝宁这是得了准信,来她这里耀武扬威地收掌家权了。
看来裴昭比她想的还要急,只怕一大早就为这事去缠着孟姨点头了。
慢悠悠起身,宋云棠远远看了眼窗外。
沈姝宁额头虽然还有昨晚磕头留下的红痕,可面色红润,显然志得意满。
宋云棠勾了勾唇。
这两天她只不过在暗中推波助澜了几次,让沈姝宁吃了点苦头。
果然,沈姝宁坐不住,来争掌家权了。
正好,她也急着要将这烫手山芋丢出去。
晾了沈姝宁半个时辰后,宋云棠冲春琴点点头,示意她带人进来。
沈姝宁进来时,沈姝宁已经穿戴齐全,正悠然地靠在软榻上喝血燕粥。
沈姝宁第一次进宋云棠的屋子,步子都僵了下。
宋云棠一身的珠光宝气,这屋子里也是处处彰显奢华。
她悔得快要吐血。
当初她看宋云棠性格软,好控制,这才同意将掌家权交给宋云棠代管。
可谁知短短的时间居然让宋云棠在裴家过得如同当家主母!
甚至没过门就敢罚她这个大少夫人!
沈姝宁压下怒火,扬唇看向宋云棠。
“宋云棠,这三年辛苦你替我管家了,只是阿昭说还是要将掌家权交给我。”
“不仅如此,阿昭他心急得很,一大早就去和夫人说了此事,你知道的,我也拗不过他。”
宋云棠淡淡地看着她,将手边的木匣推了过去。
“掌家玉印,还有账本都在这里,其他的东西,诸位管事今日会与我交接完。”
沈姝宁打开木匣检查了一遍,随后将木匣递给了身边的宝雀。
她抬起下巴,弯着唇角看向宋云棠。
“阿昭昨晚还说,过阵子让你搬去云芳苑附近,这东苑以后就给我和念念了。”
“这孩子最近又喜欢上养狗了,东苑养狗正合适。”
宋云棠差点笑出声,这算盘珠子都快蹦到她脸上了。
将她安置到离裴昭书房最远的云芳苑附近,然后将这离裴昭最近的东苑给她们母女?
宋云棠脸上没半点恼意,将东苑的地契拿出来按在了桌上,说道:
“难得孩子喜欢,这东苑当然该给大嫂了。”
沈姝宁扬唇,只是下一刻却听宋云棠说道:
“东苑的大小,按市价算约莫一千两银子,房屋就算是我送的了。”
沈姝宁笑意一僵,皱眉道:
“我什么时候说是买了……”
宋云棠打断沈姝宁,皱眉道:
“原来大嫂不舍得花钱,是要白嫖我的院子?”
沈姝宁噎了一下,如果传出这样的话,她还怎么接手管家权?
她立刻抬高声音说道:
“怎么会?念念她是长房嫡长女,我怎会不舍得为她花钱?”
宋云棠点点头,笑意不达眼底。
“也是,大嫂为人向来大方,不然怎么会亲手为小叔子做衣裳鞋袜?”
沈姝宁脸色一红。
“你什么意思?长嫂如母,我为阿昭做些针线怎么了?”
宋云棠笑出了声。
“长嫂如母?沈姝宁,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也不知道世子知不知道自己多了个娘?”
沈姝宁脸色变了又变。
她自己都不知道,一向只知道在太医身后捯饬药材的宋云棠,居然变得这么牙尖嘴利!
生怕宋云棠这张嘴再说出什么更难听的,沈姝宁咬了咬牙,起身甩袖就要走。
宋云棠漫不经心地问道:
“大嫂若买不起单独的院子也不必逞强,让孩子改养个鸟儿雀儿的,岂不省银子?”
沈姝宁咬咬牙,转头吩咐道:
“宝雀,去取一千两银票来!”
沈姝宁的一千两银票送到时,裴昭的银票和赔罪礼物也到了。
宋云棠看着桌上一张张的银票,忍俊不禁。
这三年也不算白干活了。
让明夏收起银票,宋云棠看到旁边的几件摆设,淡淡说道:
“这几样放一旁,走的时候和其他几箱子礼物一起还回去。”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王嬷嬷的声音。
“云棠小姐,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宋云棠起身朝外走去。
“孟姨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可是又咳嗽醒的?”
王嬷嬷扶着宋云棠,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道:
“夫人没事,是镇南王府那边来了人……”
宋云棠脸上的笑陡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