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陆祁川到医院门口,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
“你们,”陆祁川停下脚步,思虑再三还是对温婉说了出来,“尽快离开沪市。”
温婉听得心里一咯噔,抬头看向他。他提醒的就是针对她这种家庭出身的清算!
她没想会这么快,原来这个时间点,上面就已经开始暗中筹划了……
“其他的,我不便多说。”陆祁川看着她骤然变化的脸色,知道她听懂了,继续低声道,“我会帮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安身。”
“不麻烦陆团长了,我……”
陆祁川没想到她开口就拒绝,眉头微蹙:“这不是你一个姑娘家就能解决的事情!形势比你想的要严峻,而且你爷爷的身体也需要休养。”
温婉沉默了,她知道陆祁川说的是事实,爷爷的身体也经不起折腾。
看着她低头沉思的侧脸,陆祁川语气放缓:“听我的安排,我会帮你找个稳妥的地方,先把眼前这关过去。”
温婉抬起头,望进他深邃而坦诚的眼眸中,那里面有关切,有担当,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慢或算计。
她终于不再犹豫,轻轻点了点头:“好……这次,算我又欠你一次。”
“不必把欠字挂在嘴边。”陆祁川看着她,目光深沉,“照顾好你爷爷,等我的消息。”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身影很快融入暮色之中。
温婉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
重活一世,如履薄冰,在这条荆棘路上,竟然还能遇到让她愿意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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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胡招娣终于出现在了医院,脸色也十分不好,眼下乌青一片。
她一进病房,没先关心温学儒的身体,却唉声叹气地开口:“老头子,我平时用的那个存折里没什么钱了,我记得家里还有个存折,你放哪了?我去支点钱出来。”
她见温学儒闭着眼睛不搭理她,又自顾自念叨起来:“昨天街坊邻居送你来医院,咱也得买点东西感谢一下不是。还有,这天眼看着就冷了,婉婉的被子、厚衣服都得换,而且你看病也需要钱。”
听到这,温婉心里彻底明白了,她这是在家翻箱倒柜,也没找到那个存折,急了,跑医院来套话呢。
“奶奶,我这里还有些钱,暂时够用。”温婉不想让她在这里吵扰爷爷休息,“等爷爷出院了,我回去就按您说的,该买的东西都买上。”
温婉的话,一下把胡招娣的第一个借口堵死。
她眼珠一转,立刻又挤出几滴眼泪,换上第二个借口:“老头子……咱们多少给情情准备点什么嫁妆吧,哪怕是一床新被子也好啊,看着她要结婚,我这心里……怪舍不得的……”
温学儒今天有了些力气,听到这话睁开眼,说话也带了威严:“这些年没少了她吃穿,她那些衣服首饰,够普通人家孩子几年的花销了!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库房里的东西和存款,都是留给婉婉的,谁也别想都动一分一毫!”
眼看钱弄不出来,库房里的东西也早转移了,胡招娣再没了顾忌。
她猛地拔高了声音,指着温学儒:“两个孩子都是你的孙女,你的心偏到胳肢窝了!这些年,你对得起情情叫你这声爷爷吗!”
“你……你……”温学儒气得呼吸急促起来,脸色也有些不对。
“别说了!出去!”温婉毫不客气地扯着胡招娣的胳膊,将她拖拽到走廊。
“奶奶,爷爷还没痊愈,需要静养!你这样大吵大闹的,到底是什么居心!”温婉眼神冰冷地盯着她,语气急厉:“这里不需要你!赶紧回家!别再过来了!”
说完,温婉转身就要回病房去看爷爷。
胡招娣在身后,气得浑身发抖,不客气地‘呸’了一声,“小贱蹄子!我一把屎一把尿地伺候你长大,你敢这样跟我说话!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任她怎么骂,温婉头也没回地加快脚步跑回病房,紧紧关上了门,将那些污言秽语隔绝在外。
有些事,必须尽快办了,在她和爷爷离开沪市之前,给这个恶毒的女人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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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陆祁川接到部队门岗电话,说有一位姓温的女同志来找他。
他立刻来到部队大门口。
温婉正在那里等着他,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纤瘦了。
“你有事找我?”陆祁川走到她面前,声音不觉地放轻了些。
他知道,这姑娘不是被逼到绝路,是不会主动来找他的。
温婉点了点头,语气里藏着一丝艰难:“陆团长,我……您能帮我照顾我爷爷几天吗?”
陆祁川有些奇怪,照顾她爷爷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外人身上。
他敏锐地察觉到部队,急切地问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要是我能帮得上忙,你尽管开口。”
温婉苦笑着摇头,笑容里带着嘲讽:“让陆团长见笑了,家里……实在没有一个能值得我信任的人了……”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却透着心酸。
陆祁川看着她强撑的模样,忽然就明白了。
她为什么行事总是带着算计和谨慎,为什么会像一朵带刺的玫瑰。
因为她无人可以依赖,所有的风雨,都只能靠自己瘦弱的肩膀去扛。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沉声应道:“好,我会安排住处,什么时候接你爷爷?”
他的爽快和毫不追问,让温婉愣了一下。
她抬起头,对上他平静却可靠的目光,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散了:“爷爷还在医院,如果……如果方便的话,就今天吧。”
“你在这里等我,我这就去取车。”陆祁川没有一丝耽搁,转身就朝停车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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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郊区,一处干净整洁的小院内。
陆祁川对坐在藤椅上的温学儒说道:“温老先生,您就在这安心住下,这里有人给您做饭、打扫,您只管好好养身体,其他什么事情都不用想。”
温学儒看着这处陌生的院落,又看看陆祁川,点了点头,目光却担忧地落在温婉身上。
温婉立刻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爷爷,您别担心,等我处理好家里的事,咱们就离开沪市,去江南好不好?听说那边气候温润,最适合您调养身体了。”
“爷爷年纪大了,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你二叔他……跟你奶奶一条心,唉……”温学儒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儿子,性子全随了胡招娣,半分不像他。
陆祁川也扬起了一抹让人心安的笑容:“您老放心,凡事有我,我不会让温婉同志吃亏的!”
温学儒看着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眼神正直的年轻人,悬着的心竟然奇异地安定不少。
他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好!那我就安心在这儿待着,天天就吃了睡,睡了吃,享享清福!”
“爷爷,您呀,就该这样!”温婉被爷爷的话逗笑了,清脆的笑声在小院里回荡。
陆祁川看着祖孙俩其乐融融的样子,冷峻的嘴角也不由地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