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少年会关心人了,姬瑞雪脸上的笑意绽开了些:“找着了,只是——腿摔伤了,怕是一段时间都不能动弹。”
“这样啊。”宋枭野的声音里有点惋惜,眼神里甚至溢出同情。
“那真的是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了。”少年声音颓丧,唇角却不着痕迹地上扬。
“对了,明天我在王帐里有些事,可能得晚些,但还是会来的。”他忽然转移了话题,眼瞳幽幽地看过来,像是叮嘱,又像是隐隐的恳求。
绿松石似的眼瞳光华流转,有种勾魂摄魄的美。
姬瑞雪被他的眼眸所牵引,喉结轻滚,点头如捣蒜:“好啊,我等你。”
她又想到昨天他说王帐里接近淄楚王的计划进行得挺顺利的,主动关切问:“王帐那边——一切都还好吧?用不用我帮忙?”
少年闻言,眼瞳一滞。
他想到昨日在王帐里,耶律保同他说,在他担任统帅之职出征去讨伐邻国前,需得以一战收拢人心,让旁人信服。
为了避免麻烦和横生枝节,他主动提出去斗兽场,当时座下那帮人看他的眼光跟看怪物似的。
这些人自己创造出来的折磨奴隶的法子,轮到自己头上,却连尝试一番的勇气也无了?
想到这里,宋枭野突然发出一声轻嗤,看得姬瑞雪一头雾水。
见她清润的眼里满是疑惑,少年弯了唇角,笑容更深意了些:“不用,你明天来这里等我就好。”
他的语调如此轻巧,让姬瑞雪生出一种“这事情当真有如此简单”的疑惑。
但显然少年没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望着他乖巧得让人挑不出错的笑容,姬瑞雪暗自叹了口气。
敏感多思,习惯性承担一切,忧伤和疲惫不轻易展露人前,他从小背负的,得有多沉重啊。
“好呀,我明天等你。”少女望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怜爱,但又不免为他担心:
若是按照宫斗或是权谋的剧本,王帐里该是危机重重,宋枭野又如何能周旋其中、保全自身呢。
她想想还是要嘱咐他几句:“在王帐里要小心做事,安全第一。”
“嗯。”
“不要得罪人,少说话,多做事。”
“嗯。”
“不要弄伤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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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
她缓缓伸了个懒腰。
“有些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她打着哈欠揉了揉眼。
少年瞥见她才揉几下便泛红的眼圈,跟只兔子似的,不着痕迹地勾了唇:“嗯。”
他嘴上答应着,顺便抬眼瞧了眼天上,月亮才刚挂上枝头不久。
微微不满的情绪掩藏了下去,少年揉了揉迷蒙的眼,反露出一个体贴又乖顺的笑,冲她道:“去吧,明天见。”
感受到少年温软的善意,姬瑞雪莞尔,离开时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宋枭野望着少女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常年冰冷的眸里浸上了一层思索的光。
姬瑞雪身上像是有一种魔力,有一种让人心向积极的魔力,好像什么事情发生到了她身上,她都能顺其自然地接受,
或者说,乐观且从容的看待事物的一切发生。
少年突然发觉手心还捏着块什么,他疑惑地低头望一眼,指缝间的那抹香粉色提醒着他帕子未归还其主的事实。
宋枭野蹙了下眉头,啧了声。
。
少女消失在雪色里不久,宋枭野便遥遥望见了几道身影,朝少女的营帐步步逼近,鬼鬼祟祟的,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幽绿的眼瞳一凝,瞬间恢复了冷冰冰的状态。
斗篷上的兜帽将脑袋罩住,双手插兜跟了过去。
那几人说得正起劲,以至于有人从身后靠近,他们也未有察觉。
“这中原小娘们儿睡觉都细声细气的,听得人心痒痒。”
“那日她在营前给婢女说话,那声音真是能把人骨头给酥掉,不知这样的女人上了床是番怎样的景象?”
“那哥几个夜里肯定是不用睡觉了!素来听闻南国美女众多,虽然我从没看过这公主的全貌,单凭那双眼,就足够勾人魂魄去咯!”
“唉,大王身边美女那么多,想来也未必注意得到这一个,什么时候赐给我们,也让我们尝尝这中原女子的滋味啊!”
..........
“你们在这干什么?”乖致的嗓音从身后游魂般地传来,把那三人都吓得齐刷刷一哆嗦。
其中一人刚要搓骂,被另一人抬手拦了下来,“阿野将军,我们错了,夜里巡逻不该乱窜的。”
他前几日听了王帐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这个绿瞳的奴隶少年颇得王上的赏识,不日可能要作为统帅带兵出征。
虽然这事还未有定论,但行事总归是恭谨小心些为好。
听言,宋枭野唇角勾起一抹笑,绿瞳幽幽,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哦,原来是你们三个巡逻啊,方才我看到森林那里好像有人,鬼鬼祟祟的,还不快去看一下。”
那三人闻声连忙唯唯诺诺说是,朝林子里的方向跟了去。
夜里的林子很是静谧,稀薄的月光给白皑皑的枝头挂上了层轻纱,似雾笼罩,朦胧唯美。
矮胖身影的那人瞥见草丛里的移动,屏住了呼吸靠近,却见一只野兔从中快速地窜过。
“害,大惊小怪的,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胖子抹掉脸上的冰汗,正欲坐下来歇息歇息。
“这不是人来了么?”似笑非笑的空灵声音在夜间听上去有几分诡异。
胖子扭过头来,还没看清那人的脸,却觉颈窝子一热,鲜血模糊了视线。
“你去死吧。”少年幽绿的眼眸和空荡荡的袖口让他看上去像是林间飘忽的野鬼,嗓音冷得彻骨。
看那男人应声倒地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阿西,你怎么了吗?”另一人听到动静,朝着这边走过来。
宋枭野听到愈发近的脚步声,嘴角扬起冰冷的弧度,带血的弯刀寒光凛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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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用雪洗净了手上的痕迹。
他方才的动作很利落,锋锐的弯刀轻轻一勾,便能刺破皮肉直达血管,手法熟练得甚至血都不会溅到他手以外的地方。
他擦干净了弯刀上最后一点血,又用雪水浸了一会儿,晾干,夹平在帕子里,揣进了兜。
干完了这一切,宋枭野突然想到,姬瑞雪同他说,他随时都可以进她的营帐里喝一杯茶。
不论时间。
——
营帐里,姬瑞雪被子蒙头,隔挡住外头呼呼作响的风。
半个时辰前,她还听见有几个男人躲在她营帐附近叽里咕噜,后来就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了,反而安静得让她有点儿害怕。
但惧意实在没有抵挡住困意,在连连哈欠了几下后,她还是顺利地见到周公了。
营帐的幕帘忽然被掀开了一角,斗篷上承载的落雪一进帐篷里便消融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