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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小说 > 龙族:我打诺诺,真的假的? > 2.好久不见

2.好久不见

    姜枝一直都不怎么喜欢穿裙子。

    倒没什么特别的原因,纯粹是不方便,而且轻飘飘的没什么安全感——穿裤子时她是身手矫健的女侠,能脸不红气不喘把抢钱包的小贼撵得躺地上求饶叫姑奶奶。穿裙子时她却只能皱着眉,站姿规规矩矩的,好像中世纪被鲸骨束腰勒得气都喘不过来的贵妇淑女……当然也可以说是被戴上了金箍的孙猴子,再也没法自由自在地翻跟头。

    换好衣服,借洗手间的镜子端详自己两眼,姜枝撇撇嘴,往下扯扯膝上足有十五厘米的裙摆,暗道这卡塞尔学院难道不是所贵族学校么?既然是贵族学校干嘛把制服裙摆设计得这么短?动作幅度一大怕不是就要当场走光……

    群众里面有坏人!

    姜枝忍不住腹诽。

    也不知道学院里有没有必须穿校服的硬性要求,如果有,那安全裤购买计划就该被提上日程了……

    一边想,她一边拽开了洗手间门。

    论换衣服的速度,她居然是最慢那个。

    抛开芬格尔那个连着留了四年级早就熟悉流程的奇葩,居然连小路同学那个笨手笨脚的衰仔都比她快。

    白色的衬衣,墨绿色的西装滚着银色细边,深玫瑰红色的领巾,胸口的口袋上绣着卡塞尔学院的世界树校徽,料子上好剪裁合身,屌丝如小路同学穿上都能显出股贵不可言的英伦范儿。

    ——就是发型拉了大胯,谁家英伦绅士出门头顶着个鸟窝的?那造型真是喜鹊看了都想下蛋!

    果然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老祖宗诚不欺我……姜枝肚里嘀咕着,忽然就觉得车厢里的气氛有点诡异。

    没人说话,就连古德里安教授都保持了可贵的沉默,即便是以姜枝过人的耳力,能听到的也就只有列车撕风而去的呼啸和车轮碾过铁轨的细微嗡鸣。

    车窗外夜幕四合,见不着一星半点光亮,沉重的钢铁巨兽在轨道上无声疾驰,像是在进行一场奇怪的夜间飞行。

    寂静中,姜枝眼角余光发现芬格尔悄悄用胳膊肘捅了捅路明非,那张英俊但淫贱的脸上眉飞色舞……被捅的路明非先是愣愣,随即反应过来什么,飞速涨红了脸,转过头,像是要和芬格尔这浪货划清界限,对他怒目而视。

    姜枝对此有种奇妙的熟悉感。

    就好像以前夏天她和路明非去上网,路上偶尔会碰见穿着超短裙或者百褶裙,毫不吝啬地把大长腿亮出来的漂亮妞。

    每到这时,不管之前两个人在说什么,话题都会即刻终止,然后她就会偷偷捅咕捅咕路明非,她一捅咕路明非路明非就懂她意思,和她一起表面目不斜视,实则用眼角余光偷看人家妹子的腿。

    等到擦肩而过,妹子走远了,他们俩就会颇有默契地淫笑起来……说来妹子们的长腿倒不见得真有多好看,但和好兄弟对暗号做坏事的经历实在令人怀念。

    见鬼!姜枝忽然反应过来,这下她成了被偷看的那个漂亮妞了!

    女孩莫名气恼,但不动声色,她假装没发觉路明非和芬格尔的眉来眼去,径直走到路明非面前。

    路明非虽然没做贼,可也心虚,没胆子跟姜枝对视:

    “你也换好衣服啦姜枝……”

    这时姜枝忽然伸出手。

    路明非心道完辣吾命休矣!该死的芬格尔你等着!我就算当鬼也不会放过……嘎?

    他似乎误会了,姜枝的手没落在他脖子上,反而落在了他胸前。

    在此之前路明非还从来都没穿过西装,除了那套韩版小西服,自然不会打领带,领巾也是一个道理——他倒是会系红领巾,可领巾和领巾之间天差地别,没人帮他他就只能潦草地给系上了,随便塞领子里。

    姜枝动作轻柔地帮他把领巾抽了出来,解开,重新系。

    她的手修长微凉,温柔极了,路明非低头能看到女孩纤细的肩,精致的锁骨白皙的脖颈,还有如春柳般柔软的腰线,百褶裙下素白的小腿,短袜和方口小皮鞋。

    路明非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诚如芬格尔所提醒的那样,他的好兄弟姜枝换上女式校服之后,竟真有种令人惊心动魄的美。

    兄弟很美,可再美也是兄弟!

    路明非收回视线不敢再看,鼻端却嗅到了忍冬或是莲花般遥远而寒冷的香气……是姜枝身上的味道么?

    正当他这么胡思乱想时,耳边忽然传来女孩刻意压低了的恶狠狠的警告声:

    “再瞎看老娘把眼珠子都给你戳爆!”

    路明非一怔,下意识去看,发现女孩依旧巧笑嫣然。

    可她给他系完领巾的右手俨然已摆出市井格斗术三要义之一的二指禅架势,此刻正蓄势待发,只等他这小贼再管不住下议院,就要悍然出击。

    戳眼睛撩阴腿还有肘击,这是姜枝最擅长的三种格斗技巧。

    路明非可一样都不想尝试,他连忙讪笑着举起双手投降,连半点犹豫都没有,试图向姜枝证明他是良民,忠心大大滴有。

    “哼。”

    姜枝翻了个白眼,拍拍他胸口的领巾,转头,绕到了古德里安教授跟前。

    古德里安教授笑了笑,指指车厢中央那条橡木长桌:

    “都坐吧。”

    于是四人对坐下来。

    车厢是典雅的欧式风格,四壁用维多利亚风格的花纹墙纸装饰,舷窗包裹着实木,墨绿色真皮沙发上刺绣金线,没有一处细节不精致。

    再加上身上那分明是请了好裁缝按尺码定制的校服,还有袖口用金线刺绣出的“姜枝”和“路明非”的名字……

    这所神秘的卡塞尔学院,或许正在用这些不起眼细节向两位新生展示着它的优雅、高贵与深厚底蕴。

    从踏入这节车厢开始,姜枝和路明非似乎忽然就成了某种意义上的“上等人”。

    路明非不由自主的有些惶恐,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将要发生。

    “咖啡还是热巧克力?”古德里安教授问。他背靠着墙,后面是一幅被帆布遮挡起来的巨画。

    “热巧克力。”芬格尔举手。

    “没问你。严肃些,我是你们的临时导师,学校指派的,这是新生入学辅导时间,”古德里安教授看着路明非,“当然,你们也可以要一杯烈性酒什么的。”

    “见导师……还要喝酒?”

    “他们只是会给你一杯东西帮你镇静一下,免得入学辅导中途你惊声尖叫。”芬格尔耸了耸肩。

    “有……有那么夸张么?”路明非缩头。

    “比你想的……还要夸张。”古德里安教授低声说,“首先,很抱歉我来晚了,我在俄罗斯那边耽误得比较久;返回学院时才发现调度错误;还没接到你;所以决定跟车来一趟;其次,学院要求每个学生参加入学资格考试,我们称之为‘3E’考试,不通过考试就不能录取,你的奖学金也就暂时不能生效。”

    “资格考试?”路明非松了一口气,“虽然也很让人惊恐了……不过好歹我的心脏经受住了考验。”

    “这里有份保密协议你们签署一下吧。”古德里安教授递过两份文件来。

    面对那份拉丁文混合着英文写的古怪文件,路明非手有点哆嗦,不过还是签了。现在他乘坐的这趟快车正以每小时200公里以上的高速驶往神秘的卡塞尔学院,这是他父母给他指出的道路,他还能拒绝什么呢?

    姜枝倒是没着急签下那份古怪的保密协议,而是学芬格尔举手,问:

    “有可乐么?我要两杯。”

    古德里安教授愣了一愣,不多时,竟真有两杯可乐被送了过来……学院的人甚至还贴心地为他们准备好了冰桶。

    可乐刚端上来,路明非就自觉拿起夹子往里面加冰,加完冰之后毕恭毕敬递给了姜枝,俨然是位懂得揣摩圣意的大太监。

    姜枝暼他一眼,接过可乐,喝了口之后老神在在地看向古德里安教授,问:

    “参加个入学辅导还要签保密协议?你们这入学辅导究竟辅导的是个什么东西?总不能是教新生怎么手搓核弹吧?”

    路明非心说好槽!他心里其实也纳闷呢,究竟什么大学会在入学辅导之前要求学生签这样一份英文混着拉丁文的保密合同……该死,不是当初说好了卡塞尔学院已经全面普及中文了么?那为什么这份保密合同就没有中文版本?

    “请相信我,也请相信学院,”古德里安教授的表情倒是蛮诚恳,“这真的只是份普通的保密协议,至于为什么进行入学辅导之前要签署这份保密协议……如果我告诉你们的话,那这份保密协议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姜枝听完沉默片刻,再没什么问题,大笔一挥,在那份保密合同上签下了名字。

    “保持必要的谨慎是种很好的习惯。”古德里安教授小心地收起文件,“作为一家在美国教育部注册的正规大学,卡塞尔学院一直致力于向有特殊才华的学生提供高质量的教育,并且推荐工作。我们的正常学制是四年,芬格尔这样学了八年还没毕业的是极少数。我校是古典的封闭式教育,所有学生必须住校,结业的时候,我们会颁发给你正式的学位证书,但是很遗憾,本校的学位证书可能不能帮你在其他大学找到对应的专业,所以如果你想读硕士或者博士,还是只能选择本校就读。”

    “你是说……不是正经学位?”路明非警觉起来。

    “不,很正经,我校的学位绝对符合教育部的要求,我的意思是,我们的专业特殊,”古德里安教授斟酌着词句,“非常特殊。”

    “能有……多特殊?”姜枝挑了挑眉毛。

    “你们知道神学院么?”

    “略有耳闻。”路明非点头。

    “神学院就是一种特殊的学院,他们的学生主要学习的就是关于神的知识;还有医学院,他们主要研究对象就是人类的身体机理;还有商学院,他们主要就是研究‘交易’这一古老的命题。卡塞尔学院也是这样一所特殊的学院,我们研究的是……”

    古德里安教授起身,抓住自己身后那幅巨型油画上的帆布一角,猛地抖开。

    狰狞的画面暴露于灯光下,姜枝的视线触及那幅画的瞬间,觉得自己仿佛要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出去。

    那是那副画的威压。

    画面上,天空是铁青色混合着火焰的颜色,唯一的一株巨树矗立着,已经枯死的树枝向着四面八方延伸,织成一张密网,支撑住皲裂的天空。荒原上枯骨满地,黑色的巨兽正从骨骸堆的深处腾起,双翼挂满骷髅,张开巨大的膜翼后,仰天吐出黑色的火焰。

    那副画封存的不只是一个画面,它封存的似乎是一小截时空的切片……恍惚中姜枝竟仿佛听到凄厉的吼声自太古回响至今,那是黑色巨兽临死前的嘶吼。

    “龙?”姜枝和路明非异口同声。

    “是的,龙。更准确地说,龙皇尼德霍格,根据北欧神话《老爱达经》的记述,诸神黄昏的时候,它会把世界之树伊格德拉修的树根咬断。那一天,世界毁灭。”古德里安教授的手指扫过书架上整齐的精装古籍,“如果你懂得拉丁文,你就能看懂这些书的名字,《龙族谱系学》、《龙与言灵术》、《所罗门之匙》、《龙族血统论》、《龙族基因学》……这是我们几千年来的积累,无数代人寻找龙、研究龙,卡塞尔学院是集大成者。在卡塞尔学院,你可以选择炼金工程学、魔动机械设计学、龙族宗裔理论等不同的学科,所有课程的最终目的都是,”他直视二人的双眼,“屠龙!”

    “屠……屠龙?”路明非咽了口唾沫。

    他不自觉又转过头去看那副画。

    画上的巨兽垂下如云的双翼,像神话中的鲲鹏——“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那巨兽亦然,它垂下双翼时,就连山峰都被遮蔽。

    路明非欲哭无泪,他心说这这这……哥们的小身板好像连给这货塞牙缝的资格都没有,学院是怎么眼瞎了能看出我有成为屠龙高手的天赋来着?

    姜枝则与古德里安教授对视,短暂思考后,她问:

    “人类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崛起,成为地球的霸主……好吧,至少是表面上的霸主——跟我们会使用工具有密不可分的联系,所以我们怎么屠龙?用机枪?战斗机?还是搭载了核弹头的洲际导弹?”

    “请相信,学院并不介意使用任何能对龙族造成伤害的武器作战,”古德里安教授耸耸肩,“但一般的热武器通常都难以对巨龙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那我们靠什么才能战胜这些神话里才会出现的幻想生物呢?”

    “靠炼金武器、言灵、还有我们这些继承了龙族血统的……混血种!”

    车厢里的灯光骤然暗了下去,路明非有些慌张,心说什么情况什么情况?难道是古德里安教授口中的巨龙真打过来了?那我第一个投降行不行……反正我全身上下也凑不出几块好肉,还不够巨龙塞牙缝的!

    可这时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像烧融的铁水,带着兽性的狰狞和上位者的威严——是两对眼睛,一对属于古德里安教授,另一对属于那个废柴师兄芬格尔。

    黄金瞳!

    那是两对熔金般的瞳孔!

    车厢的灯光再度被点亮,古德里安教授在灯光下冲姜枝和路明非和蔼地笑笑,他的眼睛再度变回了雅利安人常见的铁灰色而非妖冶古奥的金色竖瞳。

    “本来这些知识不应该透露给你们这两个还未正式入学的新生,”古德里安教授说,“可你们两位的血统阶级分别是极具潜力的‘S’和‘A’,通过3E考试理应是板上钉钉的事……”

    “血统阶级又是个什么东西?”从入学辅导开始,姜枝就毫不掩饰她强劲的求知欲。

    “这个问题的答案恰好也能为你即将提出的下一个问题做出解释——什么是血统阶级?混血种又是什么?”古德里安教授的表情严肃起来,好像是位即将开始布道的虔诚牧师,“太古时代,人类将纯洁的处女敬献给龙族作为祭品,处女与龙类交媾后,便诞生出了最初的混血种。”

    “然而龙族的基因实在太过暴戾,身上流淌着龙血的初代混血种多是半人半龙的怪物,它们撕裂母体降临世间,没有丝毫理智可言,仅有一小部分仍保留有人类的理智。”

    “就这样,优中择优,暴戾的淘汰稳定的留下,就像进行杂交实验,一代一代筛选下来,最终,新时代的混血种诞生了。”

    “听起来是有点变态。”姜枝评价道。

    “何止有点变态啊!”路明非瞪大眼,“简直就是变态!这这这……我光是想想就觉得有点恶心。”

    “我并不否认,”古德里安教授苦笑,“可这就是真实的历史……渺小的人类以‘圣杯’窃取了属于古龙的力量和权柄,他们自命为窃火者,是新时代的普罗米修斯。可用现代人类的道德标准来看……他们恐怕恐怕个个都是漠视伦理和生命,被权与力冲昏头脑,该被枪毙一万遍的疯子!”

    “我们无法否认历史,而这便是混血种的由来——甚至可以说,我们是群兼具人类与龙族血脉,游离于两个世界之间的怪物。”

    “而对我们这群怪物来说,龙族的血脉既是恩赐,也同样是诅咒。一旦我们体内的龙血浓度超过某个界限,暴戾的龙族基因就会压制人类基因,我们就会不可逆地被转化为只知杀戮毫无理智可言的死侍。”

    “而在龙血浓度跨越那条界限之前,它偏偏又能增强我们的体能和智力,甚至为我们带来玄妙的言灵之力——于是,血统阶级就这样顺理成章地诞生了。”

    “在安全界限以下,龙血浓度越高的人,血统阶级也就越高——S、A、B、C、D、E、F……”说到这儿古德里安教授忽然面色古怪地看了眼旁边正捧着热巧克力喝的芬格尔,“原本学院的血统阶级评级系统只有这么七个等级,不过我最近好像听说他们打算再另外单独开设个‘G’级出来……”

    芬格尔差点没一口热巧克力喷出来。

    “原来到F级了还能往下再降么!干你老母!教授您说总不会有一天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都被我用完吧!”

    “前提是你能在学院再留级十九年不被开除。”古德里安教授也感到了油然而生的一股滑稽感,语调都不由得欢快起来。

    “十九年?”芬格尔呆了呆,“ABCDEF……这不是六个阶级么?按一年掉一个阶级算,我难道不是要再留级二十年?”

    “你漏算了S级,”古德里安教授幽幽说道,“虽说中国有句话叫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可是学院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废柴硬靠留级留到S级……”

    “干!”芬格尔狠狠放下玻璃杯,“我还以为迟早能靠这招混上个S级!结果没想到学院居然早有防备!”

    姜枝心说难道这就是新时代的南辕北辙么?地球虽然是圆的可英文字母表不是循环的,就算血统评级跌破地心也没法触底反弹。

    经过芬格尔这么一打岔,车厢里原本沉重的气氛骤然轻松了不少,趁此机会,古德里安教授总结道:

    “总之,在你们所不知道的地方,这件事已经进行了几千年。人类谱写这一部没有龙的历史,但是另一部历史的每一行里都有龙族的身影。但是这个秘密太过惊人,如果它被泄漏,可能导致的恶果无法判断。所以我们称为‘血裔’的若干家族,在过去的几千年里,共同持有这个秘密,并且负担了屠龙的使命,他们不断培养擅长搏斗、咒术、魔法和炼金术的后代,把他们送上屠龙的战场,一次次把龙族复兴的努力埋葬,直到今天,卡塞尔学院继承了他们的遗志。”

    “遗……遗志?”路明非问。

    “是的,因为历史上的屠龙家族巨大且多数都已经消亡,在新的时期,我们没法依赖家族传承了,我们必须引入现代的教育机制。”古德里安教授向路明非和姜枝伸出手,“欢迎加入卡塞尔学院,两位同学!”

    天崩地裂般的一声巨响,整个列车摇晃,所有灯光跳闪着熄灭,黑暗降临。

    “喂,什么情况?火车撞山了?”路明非摸摸自己的全身,似乎没有受伤,“有人受伤没有?有人知道蜡烛在哪儿?姜枝?姜枝你没事吧?”

    “路明非,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有人在黑暗里轻声说。

    所有灯光复又亮起,依旧是那节豪华的车厢,依旧是那张橡木长桌和长桌两侧的豪华沙发,可原本坐在沙发对面的古德里安和芬格尔都凭空人间蒸发了,空荡荡一节车厢里就只剩下路明非,姜枝,还有莫名其妙出现在路明非身旁的那个男孩。

    他上次出现,是在芝加哥车站,路明非的梦里。

    “你你你……你从哪里上车的?”路明非结结巴巴地问。

    “我始终在车上,我刚才跟你们一样在等车。”男孩淡淡地说。

    “你这口气好像个怨魂……”路明非说。

    “看窗外,”男孩忽然说,“欢迎来到……龙的国度!”

    路明非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车窗外,瞳孔忽然放大,在那片世界面前,他连呼吸的力量都失去了。

    不再是漆黑的夜晚,火车正高速奔行在浩瀚的冰原上,素白且泛着微蓝的冰层覆盖了直刺天空的山,天空是浓郁如血的红色,暴雨滂沱,每一滴水珠都是鲜红的,沿着车窗往下流淌。就在那座冰峰顶上,图画上那只巨龙静静地趴着,双翼一直垂到山脚,浓腥的鲜血染红了整座冰峰。成群的人正沿着龙的双翼往上爬,爬到顶峰的人围绕着龙首,他们以尖利的铁锥钉在龙的颅骨上,奋力敲打铁锥的尾部,每一次钻开一个孔,就有白色的浆液喷泉般涌出,片刻就蒸发为浓郁的白气,那些人欢呼雀跃,喊声震天。

    “黑龙之王尼德霍格,数千年之前他被杀死在自己的王座上,他的王座就是那座永远被冰雪覆盖的山,杀死他的人把他巨大的尸体放置在山顶,他的双翼一直垂到山脚。他的血像岩浆一样流淌下来,染红了整座山,融化了冰雪,带着血色的水汽升上天空,变成暗红色的云,降下鲜红的雨。杀死他的人沐浴着雨欢呼,他们欢呼那一天为‘新时代’。”男孩轻声说。

    “天……呐!”路明非听着远远传来的、铁锤击打在铁锥尾部的声音,颤抖。

    “这就是历史所未曾记载的最老的皇帝,他死去的那一天,万众欢呼。”男孩的声音平静。

    他似乎非常享受那些击打声,闭上眼睛默默地欣赏着,露出一丝微笑。

    “多好啊,如果不是那一天,世界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他睁开眼睛,看着路明非说。

    不知怎么的,路明非觉得他的笑容里,那么那么地悲伤。

    悲伤了……几千年。

    “你跟那黑龙……”路明非试探着,“很熟?”

    “不,没有,恰恰相反,”男孩轻声说,“我是最想杀死他的人,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想杀死他!”

    梦境在此终结,男孩打了个响指,路明非便在梦中沉沉睡去,和他身边闭上眼沉睡的女孩一般无二。

    男孩却不去看沙发上的路明非,他端坐在车窗旁,面前不知何时多了瓶威士忌与酒杯,无需他亲自动手,琥珀般的酒液自然便流进了杯中。

    车窗外人类的欢呼震天动地,响喝行云,那名为尼德霍格的巨龙被狂欢的人群围拢,人类为这位驾崩的皇帝献上鲜花编织的巨大花环,花环下,沐浴皇帝之血的凡人们竟缓缓生出了利爪和鳞片,眼底亮起熔金般的色彩。

    男孩终于饮尽了那瓶威士忌,也看倦了窗外的风景。

    他放下酒杯,转过头,忽地看了眼靠在沙发上,睡颜安详的少女。

    “好久不见。”

    他轻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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