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
小会开完。
书记办公室。
廖书记将调查来的文件资料放在桌子上。
转身亲自倒了两杯茶。
预示这次谈话时间并不短。
林之州端坐沙发,漠色如常。
拿出手机打字:
「累不累,要不下午回酒店休息。」
老婆:「没关系,我在科室摸鱼。」
林之州黑眉微挑,淡定将手机收回西裤兜里。
再抬头神色平静,示意廖书记谈话开始。
廖书记察言观色。
将桌上资料递了一份给林之州。
同时开口:“时间隔的久,所以这次调查的时间久了点,虽有部分不全,但并不影响,通过银行留存的汇款记录显示王丹在资助名单上,胡芬作为邱副市的小姨,自然对他帮助颇多。
邱副市十五岁那年,父母先后因病过世,他的生活学费就由胡芬全权承担和料理,资料上显示王丹看似和邱副市没有交际,但通过实际调查走访,两人小学初中都在一个学校,后来高中读了不同的学校,大学也在不同的省份,联系显示是中断的。”
停顿间,林之州眉目轻隆,视线滞留在资料上,不作表态。
廖书记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发表自己的见解:“王丹和邱副市两人小学到初中的资料太过干净,像是被故意抹去。”
“虽说没有直接的证据,但直觉两人关系匪浅。”廖书记最后添了一句。
林之州往后靠了些,面色沉凝,沙发扶手的骨指若有所思轻点着。
缄默几息。
他问:“那章某呢?”
廖书记摇头:“章某不在资助名单上,以目前的情况只能构成窝藏赃款,属于情节严重。”
林之州淡道:“数额巨大,够坐穿牢底,或是这钱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又或者说,他们都是废棋,这笔钱,这些人,只是送出来的烟雾弹,迷惑巡视组,毕竟这么大一笔钱款,又折了两个副T级,想来巡视组可以收手给个交待,应该是背后之人的想法。”
林之州面若冰霜,声线淡寂:“廖书记,背后之人轻易就送出来的钱款,对于普通来说是天文数字,那有没有想过,这背后还藏匿着多惊天动地的数额。”
廖书记心惊胆颤,尽量稳住神色:“林组长——”
“廖书记还想查吗?”沉致声腔打断他。
查吗?
查吗?
这一问,廖书记哑口无言。
他缓缓起身背着手,在办公室来回踱步。
七年书记生涯,头一次面临如此重大变故。
林组长的话,他听的清楚,那后面的人怕是直达天庭。
失败了。
他四线城市小小书记能否承受住天宫的怒火。
稍有不慎。
粉身碎骨。
如何抉择?实属在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
他身后有家庭,有作为儿子,丈夫,父亲的责任。
失败了。
妻离子散。
家破人亡。
牢狱之灾。
都会接踵而至。
一面是自己的小家,一面是江城人民百姓。
这并不是简单的善与恶,对与错的较量。
而是党派之间兵不见刃的交锋。
廖书记身处彷徨和抉择之间,心中的矛盾交织成一片薄雾。
无法言喻的煎熬和困惑绕在心底,汇聚成一张难以捋顺的网,乱麻一团。
犹豫不决。
他转身,面色晦暗:“林组长,容我想想。”
林之州神色沉静,淡笑:“廖书记,不必紧张,我们只按正常流程走,查到哪里算哪里。”
牵扯上面,以廖书记所处的位置,慎重思谋乃人之常情。
林之州并不在意。
廖书记内心却不平静,心事重重。
林之州转了话题,开腔:“我之前偶遇了徐老书记一面,老书记提了一句关于退伍老兵的话。”
“哦?”廖书记压下心思,注意力转回现在的问题,表示疑问。
男人身子往后仰了一点,酌量道:“能让老书记说出来,必然是存在一些疑难的。”
话完,
林之州缄默,斟酌思路。
廖书记屏息凝神,等待。
许久。
沙发上的男人端坐出声:“派人实地走访,下到基层,不止江城市里,我需要四县三区,最细致的调查结果,不要做面子工程,必须真真实实下到地方,县、镇、乡、村等。
退伍老兵、残疾军人、在乡复员军人的生活补助、抚恤、养老金、创业就业和困难援助等,我要得到一份细节全面的资料。”
廖书记心神凛,慎重答:“好的,林组长。”
从林组长口中的实地走访、基层、不做面子工程,层层加重强调。
可见要过硬见真章。
随即林之州起身朝外走,廖书记跟在身后相送。
林之州垂眸细想着肃清名单上的一个人名。
隆县书记尤军。
他继续交代:“隆县那边劳烦廖书记派人亲自调查,明面上正常下发文件通知。”
廖书记一愣。
随即点头。
林组长的意思他懂了。
隆县书记尤军那个王八羔子,终于有人能治他了。
林之州在门口停顿,转头又问:“胡芬资助名单上有多少受助人?”
廖书记往回走,弯腰拿起桌上的文件,确认后回答:“能查到的有一百三十八位。”
“性别比例呢?”
廖书记懵了。
根本没记男女比例。
这和案件有关?
摇头如实道:“还没有具体分类过。”
林之州站在门口想了一下,沉声:“那你把资料给我一份,我来看。”
“这…”廖书记为难。
巡视组这么忙。
“没关系,我有安排。”
廖书记不再拒绝,整理了一份名单递给林之州。
*
大领导谈话期间的另一边。
行政科室内。
和沈听岚一样拖着七零八落,奄奄一息的躯体还有伍莉莉。
两人浦一对视。
视线落在彼此脖间遮盖不住,触目惊心的痕迹上。
定格三秒。
握手拥抱。
大喊一声,同道中人啊。
同是天涯沦落人,咱俩组队抗敌人。
伍莉莉趴在桌上,心有余悸道:“听岚,我害怕啊!”
“莉莉,我也害怕啊!!!”沈听岚仰在转椅上,四肢软塌塌,跟泡发的面条似的。
一碰就碎。
沈听岚歪头问:“你之前不是斗志昂扬吗,这么快就认怂了?”
伍莉莉把脸艰难的从桌上撑起来:“也没人告诉我,做。嗳这么吓人,要把人钉在床上吃了似的。”
沈听岚哈哈哈哈大笑,“你就偷着乐吧,别人想要还没有呢,别饱汉不知饿汉饥,身在福中不知福。”
伍莉莉接了一句:“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两人又一对视,从中体会了些别的滋味。
异口同声道:“别说,还挺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