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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章 壮士出川三百万,十家九户无儿郎

    沈家。

    晚上八点。

    沈母跳了坝坝舞回来,手里提着楼下买的草莓。

    见姐弟二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只是这电视看的心浮气躁。

    她转身进了厨房洗水果。

    沈听岚手指不停按动遥控器,想看个电视剧怎么就这么难?

    不是媳妇大战婆婆妈就是老辈子的情天恨海、爱恨滔天。

    看的人心梗血压飙升,就差当场脑淤血。

    画面停在亲妈台,显示《觉醒年代》。

    看过网评,反响很不错。

    停止按动,将遥控器放回茶几,身侧沈嘉南有电话打进来,他起身去阳台接听,同时,沈母从厨房洗了草莓端出来,坐在沈听岚身边一起看电视。

    沈听岚顺手捻一个放进嘴里,酸甜味顿时弥漫口腔,五官扭曲,牙齿打抖:“妈,好酸。”

    沈母闻言也拿一个放进嘴里,面不改色:“人家自己种的,没打药,无公害。”

    沈嘉南接完电话走进来,哀嚎:“我明天就要去公司报到,听说公司最近忙不过来,项目太多,人手不够,我的好日子到头了。”

    沈听岚和沈母对视一眼,将草莓推到沈嘉南面前:“特意给你留的,犒劳犒劳你,庆祝你明天上班。”

    沈嘉南大呲呲坐下,旁边沙发凹陷厉害。

    不疑有它。

    草莓个头不大,沈嘉南抓了好两三个塞进他那张大嘴里。

    “妈——”

    “噗...”

    沈嘉南气的跳脚,敢怒不敢言。

    在沈母强大母爱攻势下,不敢造次,规规矩矩转身回了房间,灰溜溜的。

    可谓哑巴吃黄连。

    “对了,妈,我来姨妈了,不用去看了。”

    “行,那你自己多注意,这么大个人,我那些舞友还惦记给你介绍对象。”

    沈听岚视线停在电视画面上:“别操那心,你闺女行情好得很。”

    沈母瞅她一眼,不再多言。

    聊天止,注意力全在电视上。

    片刻后。

    沈听岚抱着纸巾抽抽搭搭,一包纸用了一大半,她对面的电视影像是陈乔年与陈延年浑身是血,赤脚镣铐,坚定从容的镜头。

    随着画面推进,是延年与乔年英勇就义,满脸血痕回眸一笑的生命终止定格瞬间。

    长子陈延年,革命烈士,被国民党杀害抛尸黄浦江,享年29岁。

    次子陈乔年,革命烈士,被国民党杀害抛尸黄浦江,享年26岁。

    延乔路短,集贤路长,但都通往繁华大道,仲甫先生一直在后面守候着陈延年与陈乔年。

    沈听岚“哇”的一声扑在沙发上大哭出来,镜头太过震撼,演员演技代入感太强,沈听岚心不受控制揪着,西台痛哭。

    沈母被她如此大的反应惊一跳,拍她的背安慰:“这就是电视剧,你咋这么较真。”

    沈听岚带着哭腔:“这就是真的,爷爷不就是说曾爷爷就死在那个战火纷争的年代,连尸体都找不到。”

    沈母哑然,女儿这是想她爷爷了,那个品格坚毅的善良公公,那个永远精神矍铄的老沈头。

    他经常和两姐弟讲以前和曾爷爷在战场上的事迹。

    她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关掉电视,视线落在对面斗柜的相框上。

    是思念,是怀念。

    过了一会儿,沈听岚心绪平复些,小老头沧桑明亮的话语犹在耳畔。

    “岚岚,爷爷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我的爸爸,1945年,日军正式投降,全国人民都欢呼雀跃,我们跟随后红军战士从武汉撤回。

    不曾想,途中还有残留日军,遭遇突袭,那时候爷爷才十岁,和我一起的小娃也才五岁,后勤部队皆是老弱病残,没有抵抗能力,几乎全军覆没。

    爸爸将我和那个小娃藏在草垛中,他支身去引开日军。”

    爷爷说到此,暮色眼眸中像是被岁月揉皱的湖水,闪过一丝泛黄的沙尘,满目疮痍。

    “爸爸再也没有回来。”

    低幽声落下,是爷爷无尽的思念和向往。

    曾爷爷永远留在了武汉,和众多革命红军烈士一样。

    他们有的留在南京,有的留在台儿庄,有的留在长沙,有的留在淞沪,有的留在缅北滇西等等地方。

    随着历史的洪流淹没,永远长眠于地下。

    至死未能,魂归故里。

    壮士出川三百万,十家九户无儿郎。

    川军血洒遍地山河。

    烽火战乱的年代,能活着就是大幸。

    思绪起。

    小沈同志伤心惨目。

    好想爷爷。

    爷爷也是因为那次事件腿部残疾,后背中了一枪,具体情况他不提,小辈也不问。

    那个药物,医疗,物资都匮乏的年代,他凭着一股强大的毅力活了下来,还幸运遇到了奶奶。

    两人伉俪情深。

    那是战火中艰难纯粹的爱情。

    后来奶奶因病亡故,那年爷爷四十岁,后未再娶。

    他说:“余生慷慨,岁月回首,能得她一生的爱,我怎敢辜负。”

    爷爷是她见过最浪漫,最豁达,最忠贞的人。

    因此老沈家多出情种。

    沈父是,沈听岚是,想来,沈嘉南也是。

    “哟,猛女落泪啊。”沈嘉南突兀的嗓音窜起。

    沈听岚罕见的没有呛他。

    她抬眸,红肿秋眸含着浓雾,嘶哑道:“沈嘉南,我想爷爷了。”

    沈嘉南心头蓦的收缩,他走过去,如往常般散漫的语调:“想老沈头做什么,说不定现在投胎在富贵人家,吃香喝辣。”

    青年深褐色瞳仁下隐藏着潮湿,那里面是化不开的浓浓哀伤,风一吹,随薄雾散开。

    他低头递了纸巾给沈听岚,自己也捏一张在手中,声线不明:“老姐,老沈头定是享福去了。”

    沈母见姐弟二人默契温情,她拿了柜子里的相册悄无声息回屋。

    沈母坐在床尾。

    缓缓翻开相册。

    目光停留在他们家最后一张全家福上。

    公公坐在轮椅上,笑得慈祥,眼里都是睿智丘壑。

    自公公过世,他们家再也没有拍过全家福。

    老沈家的精神食粮走了,整整一年。

    老沈家都笼罩在暮色阴影中,大人是,小孩也是。

    沈加岚和沈嘉南两姐弟断断续续哭了一个月,最严重的一次还是在公公墓地上把他们找到。

    公公把丈夫教育的很好,后来他又把的孙子孙女教育的很好。

    孝顺善良,机敏聪慧,懂得感恩。

    她很庆幸,自己当初嫁进沈家是多幸运。

    唉,

    合上相册,眼角划过湿意。

    她也随着儿子的语气,低呢‘老沈头定是转世日子过的好极,连梦都不舍得托一个’。

    客厅里。

    沈嘉南啊的惊一声,被自家老姐突然掐了一下。

    “你打我干什么,你还是亲姐吗?”

    沈听岚:“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

    “让开,我要出门。”沈听岚踢了踢挡在茶几边的腿。

    沈嘉南问:“这么晚了,去哪里?”

    沈听岚头也没回,丢了一句:“找男人。”

    啪一声关门,人去了无痕。

    *

    *

    *

    题外话:

    缅怀先烈。

    革命烈士遍布全国各地。

    此文着重过渡川军。

    并无刻意淡化其他地方军。

    理性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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