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的这句话,如同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顾瑾瑜的脸上。
她的娇躯猛地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羞辱、愤怒、荒谬、难以置信……
无数种情绪,在她苍白的脸上,交替闪过。
最后,全都定格为一片屈辱的惨白。
她是谁?
她是顾瑾瑜!
是那个追求者能把地球绕两圈的女神!
叶知秋,一个末世前曾经给自己打工,拿着2000+的牛马员工,最后还是被裁了。
是沈冰清误会了她儿子的意思,把他裁了。
其实,顾长欢是要叶知秋每天都去上班,这样,每天都能以董事长之子、顾家大少的身份,羞辱一番叶知秋。
叶知秋被裁掉的时候,不知道顾瑾瑜就是董事长,直到现在,也不知道。
在那家公司,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董事长,牛马员工是从来看不到的,只知道董事长是一位女性,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叶知秋到现在,也不知道顾瑾瑜就是董事长,但这并不重要。
叶知秋住在789户,顾瑾瑜住在798户,隔着9户人家。
末世之前,叶知秋被裁之前,除了那份2000+的工作,下班以后,还要送外卖,送快递,每天最少要打三份工。
拼死累活,还是一个月光族,每个月还了房贷,就不剩几个钱。
末世之前,叶知秋只是认识顾瑾瑜,每个月在上班之前,下班之后,偶尔能看到她几次。
叶知秋,一个迄今为止,都不知道她的身份的底层牛马。
现在,他竟然敢……他怎么敢……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你……做梦!”
顾瑾瑜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然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咕噜……咕噜噜……”
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巨大的轰鸣声,从她的腹部,猛地响起。
在这压抑的对峙中,这声音显得格外响亮,也格外……羞耻。
它像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压垮了顾瑾瑜,那早已不堪重负的心理防线。
她所有的愤怒,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不甘,都在这一刻,被这座粗野的、无法抗拒的饥饿鸣叫,冲刷得一干二净。
她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不是因为冷。
而是因为羞辱,以及那股从胃里升腾起来的,几乎要将她理智烧毁的疯狂渴望。
她的视线,再也无法从那一碗面上移开。
那金黄色的面条,那油亮的汤汁,那几片可怜的脱水葱花……
在此时此刻,是世界上最美妙的珍馐。
是魔鬼的诱惑。
也是……唯一的救赎。
叶知秋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举着那碗面,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冰山。
他在等。
等她做出选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对顾瑾瑜都是凌迟。
终于。
她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两行滚烫的液体,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那是她的泪水。
是为她那被一碗方便面,就轻易击碎的尊严而流。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所有的高傲与挣扎,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空洞的、认命般的麻木。
她颤抖着,伸出了自己那双曾经只用来涂抹昂贵指甲油,保养得无比精致的玉手。
屈辱地,从叶知秋手中,接过了那个一碗方便面。
碗的温度,烫得她手心一缩。
但她没有放手,反而擦得更紧了。
她就这样,当着叶知秋的面,将脸埋进了碗里。
她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再也顾不上任何仪态,狼吞虎咽,将面条扒拉进嘴里,甚至来不及咀嚼,就直接吞咽下去。
滚烫的面汤,溅在她那张精致的鹅蛋脸上,旗袍上,她也毫不在意。
热泪,混着面汤,一同滑落,滴进那浑浊的汤汁里,溅起一圈圈,微不足道的涟漪。
她吃下了第一口面。
这意味着,她接受了叶知秋的条件。
她与过去那个高傲的,被人仰望的顾瑾瑜,彻底割裂。
从这一刻起,她只是一个为了活下去,而出卖了自己尊严的女人。
一个,属于叶知秋的附庸。
叶知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副屈辱又贪婪的吃相,心中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一种计划得逞后的冰冷满足。
就在这时。
砰!
楼梯口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个男人粗重的喘息,和骂骂咧咧的声音。
去别处借粮失败,满身是伤的顾长欢,回来了。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站在叶知秋的家里,正狼吞虎咽的妈妈。
以及,站在妈妈面前,那个他最看不起的底层牛马——叶知秋。
碗底都被她舔舐得干干净净,光溜的反光。
顾瑾瑜将空碗递还给叶知秋,整个过程,脑袋都深深地垂着,仿佛脖颈上悬着千斤重担。
她不敢去看叶知秋的眼睛。
胃里传来的久违的饱足与暖意,像一团温暖的火焰,正在驱散身体的寒冷。
但这股暖流,每在她体内流转一分,她心底的冰冷与屈辱,也就加深一分。
她吃掉了那碗面,也吃掉了自己过去42年里,用金钱、美貌和无数男人的折腰,堆砌起来的所有骄傲。
叶知秋平静地接过那个还带着余温的碗,碗壁上,还残留着几滴混杂了泪水与口水的汤渍,显得有些狼藉。
他的目光落在顾瑾瑜那张苍白,却因热汤而微微泛起红晕的脸上。
她的黑色旗袍,因为刚才狼吞虎咽的动作,沾染了油污,一头精心打理过的波浪长发,也散乱不堪,几缕湿漉漉地贴在额角与脸颊,勾勒出一种颓靡而破碎的美感。
曾经高高在上的女王,此刻身形狼狈,成为他的猎物。
“味道如何?”
叶知秋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两人之间,那层尴尬的沉默。
顾瑾瑜的娇躯猛地一颤,像一只受惊的小猫,陡然抬头。
她看到了叶知秋的眼神。
那是一种纯粹的好奇,不带任何嘲讽,也没有一丝怜悯,就像一个产品经理,在询问用户体验。
正是这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情绪的审视,让她感到了比任何羞辱的言语,都更加深刻的寒意。
这意味着,在她低头吃下那碗面的瞬间,她在叶知秋眼中,就已经彻底失去了“人”的属性,变成了一件可以被评估,被衡量的“物品”。
“我……”她的嘴唇翕动着,喉咙干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说实话。”叶知秋的语气依旧平静,“我想听。”
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穆艳婷整理了一下衣容,平平静静地说:“我都23岁了,女孩子的青春,没几年的。希望你能放过我,和平分手,这样对你我都好。”
她话里有话,意思是和叶知秋在一起的青春,是一种浪费。
出乎穆艳婷意料之外的是,叶知秋并没有歇斯底里的咆哮,也没有一丝激动的神色。
只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你就为了一个区区3万元零花钱的私生子,准备和我分手?”叶知秋笑了。
“区区?大言不惭,你现在一个月只有2000块,彭少强每个月3万元的零花钱,那可是你的15倍。”
穆艳婷语气不屑,晃了晃手里的咖啡杯。
“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老话?”叶知秋淡定地喝着咖啡。
“什么老话?”穆艳婷闻言,微微一怔。
叶知秋从包里拿出了10本红色的证书。
拆迁证。
“早买一套房,胜读十年书。”
穆艳婷愣住了,手一抖,把咖啡都洒在了地上。
她嘴唇蠕动了几下,却说不出一个字。
叶知秋出身农村,10年前,他所在的村子成为了城乡结合村。
如今,又在拆迁的规划范围内。
他父亲早年趁着改革的东风,在镇上开过一家加工厂,赚了一笔钱。
后来,深化改革,作为一种特殊年代下的产物,乡镇加工厂也退出了舞台。
他父亲拿着赚到的钱,在农村盖了两份房子。
一份在老宅上拆了茅屋,一份是村里新批的宅基地。
老宅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翻盖是为了夫妇俩安身。
盖一份新宅,是为了儿子将来结婚分家。
每份宅子占地约250平方,两层就是500平了,如果按立方,就是1500立方了。
现实中,拆迁赔偿按平方,不是立方。
两份加起来一共1000平方。
一平方农村的民宅,换一平方宿舍楼。
1000平方民宅,换10栋100平方的宿舍楼。
所以,就有了10个红本。
穆艳婷也去过叶知秋的老家,知道他老家一共有1000平方的民宅。
叶知秋是独生子,要拆迁以后,能分到10套房子。
他父母住一套,叶知秋住一套,还剩下八套。
不说这八套房子能卖多少钱了,魔都的房价比较高,房屋的租金也高,八套房子,仅出租每年都能收不少房租。
这样算起来,和叶知秋这个拆二代相比,彭首富的私生子彭少强,每个月3万零花钱,算个屁啊。
彭首富也不过是50岁,至于说等彭首富谢世以后,彭少强分一笔遗产,且不说能不能分到,就算是能分到,那也是很遥远的事,解不了现在的渴。
穆艳婷不敢说话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个马戏团的小丑。
原来,自己恋爱了6年的男友,才是真的金龟婿。
他早不把红本子拿出来,也没有和自己说老家要拆迁的事,装穷就是为了考验自己?
叶知秋满脸的不在意,轻描淡写地说:“你父母给你安排的对象,彭首富的那位私生子,他一个月3万零花钱,能拿几年,要看彭首富的意思。那些富豪,对待私生子女,好一点的还能给一笔封口费,大多数是分文不给。区区一个私生子,现在每个月能拿3万零花钱,彭首富说不给就不给了,还等彭首富谢世以后继承遗产,做他的春秋大梦呢,梦里什么都有!”
穆艳婷也算了一笔账,一个月3万,一年也就是30多万,就算是他能拿一辈子,也挣不到这天价的拆迁款。
梦里寻找千百度的那个人,拆迁暴发户,原来不在别处,就在自己的身边。
穆艳婷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平安,我仔细想了想,咱们都在一起6年了,要说没感情是假的,谈恋爱不是玩儿,6年的感情,哪能说分就分呢?”穆艳婷连忙赔笑,说道。
6年的感情?
这句话,听着有点儿耳熟。
叶知秋轻轻摇了摇头,一声叹息,说道:“男孩子的青春也很宝贵呀,怎么能浪费在一个不爱我的女人身上?”
穆艳婷连忙解释:“爱的,我对你是还有感情的,不然也不会在一起6年。”
叶知秋叹了口气:“从前爱过,只不过现在变了味,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现在对你很失望啊。”
穆艳婷立马就打开了微信,直接点开那个私生子的窗口。
然后,编辑了一条消息:“不好意思,我已经找到真爱了,咱们没戏,后会无期!”
她把手机放在了叶知秋的面前,然后当着他的面,按下了发送键。
不多时,对方回复了一句:“贱人,还妄想嫁入豪门,本少玩儿你呢。”
欧凯,这下子,两个人算是彻底断了。
穆艳婷一脸讨好的笑容,说道:“这下你满意了吧,那这房子什么时候拆,按平方应得的10套房子,什么时候能交付?”
叶知秋一脸的懵圈,说道:“什么10套房子,你在说什么?”
她拿起了那10个小红本,摊开一看,里面完全是空白的,什么也没有。
穆艳婷这才知道,自己被叶知秋耍了。
她的眼中浮现出怨毒的神色:“叶知秋,你一个臭屌丝,竟然敢耍我!”
叶知秋一脸的懵圈与无辜:“我什么时候耍过你了,我只是和你探讨了一下拆迁的话题,又没说我老家要拆迁。”
一听到这话,穆艳婷气得快要吐血了。
最关键的是,刚才叶知秋确实对老家的拆迁只字未提。
只是穆艳婷嫌贫爱富,急功近利,出尽了洋相。
“你,一个臭保安,六无青年,臭屌丝,也敢作妖!”穆艳婷指着叶知秋,一时气得语塞,两腮一鼓一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