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人没有动。
他一直等到那几个校尉吃完了肘子,重新回到岗位上,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确认没有任何异常之后,才像一道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从阴影里滑了出来。
他没有再去管牢房里的沈炼,而是循着老张头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相比于沈炼这根已经暴露在明面上的“鱼饵”,这个隐藏在诏狱深处,身份不明的老狱卒,让他更感兴趣。
他想知道,在这盘棋上,除了他自己,赵靖忠,郑和,还有皇帝之外。
到底还藏着哪些,看不见的棋手。
……
与此同时,诏狱的另一间牢房里。
周妙彤正静静地坐着。
相比于沈炼的惨状,她的待遇要好上太多。
牢房虽然简陋,但打扫得很干净,被褥也都是新的。一日三餐,都有人按时送来,虽然算不上什么山珍海味,但也绝不会让她饿着。
这是郑和的命令。
但周妙彤的心,却比住在水牢里还要冰冷。
她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一个人质,一个用来威胁沈炼的筹码。
她每天都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从诏狱深处传来的,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她知道,那是沈炼的声音。
每一次惨叫,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里,静静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突然,牢门上的小窗被打开了。
一张涂满脂粉的脸,出现在了窗口。
是教坊司的那个老鸨子。
“姑娘……”老鸨子看着她,眼圈红红的,“你……你还好吧?”
周妙彤看着她,有些意外。
“嬷嬷,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是西厂的郑督主,特许我……我进来看看你。”老鸨子的声音都在发抖,“姑娘,你受苦了。”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悄悄地递了进来。
“这是‘鹤顶红’。”老鸨子压低了声音,嘴唇哆嗦着,“郑督主告-诉我,锦衣卫的那个赵千户,不是个东西。他……他明天可能要对你用刑,来逼沈大人开口。”
“郑督主说,你是御史家的女儿,是有骨气的。与其受辱,不如……不如留个体面。”
周妙彤看着那个小小的瓷瓶,身体微微一颤。
她明白了。
这是郑和送来的。
他不是在帮她,他是在逼她。
他是在用她的死,来刺激沈炼,让沈炼彻底疯狂,彻底变成一把只知道复仇的刀!
好狠的算计!
周妙彤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凄美的笑容。
她伸出手,接过了那个瓷瓶。
“嬷嬷,替我谢谢郑督主。”
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告诉他,周妙彤,明白了。”
养心殿内,气氛有些压抑。
朱栢坐在龙椅上,手里把玩着那块“东宫”金牌,没有说话。
他的面前,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西厂提督郑和,另一个,是内阁首辅贾诩。
郑和的脸色很难看。
他刚刚把皇帝的口谕,以及赵靖忠在诏狱里对沈炼滥用私刑的事情,都汇报了一遍。
当然,他也“顺便”提了一下,自己是如何“心怀仁慈”,派人去给周妙彤送毒药,让她“保全清白”的。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系列的操作,既执行了皇帝“加大审讯力度”的命令,又通过周妙彤的死,来彻底引爆沈炼这个“炸药桶”,还能顺便卖个人情给沈炼,让他对自己死心塌地。
这是一箭三雕的好计策。
他等着皇帝的夸奖。
但皇帝听完,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种眼神,让郑和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里里外外都被看了个通透。
他心里开始发毛,后背的冷汗,不知不觉已经浸湿了衣衫。
“陛下……”郑和壮着胆子,想再说点什么。
“贾诩。”朱栢却没理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另一边,那个从头到尾都像一尊雕塑一样站着的老头,“你怎么看?”
贾诩的身体动了一下,仿佛是刚刚从沉睡中醒来。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缓缓地睁开,看了看惴惴不安的郑和,然后才用他那特有的嘶哑声音,慢悠悠地开口:
“陛下,老臣以为,郑督主这步棋,走得……急了些。”
郑和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他最怕的,就是贾诩开口!
这个老狐狸,平时不声不响,但每次开口,都像一把刀子,能精准地扎在你的要害上!
“哦?怎么说?”朱栢似乎来了兴趣。
“陛下想看的,是一场大戏。”贾诩不紧不慢地说道,“一场所有人都身不由己,在命运的漩涡里挣扎、碰撞、最后粉身碎骨的大戏。”
“而郑督主,他太想掌控这出戏的走向了。”
“他想让沈炼变成他的棋子,想让赵靖忠变成他的踏脚石,想让那个神秘的斗笠人,按照他设想的剧本登场。”
“所以,他又是安排假抓捕,又是安插眼线,又是给周妙彤送毒药……他做了太多。”
贾诩顿了顿,声音变得更低沉了。
“下棋之人,最忌讳的,就是亲自下场当棋子。郑督主他……入戏太深了。”
“他以为自己是导演,但在这盘棋上,真正的导演,只有陛下您一个。”
“他这么做,看似是把棋盘上的线都抓在了自己手里,实际上,是把所有的变数,都集中在了他自己身上。一旦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比如……沈炼没疯,或者那个斗笠人不上当,那么,他这出戏,就唱不下去了。”
贾诩的话,说得很慢,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郑和的心上。
郑和的脸色,已经由白转青。
他知道,贾诩说得全对!
他确实是太想表现自己,太想在陛下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才会做出这么多画蛇添足的事情。
他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傻子,以为只有自己是聪明的。
结果,在贾诩这个真正的老狐狸面前,他的那点小聪明,根本无所遁形。
更可怕的是,贾诩的这番话,表面上是在分析他,实际上,是在提醒皇帝:
郑和,他有私心!他想当棋手,而不是棋子!
这在朱栢这里,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噗通!”
郑和再也撑不住了,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陛下!奴才……奴才知罪!”他磕着头,声音都在颤抖,“奴才只是想为陛下分忧,绝无半点私心啊!请陛下明鉴!”
朱栢没有去看他。
他只是看着贾诩,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文和,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办?”
他喜欢听贾诩说话。
因为郑和,只是一个能干活的奴才。
而贾诩,是这世上为数不OdOS的,能勉强跟上他思路,甚至能偶尔给他带来一点“惊喜”的人。
贾诩佝偻着身子,恭敬地回答道:“陛下,老臣以为,为今之计,不应是‘堵’,而应是‘疏’。”
“郑督主把所有的压力,都压在了沈炼和周妙彤这两个点上,这会让棋局变得很僵硬。我们不妨……再加一把火,让这盘棋,彻底活起来。”
“怎么个活法?”朱栢饶有兴致地问道。
“陛下不是已经把‘东宫令符’的消息,散播到江湖上去了吗?”贾诩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 अरो的光芒,“那些江湖草莽,现在都盯着诏狱,但他们不敢动。”
“因为诏狱是龙潭虎穴,因为他们不知道,这背后是不是朝廷设下的陷阱。”
“我们不妨,给他们一个‘信号’。”
“什么信号?”
“一个……朝廷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的信号。”贾诩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比如说,我们可以让赵靖忠和郑督主,为了抢夺沈炼这个‘功劳’,在陛下面前,互相攻讦,甚至……大打出手。”
“我们可以让那些江湖人看到,锦衣卫和西厂,为了争功,已经势同水火。”
“当他们看到,官府内部自己都乱成了一锅粥的时候,他们的胆子,自然也就会大起来。”
“浑水,才好摸鱼。水越浑,跳进来的鱼,才会越多。”
贾诩的计策,不可谓不毒。
他这是要让赵靖忠和郑和,从暗斗,变成明争!
而且是当着全京城所有人的面,上演一出“狗咬狗”的闹剧。
这样一来,朝廷的威信会大大受损。
但同时,也会让那些潜伏在暗处的牛鬼蛇神,彻底放下戒心,一个个都蹦出来。
郑和跪在地上,听得是心惊肉跳。
这个贾诩,太狠了!
他这是要把自己和赵靖忠,都放在火上烤啊!
朱栢听完,却抚掌大笑起来。
“好!好一个‘浑水摸鱼’!”
他站起身,走到贾诩面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文和,你果然没让朕失望!”朱栢的眼中满是赞赏,“就按你说的办!”
他转过头,看着还跪在地上的郑和,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变得一片冰冷。
“郑和。”
“奴才在!”郑和浑身一颤。
“你不是想演戏吗?”朱栢冷冷地说道,“那朕,就给你一个更大的舞台。”
“从明天起,朕要你,每天都去北镇抚司衙门要人!理由就是,沈炼杀了你西厂的档头,必须交由西厂处置!”
“赵靖忠肯定不会给你。”
“他不给,你就闹!去宫门口闹,去内阁闹,去所有能闹的地方闹!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郑和,为了给手下报仇,不惜跟锦衣卫撕破脸!”
“朕要你,把一个护短、记仇、不顾大局的西厂督主,给朕演得活灵活现!”
郑和听得目瞪口呆。
这……这不就是让他去当一个泼妇吗?
他堂堂西厂提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要去衙门口撒泼打滚?
这要是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怎么?不愿意?”朱栢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不!奴才愿意!奴才遵旨!”郑和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磕头,“奴才一定把这出戏,给陛下演好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
相比于丢脸,他更怕丢命。
“很好。”朱栢满意地点了点头,“至于赵靖忠那边,朕自有安排。”
他心里已经想好了。
他要给赵靖忠下一道密旨。
告诉他,郑和此举,是在试探他!是在觊觎他的功劳!
他要赵靖忠,无论如何,都不能退让!要跟郑和斗到底!
如此一来,一个“忠心护功”的锦衣卫千户,和一个“蛮横抢功”的西厂提督,这出狗咬狗的大戏,就算是搭好台子了。
“都退下吧。”朱栢挥了挥手。
“遵旨。”
郑和与贾诩躬着身子,退出了养心殿。
直到殿门关上,郑和才敢直起身子,他看了一眼身旁那个面无表情的老头,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现在对贾诩,只剩下深深的恐惧。
贾诩仿佛没看到他一样,只是拢了拢官袍,自顾自地向宫外走去。
他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萧索和孤寂。
而在养心殿内,朱栢重新坐回了龙椅上。
他拿起那份关于神秘斗笠人的密报,又看了一遍。
“老张头……西厂的暗桩吗?”
“有点意思。”
“郑和,你以为你藏得很好,却不知道,你的底牌,早就被别人看穿了。”
“而那个斗笠人……你以为你是黄雀?却不知道,朕这只猎人,早就张开了网,等着你们所有人,自投罗网。”
朱栢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
他喜欢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他已经能预感到,一场远比他想象中还要精彩的大戏,即将在京城上演。
他只需要坐在这里,静静地欣赏,就足够了。
沈炼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冰冷的井水,让他从昏迷中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恶臭的水牢里了,而是被转移到了一间普通的单人牢房。
虽然同样阴暗潮湿,但至少,地上铺着干净的稻草,身上也换上了一件干燥的囚衣。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正在给他那血肉模糊的双手上药。
药膏清清凉凉的,让那钻心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醒了?”老大夫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小子命够大的。伤成这样,居然还能活下来。”
沈炼动了动嘴唇,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得像要冒火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老大夫仿佛知道他想什么,从旁边的桌上端过一碗水,喂他喝了几口。
“省点力气吧。”老大夫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说道,“赵大人说了,让你好好歇着。等明天,还有更热闹的场面等着你呢。”
说完,老大夫收拾好药箱,便转身离开了。
牢门“哐当”一声被锁上。
牢房里,又只剩下沈炼一个人。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喘着粗气。
刚才老大夫的话,让他心里一沉。
明天,还有更热闹的场面?
难道赵靖忠真的要把周妙彤……
一想到这个可能,沈炼的心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他的指尖,触碰到了囚衣口袋里,一个硬硬的小东西。
那是什么?
沈炼心里一动,忍着剧痛,用两根还能勉强活动的手指,将那个小东西从口袋里夹了出来。
是一颗用蜂蜡封住的小蜡丸。
沈炼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想起来了!
在他被从水牢拖出来,意识模糊的时候,好像有一个人,与他擦肩而过,然后,口袋里就多了这个东西。
是那个打扫卫生的老狱卒!
沈炼的心跳,瞬间加速!
他立刻环顾四周,确认牢房里没有其他人,也没有监视的眼睛。
然后,他用牙齿,小心翼翼地咬开了蜡丸。
蜡丸里,藏着一张卷起来的、比指甲盖还小的纸条。
沈炼颤抖着手,将纸条展开。
纸条上,只有短短的几个字,是用一种特殊的药水写的,只有在特定的光线下才能看清。
沈炼将纸条凑到牢房顶上那个小小的天窗透进来的微光下。
纸条上的字,清晰地显现出来:
“帝改局,郑失控。赵为刀,汝为靶。江湖动,宫亦动。静待变,勿寻死。”
短短的二十个字,却像一道道惊雷,在沈炼的脑子里炸开!
他瞬间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帝改局,郑失控!
皇帝改变了计划,郑和已经失去了对局势的控制!
怪不得!怪不得赵靖忠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折磨自己!原来是皇帝在背后授意!
郑和那个老阉狗,把自己骗进了这个地狱,结果他自己也掌控不了局面了!
赵为刀,汝为靶!
赵靖忠现在就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刀,而自己,就是那个被绑在墙上,吸引所有人火力的靶子!
江湖动,宫亦动!
江湖上的那些人,因为“东宫令符”的消息,已经开始行动了。而宫里,也并非铁板一块,同样有别的势力在搅动风云!
最后八个字,让沈炼的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静待变,勿寻死。
这是在告诉他,不要冲动,不要寻死,事情还有转机!要他安静地等待时机!
这张纸条是谁送来的?
是那个老狱卒?
他到底是谁的人?
是郑和的人?他想告诉自己,计划有变,让他稍安勿躁?
还是……宫里其他的势力?他们也想在这盘棋里,分一杯羹?
沈炼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溺水的人,被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
身边,全都是看不见的暗流和吃人的怪物。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这根不知道是谁扔过来的救命稻草,拼命地活下去!
“静待变……”
沈炼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
他知道,自己现在就像一个被架在火上烤的祭品。
赵靖忠要用他来邀功。
郑和要用他来钓鱼。
江湖人要从他身上找到宝藏。
皇帝要用他来欣赏一出好戏。
所有人都想利用他,但所有人都需要他活着。
至少,在“变数”到来之前,他暂时是安全的。
可那个“变数”,会是什么?
是郑和不甘心失败,冒险劫狱?
是江湖那些亡命徒按捺不住,冲击诏狱?
还是那个神秘的斗笠人,再次出现?
沈炼不知道。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他将那张小小的纸条,重新揉成一团,放进嘴里,咽了下去。
然后,他闭上眼睛,开始强迫自己休息,恢复体力。
他的心里,不再是单纯的愤怒和绝望。
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东西,在他的心底开始滋生。
既然你们都想看戏。
既然你们都想把我当成棋子。
那好。
我就陪你们,好好地玩下去。
我倒要看看,当这盘棋彻底失控的时候,你们这些所谓的棋手,有几个能笑到最后!
……
与此同时,诏狱的另一头。
那个被称为“老张头”的狱卒,正提着一个恭桶,慢悠悠地走向茅房。
在一个无人的拐角,他将恭桶放下,从怀里掏出了一只信鸽。
他将一张写着同样内容的纸条,塞进了信鸽腿上的竹管里。
然后,他走到一个隐蔽的通风口,将信鸽放了出去。
鸽子扑騰着翅膀,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老张头做完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重新提起恭桶,佝偻着背,继续朝着茅房走去。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脸上的皱纹,就像刀刻的一样深。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里,偶尔闪过一丝与他年龄和身份完全不符的精光。
他在这里,已经待了二十年。
从太宗皇帝靖难成功,入主南京开始,他就被安插进了这里。
他见过太多的人,进来,然后被抬出去。
他就像一颗长在诏狱最阴暗角落里的苔藓,不起眼,却又顽强地活着,静静地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他是谁的人?
他不是郑和的人,也不是贾诩的人。
他只听命于一个人。
一个所有人都以为,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人。
他的任务,不是救人,也不是杀人。
他的任务,只是观察,记录,以及在最关键的时候,传递一个最重要的信息。
而现在,他觉得,时机,快到了。
第二天一大早,北镇抚司衙门口,就上演了一出百年难遇的“好戏”。
西厂提督郑和,穿着一身二品大员的蟒袍,却完全不顾身份,带着几百名西厂番子,将北镇抚Si的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赵靖忠!你给咱家滚出来!”
郑和的嗓音尖利,充满了“愤怒”,传遍了半条街。
“你个不得好死的狗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抢我们西厂的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