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崖却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肃杀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她帷帽微抬,看向柳三娘:“柳执事,何必如此剑拔弩张?你我之间,似乎并无不死不休的仇怨。”
柳三娘团扇掩唇,咯咯轻笑,眼底却无半分暖意:“沈姑娘说笑了。沧海印事关重大,岂是私怨二字可以轻描淡写?天剑门为维护江湖安定,此物必须由我们妥善保管。”
沈青崖道:“维护安定?可我怎么觉得,柳执事此番紧追不舍,反倒让这天目山,更不太平了呢?贺七的人在此设伏,若非我们尚有几分自保之力,此刻已成尸体。柳执事口口声声正道公义,却坐视这等杀戮发生,甚至有意借此消耗我等气力,这似乎与天剑门秉持的道义,略有出入?”
柳三娘冷哼:“除恶务尽,些许手段,在所难免。沈姑娘若肯主动交出沧海印,自然可免去许多干戈。”
沈青崖微微歪头,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提议:“主动交出?然后呢?柳执事确保能护我三人安然离开这天目山?能挡住贺七残党的报复?能说服那位一直暗中窥伺的萧少主放弃?”
“还是说柳执事有信心,能在各方势力环伺下,独自将这烫手山芋,安然送回天剑门总坛,并确保此功,能稳稳落在你自己头上,而非被他人分润,甚至被某些与抱朴楼往来过密之人,从中作梗?”
柳三娘眼神骤然一锐,握扇的手指微微收紧。
沈青崖的话,像一根细针,刺中了她内心深处的隐忧。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一声尖锐的竹笛声,划破长空。
谢文风:“这笛声不是小虎的,方向是西南。”
沈青崖道:“是萧霁月。她果然按捺不住了。柳执事,你说她此刻召集人手,是想趁我们两败俱伤时抢夺沧海印,还是想连同你这螳螂一起吞了,再去向贵门主或是抱朴楼,换取更大的好处?”
柳三娘脸色变幻不定,沈青崖的话字字诛心,萧霁月的笛声更是催命符。
她心知不能再拖,必须在萧霁月赶到之前拿下沈青崖,夺下沧海印,才能掌握主动!想到此处,她眼底寒光乍现,团扇猛地一合:“巧言令色!任你舌灿莲花,今日这沧海印,也休想带走!”
她话音未落,身形已动,桃红色身影如鬼魅般欺近,手中团扇直点沈青崖面门,速度快得惊人。
沈青崖揉眉:“哎,怎么说打就打,也不打个招呼。”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柳三娘桃红色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欺近,手中团扇直点沈青崖面门,扇骨边缘寒芒乍现,带起尖锐破空声。
林啸想也不想,怒吼着挥动手中的茶杯粗木棍,带着一股蛮横的棍风,硬生生朝着那团扇砸去。
“咔嚓!”
木棍与精钢扇骨猛烈碰撞,发出一声脆响,木屑四溅。
那棍子受不住力,从中断裂,前半截飞了出去。
柳三娘也被这毫无章法却势大力沉的一棍震得手腕微麻,攻势不由得一缓,心中暗惊:这黑小子的力气倒是不小!
“哎哟我的棍子!”
林啸看着手里只剩半截的“兵器”,心疼地叫了一声,却也不敢怠慢,只能将这参差不齐的断棍当作短棒,凭着蛮力胡乱招架,模样颇为狼狈。
谢文风玉骨扇一展,身形飘忽,已拦下两名趁机扑上的天剑门弟子,扇缘与长剑相碰,发出“铮铮”清响。
沈青崖足尖轻点,身形如燕回旋,险险避开一道天剑门弟子斜刺而来的剑锋。
灰纱在剑气中微扬,她声音依旧平稳:“说打就打,连声招呼都不打。你们这名门正派,行事倒是比山匪还不讲究。”
“跟你们这些觊觎重宝的宵小,讲什么风范!”
柳三娘冷笑,压下心中惊讶,团扇挥舞间,招式愈发狠辣,点、戳、划、抹,专攻林啸必救之处,逼得他手忙脚乱。
沈青崖道:“憨憨,别跟她硬碰硬,你力气大,她用巧劲,你吃亏。把她当村口抢你肉包子的王麻子,用断棍捅她胳肢窝,对,就那儿,她抬手的时候那里空门大。”
林啸一听王麻子,顿时来了精神,仿佛找到了克敌制胜的法宝,断棍不再胡乱挥舞,瞅准柳三娘抬臂进攻的瞬间,猛地朝她腋下捅去。
招式粗鄙,异常有效。
柳三娘何曾遇到过这般市井无赖似的打法,又惊又怒,只得回扇格挡,攻势再次受挫。
沈青崖足尖轻点,身形如柳絮般飘然后撤,恰到好处地避开一道凌厉剑锋。灰纱微扬间,她目光扫过林啸那边的战局:
“柳执事,你这扇子舞得是好看,就是费胳膊。你看你右边肩膀,是不是比左边高了点?平时睡觉是不是总侧着右边睡?这习惯不好,容易得肩周炎。”
她说话间身形微侧,又避开一道斜刺而来的剑光,续道:“若是夜里常感右肩酸麻,不妨试试睡前用热巾敷一敷。习武之人,更该爱惜身子才是。”
柳三娘气得几乎内伤,这女人一边指挥那黑小子用下三滥的招式,一边还有闲心关心她的睡姿!
柳三娘厉喝一声,团扇猛地一旋,机括声响,数道细如牛毛的寒光骤然射出,直取沈青崖周身大穴。
“小心暗器!”林啸大惊,挥舞着半截木棍就要往前冲。
“蹲下,学兔子跳。”沈青崖的声音非常冷静,自己则足尖轻点,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开丈许。
林啸立刻猛地蹲身,笨拙地向前蹦了两步。
那姿势活像只受惊的野兔,偏生恰好躲过了那片牛毛细针。
与此同时,谢文风身形如流云般挡在沈青崖身前。只听一阵细微的“叮叮”之声,他手中玉骨扇舞出一片白光,竟将那些细如牛毛的银针尽数黏在了扇面之上。
他还有余暇笑道:“林兄弟这身法,倒是......别开生面。”
“啧。”青崖轻轻摇头,灰纱微晃,“打架就打架,怎么还带撒针的?柳执事,你们名门正派的规矩,是不是忘了带了?”
“你......!”柳三娘见她如此轻描淡写化解杀招,还出言讥讽,心头怒火简直要喷薄而出。
她正要不管不顾再施招式,忽听谢文风扬声道:
“柳执事,你听风四卫已折一人,贺七残党溃散,萧霁月转眼即至。你真要在此与我们拼个两败俱伤,让她坐享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