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关头,秦封心中并无太多恐惧,只是胸口憋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和操蛋。
方才那一记【撑捶】,秦封几乎将丹田内残存的罡气尽数灌注其中。
拳锋所触之处,胸骨寸寸碎裂的清脆触感、脏器被巨力挤压变形的反馈,都无比的真实、清晰……
这老东西,不是炼气士么?
不是都说炼气士的体魄孱弱的很么?
怎么硬接了他这足以开碑裂石的一记重拳,还他娘活蹦乱跳的?!
头顶浓墨般的黑云沉沉压下,雷光在云层深处隐现,发出沉闷的轰鸣,仿佛整片天空都要坍塌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广场早已面目全非,残肢断骸遍布,粘稠的血水四处横流,汇聚成一片片暗红色的血洼。
一尊尊原本慈眉善目的石佛,此刻浑身溅满猩红,身上挂着碎肉,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吊诡与森然。
原本数百进山祈福的香客,在方才那阵骚乱当中,大多已被石佛虐杀殆尽……
不远处,萧瑶主仆三人正被几尊行动迟缓的石佛围攻。
晏清长剑翻飞,剑光绵密如网,死死护在二人身前。
虽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她的罡气消耗极大,脸色已然煞白,这么下去,落败身死,也只是早晚的事。
而更远些,那位不久前还英姿勃发的斩妖司女司丞沈棠,此刻,已没了半点动静。
她被一团巨大的血肉泥浆紧紧包裹,悬浮半空,眼耳口鼻尽数被污血与碎肉堵塞。
原本利落的玄色劲装碎裂不堪,腹部高高隆起,比即将临盆的孕妇还要高耸,皮肤裂开细缝,渗出淡粉色黏液,景象骇人。
另一头,断了手臂的孟超被两尊石佛死死按在地上。
数百斤重的石拳,一次又一次地狠狠砸落!
血肉模糊地嵌进了地面的石缝里,连原本的人形轮廓,都已分不清楚。
而仅存的周正,看着队友一个个惨死在眼前,心态已然彻底崩溃……
明明还能凭借五行遁法周旋片刻,他却像是失了魂一般,站在原地,不闪不避;
任由一尊石佛抬起那磨盘般大小的脚掌,对着他的头颅,重重碾下——
“噗嗤”一声闷响,如熟透的西瓜碎裂,红白四溅。
“废物!”秦封在心里暗骂,却没心思再多看!
他可不会坐以待毙,就算是死,也要从巫野身上咬下一块肉!
从方才的声音判断,他知道巫野此刻就贴在他身后!
“疼就对了,”秦封皱眉道:“还有更疼的呢!”
说话间,他头也不回,猛地一记反手‘穿心肘’便朝后撞去!
可出手后,秦封就察觉不对,肘尖像是撞进了一团湿软黏腻的棉花里,毫不受力。
他猛地回头,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那巫野,几乎是脸贴脸地站在他身后!
其胸口处,筋断骨折,深深地凹陷下去一个恐怖的拳印,几根森白的断骨甚至穿透了皮肉,横亘在外面。
而他眼中灰色火焰疯狂跳动,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血色肉泥,正不断蠕动,朝着胸口伤处汇聚,那恐怖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
方才他那记势在必得的肘击,正是被这层看似稀薄的血泥,给尽数化解了!
秦封惊疑后退两步,巫野却咧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小子,不必奇怪。是你层次太低,根本触摸不到高品炼气士的玄妙。”
他好整以暇,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甚至有意“指点”。
“炼气士之九品,名曰【交感境】,取‘天人交感’之意。入此境,便可初步沟通天地,引外界灵气为己用。”
秦封挑眉:“听起来……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巫野嗤笑,“那你再仔细看看!”
秦封也不怯,眯起眼,将罡气缓缓汇聚双目——
“这是……!?”
他看得分明,巫野双脚之下,竟延伸出上百根灰蒙蒙的细线。
左脚连向广场上那些残缺不全的尸身,右脚则系着一尊尊伫立的石佛。
那些细线如同活物,正源源不断地从尸身中抽取残存的血肉精华,汇入巫野周身的血泥之中。
见他面露惊色,巫野放声大笑:“修行界有句老话——炼气士唯有踏入九品,方能在正面搏杀中与纯粹武夫抗衡。”
“你...可知为何?”
他不等秦封回答,傲然道:“只因九品,才是炼气士质变之始!”
“入此境,炼气士将觉醒一门‘本命天赋’——有人操控五行,呼风唤雨;有人炼尸为傀,驱策阴魂;更有人可借寿续命,断肢重生!”
他抬手虚握地上血洼,血水瞬间凝成猩红小蛇,缠绕指间,又被他吸回体内。
胸口最后一点伤痕也随之愈合:
“本座天赋,便是‘血亲’——可御天下血液,更能汲取血中残存的生命精华,补己之损!在这千佛血灵阵中,遍地皆是血食,本座便是不死之身!”
见秦封似在认真聆听,巫野讥讽道:“可知本座为何与你说这许多?”
“自然是为了拖延时间,”秦封笑了笑,“顺便吸引我的注意,怕我跑了,你还得费劲搜山追杀。”
“倒是不蠢。”巫野眯起眼睛。
先前秦封那一击,确实对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以至于现在他要全力恢复肉体,没太多手段格杀这小子!
而“千佛血灵阵”虽有困敌之效,但这普陀寺太大,若让这小子逃离这广场,要再寻到他,怕是又要多费一番功夫。
所以巫野才会浪费口舌,与这小子在这攀扯。
“一味逃也不是办法,”秦封语气平静,“我还是想试试,能不能宰了你。”
巫野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刺耳笑声,仿佛听见世间最可笑之事。
“很好笑么?”秦封目光沉静,“我方才那一拳,终究是伤到你了。”
提及两次险些折在低品武夫手中,巫野脸色顿时阴沉。
他面容扭曲,狞色更浓:“不错,你确实伤到了本座,但也仅止于此。在这千佛血灵阵中,本座不仅重归九品,更可源源不断汲取鲜血滋补己身!”
他声音骤冷,一字一顿:
“你拿什么,跟本座斗?”
话音未落,他枯指一抬,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啪!”
不远处,那团包裹沈棠的血球应声炸裂,黏稠血水四溅,一道身影重重跌落血泊。
只见沈棠竟缓缓自满地污秽间撑起身子,浑身浸透暗红血水,长发黏连成绺,紧贴着头皮与脸颊往下滴着血珠。
她面容死白,双目空洞无神,原本异常隆起的腹部此刻已诡异地平坦下去,仿佛从未有过任何异状。
她僵硬弯腰,五指缓慢合拢,从血污中捞起那柄征战多年的长刀……
一步、一步,朝秦封逼近。
巫野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随手炼制的‘血傀’,若有时间温养,或许能冲上十品。眼下嘛……将就着用,杀你一个十二品武夫,倒也绰绰有余。”
他放声大笑起来,声音里满是讥诮:
“就让你们这些粗鄙武夫……狗咬狗吧。”
看着巫野畅快大笑,秦封也低低笑了起来,笑声渐响,竟压过了巫野。
巫野皱眉:“你笑什么?”
秦封笑得肩膀抖动,几乎前仰后合:“呵,你以为只有你在等么?”
“你?”巫野不屑冷哼:“等什么,等死么?!”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了巫野的身后,笑容骤然一收,眼神变得锐利:
“等大爹,你回头看看!”
巫野冷哼,眼神中带着不屑:“想诈本座?”
就在这时,一道雄浑厚重的声音,在巫野身后沉沉响起:
“就是你……想炼化,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