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下达:那些想要领悟道经的人,必须独自在金阙殿中闭关七天。
七天!
这明显是想把我和阿芜分开。
他们以为能拆散我们,真是愚蠢。
内心深处,我已经开始谋划。
表面上,我只是低头假装接受。
让他们以为自己赢了吧。
而我心中,一股冰冷的怒火在暗暗燃烧。
我心想,我要是带个水壶进去,炸了你们的老祖宗。
那天晚上,在我们的住处,我开始做准备。
我的计划核心是封印天命印。
我用了我嵌套的空间,他们称之为“静域”。
最外层是一个散发着腌萝卜气味的零食袋。
这看似幼稚的举动,却很有效,能掩盖我的行动。
接着,里面放了一本故事书,用来分散可能发现它的人的注意力。
最后,在最核心的位置,放着谢无咎的拓扑图残片。
“你想吞噬灵魂,是吧?那先啃三天泡菜味的东西吧。”我喃喃自语。
这是对一个强大印章的挑衅。
在这个本应没有我规则的地方,我要制定自己的规则。
这时,阿芜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色苍白。
她一直在努力工作,将伪命牌的波动与试炼地图的空间曲率进行对比。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倒计时不是计时器,而是删除警告。
我们被标记为异常数据。
试炼场试图修正我们。
“我们是‘异常数据’!”她喘着气说。
“你拿到印章的那一刻,整个试炼场的时间流动改变了0.3秒!”我告诉她。
他们想让我们消失,但我们要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
“所以我们不能按照他们的规则来。我要去参悟……但不是在金阙殿。”
第二天,在公共广场上,当着岑照和一群朝臣的面,我假装虚弱。
我捂着胸口,咳嗽着,故意让血溅到我的长袍上,这让朝廷上下都大为震惊。
“我……我无法忍受七天的闭关。”我低声说,几乎听不见,“我恳请您,允许一位值得信任的助手留在外面保护我!”
官员的脸气得扭曲了。“荒谬!”
但岑照只是看着我,表情难以捉摸。
然后,他说话了,出人意料地同意了。
他引用了《皇室旧典》中的一条晦涩规则。
他们找到了规则的漏洞,但这个漏洞成了他们唯一的生存之道。
我嘴角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
后来,柳七郎来了,带来了“凝神丹”,说是要帮我。
我不信任他。
当我的手指碰到瓶子时,我感觉到里面编织着傀儡控制符文。
我假装接受,但在我隐藏的空间里,我把它扔到了归墟塔附近的一口废弃井里。
然后,我反守为攻,问了他一个问题。
我在他的袖子里放了一朵沾有血迹的桂花,问道:“帮我问问你背后的人——当年把我推进归墟塔的,真的是仙帝吗?”
柳七郎脸上的表情……先是震惊,然后是恐惧,接着他拔腿就跑。
我的怀疑得到了证实。
那天晚上,在阴影中,我把我的整个计划都告诉了阿芜。
金阙殿是个幌子。
真正的目的地是归墟塔的底部。
我耳后的银色标记是我的指引。
“那你呢?”阿芜声音颤抖地问道。
“咸鱼翻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本来就会游泳。”
然后,我转身离开了。
我身体上的变化非常明显。
我长久以来假装的驼背姿势消失了。
现在,我挺直了身子,姿态的改变就像一把剑出鞘。
从一个高亭上,岑照放出了一个破损的机械蝉符文。
它在空中飘动,是一条在夜晚发出的无声信息。
沉重的宫殿大门在我身后关上了,挡住了月光和阿芜焦虑的目光。
前方,在黄昏的冷雾中,金阙殿那沉默而威严的轮廓矗立着。
那道新规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死水,瞬间激起千层诡谲的浪涛:凡欲参悟道典者,须于金阙殿内独处清修七日,期间不得携带任何侍从或外物。
旨意颁下,宫中各方势力心思各异,但目光却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了第十公主林亦的身上。
这哪里是清修,分明是釜底抽薪,要将那名为阿芜的神秘侍女从林亦身边彻底剥离。
消息传到林亦耳中时,她正百无聊赖地剔着指甲。
听完传旨内侍尖着嗓子念完,她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声音不大,却在死寂的帐内格外刺耳。
“七日?怕我带个烧水壶进去,一不小心炸了你们仙家的老祖宗牌位?”
那轻飘飘的嘲讽让传旨内侍的脸一阵青白,却又不敢发作。
林亦懒洋洋地摆了摆手,示意接旨。
她那副顺从到近乎温驯的模样,让暗中观察的人都松了口气,只当这位侥幸从归墟爬回来的废柴公主,终究还是不敢忤逆四公主的威严。
然而,当晚,林亦帐内的光影却扭曲得如同深海。
她盘膝而坐,那枚引得天地震动的天命印悬浮于掌心,散发着诱人沉沦的幽光。
林亦眼神冰冷,指尖在虚空中勾勒出繁复的轨迹。
一层无形的薄膜——静域,悄然展开,将天命印包裹。
但这只是开始。
她像一个最精密的工匠,将这层空间折叠,再折叠,然后塞进了一个崭新的空间里。
“你要吸魂是吧?”她低声呢喃,手上动作不停。
最外层的空间,被她塑造成了一个油腻的零食袋,甚至还模拟出了隔夜腌萝卜的酸馊气味。
紧接着,她又将这个“零食袋”塞进了一本讲痴男怨女情爱的话本夹层空间中。
做完这一切,她才从怀中取出那枚谢无咎留下的、闪烁着微光的拓扑图残片,小心翼翼地用它裹住最核心的天命印。
三重嵌套空间,层层伪装,天衣无缝。
“那就先隔着书香和萝卜干,啃三天泡菜味儿的拓扑图吧。”林亦的嘴角勾起一抹恶作剧般的冷笑。
与此同时,阿芜彻夜未眠。
她面前的光幕上,无数数据流如瀑布般刷过。
她将自己腕上那块伪命牌的能量波动曲线,与从各处遗迹节点搜集来的试炼场空间曲率图进行反复比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天际泛起鱼肚白的前一刻,她猛地从那堆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中发现了一个惊人的规律——每当她靠近林亦,或是抵达地图上某个特定的上古遗迹坐标时,那催命般的倒计时数字,竟会产生一瞬极其微小的停滞!
那停滞短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阿芜的思绪。
她浑身一颤,一个颠覆性的念头涌上心头。
这不是倒计时!
根本不是什么狗屁的系统任务!
“是‘世界修正力’的清除预警!”阿芜失声低呼,再也顾不上礼仪,猛地冲进了林亦的营帐。
林亦似乎早已料到她的到来,只是平静地抬起眼。
“我们都被当成‘异常数据’了!”阿芜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我明白了!你拿到天命印的那一刻,整个试炼场的时间流速都发生了偏转,大概是……0.3秒!这个世界正在试图‘清除’我们这些bug!”
“我知道。”林亦点了点头,她的冷静与阿芜的震惊形成了鲜明对比,“所以,不能按他们的流程走。我要去参悟……但不是在金阙殿。”
次日清晨,监察使岑照带着一队禁卫,照例巡查各处营帐。
当他们走到林亦帐前时,帐帘突然被掀开,林亦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脸色苍白如纸。
她对着岑照的方向,似乎想行礼,却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下一刻,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喷洒而出,溅在枯黄的草地上,触目惊心。
“我……我撑不过七日闭关……”她瘫软在地,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香消玉殒,“求……求大人开恩,准我携一名亲信入殿护法……”
随行的礼官立刻厉声呵斥:“荒唐!金阙殿乃清修圣地,岂容旁人亵渎!”
所有人都以为此事绝无可能,岑照却出人意料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凝视着地上孱弱的林亦,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上报四公主。第十公主体弱,恐有不测。依《皇室旧典》第三十七条,遇皇子公主重病闭关,可设‘守灯人’一名,守于殿门之外,以防灯火熄灭。”
礼官愕然,却不敢反驳。
人群阴影里,阿芜悄悄握紧了拳。
而瘫软在地的林亦,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微微扬起。
那条《皇室旧典》,是她昨夜让阿芜在堆积如山的故纸堆里翻找了一整晚才找到的冷门条款,专为百年前一位体弱多病的皇子所设,早已被人遗忘。
规则的漏洞,成了她们唯一的生门。
入宫前的最后一夜,月色如水。
一道身影悄然避开所有耳目,来到了林亦的帐前。
是柳七郎。
他递过来一个精致的瓷瓶,笑容温润如玉:“听说你在找寻第六公主的痕迹,此乃‘凝神丹’,或许能助你静心感悟,窥得一丝天机。”
林亦接过药瓶,苍白的手指在瓶身上不经意地轻轻抚过。
就是这一触,她眼底的寒意一闪而逝。
果然,在光滑的瓷瓶内壁,刻着肉眼难以察觉的、极其细微的傀儡控制符纹。
她不动声色地将药瓶收入袖中,仿佛珍视至极。“多谢七郎君。”
然而,就在柳七郎转身的瞬间,林亦指尖一弹,一小片在袖中藏了许久、边缘还沾着一丝暗红血迹的桂花干,无声无息地落入了他的广袖之内。
“对了,”林亦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轻得像一阵风,“劳烦帮我问问你背后的人——当年在归墟塔,亲手将我推下去的,真是仙帝吗?”
柳七郎的背影猛然僵住,他瞳孔骤然收缩,几乎是踉跄着倒退了一步,仓皇地消失在夜色中。
阿芜看着这一幕,满心不解。
林亦却只是冷笑一声,转头便用静域将那整瓶“凝神丹”连同瓶子一起,折射进了归墟塔方向的一处废弃井口之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他是想让我在闭关时,被远程操控成一具听话的傀儡。”林亦淡淡地解释。
临行前,最后一刻。
林亦拉着阿芜,站在高耸宫墙投下的巨大阴影里。
“我去金阙殿,只是走个过场,给他们看一场戏。”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真正参悟的地方,是归墟塔的底层。”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光洁的耳后,那里,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银色痕迹若隐若现。
“它在指引我回去。”
“你记住,”林亦死死盯着阿芜的眼睛,“从我进殿门开始算,若三日之内我没有回来,你就把那份拓扑图交给铜驼,让它用上古神音,播放给这试炼场里的所有人看。”
阿芜的嘴唇被自己咬得发白:“那你呢?”
林亦忽然笑了,那笑容在清冷的月光下,竟有几分惊心动魄的明亮。
“咸鱼翻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本来就会游。”
话音落下,她不再多言,毅然转身,走入那条通往金阙殿的幽深宫道。
她的背影,不再是往日那般畏缩佝偻,而是挺得笔直,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像一柄在暗夜中缓缓出鞘的绝世利刃,锋芒初露。
与此同时,无人察觉的皇城最高阁楼之上,监察使岑照临风而立。
他摊开手掌,掌心是一块早已破损的机械蝉符。
他默默地看着林亦的背影消失在宫道尽头,然后将那块蝉符投入风中,任其无声消解。
一道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低语,随之散去。
“零号……这一次,别再失败了。”
沉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与声音,也隔绝了阿芜那双写满忧虑的眼眸。
前方,是通往金阙殿的漫长石阶,冰冷而寂静。
林亦拾级而上,每一步的回响,都像是叩响命运的门扉。
石阶的尽头,一座宏伟而孤寂的殿堂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檐角悬挂的铜铃在夜风中纹丝不动,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