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泛起一阵震惊而诡异的安静。
连庆隆帝都克制不住地转头去看胖墩——满脸平和的懵懂,稚嫩可爱又讨人喜欢,没有丝毫邪魅狂狷,更不端着装逼。
这还是她吗?
庆隆帝征询的目光扫向秦九州。
秦九州迟疑着,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墩怎么了。
明明刚才还给他当爹呢。
“软软……”庆隆帝放柔声音,温和地问,“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还是有谁惹了你不高兴?你只管说,朕为你出气。”
胖墩没有反应。
庆隆帝还想重复一遍,便被秦九州阻止:“先等等。”
庆隆帝不解地等了片刻。
终于,胖墩反应过来了,赞赏而欣慰地转着眼珠子扫了他一眼:“些许风霜罢了,为了你们下一代的生计与天下百姓……区区牺牲,何足挂齿?”
她说的慢慢吞吞,尾音更不自觉拖长了不少,竟显得十分可爱。
哪怕知道她还在倒反天罡,庆隆帝也一点不生气,极其稀罕地看个不停。
看完了,他的怒气才对准了二皇子:“不孝子,忤逆犯上也就罢了,软软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你还敢得寸进尺,再顶撞她?!”
“软软不计较,朕却要与你计较!”
二皇子深呼一口气。
“稍后下早朝,你便——”庆隆帝顿住话头,看了眼悄悄扯他的温软。
一阵静默后,奶音低沉缓慢:“罚抄宫规与乾元宫殿规,以及上书房房规就好,孩子还小,不要过于苛责。”
“好,听软软的。”庆隆帝柔声说完,转头面对二皇子,立刻换了嘴脸,“听到了没?还不多谢软软小人有大量,轻轻揭过你如此冒失犯上之举?!”
二皇子眼皮微抽。
秦温软的宫规六千六百六十六字,殿规五千五百五十五字,房规四千四百四十四字。
据前人踩坑经验与小蓝情报,抄完后被批评字迹不工整、认错不诚恳的可能有七成,随机歌颂万字赞王盛歌的可能有八成,打回去重抄的可能更高达九成!
这叫宽宏大量?
二皇子抬眼扫过上首的胖墩。
他眼中冷嗤十足,胖墩却呆萌可爱,在与他对上视线时,还眨了眨眼。
二皇子一滞,没再冷嘲热讽。
等温软反应过来时,庆隆帝已经与百官议起朝事了。
但没事,王本来就没准备跟小二动气——怒气有先后,鲨人有专攻,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以现在易怒易爆的脆皮脑壳,一定要先分清主次,把怒火留给最需要的竖子。
王憋得住。
憋得住。
对上二皇子复杂的目光,她缓慢扯出一抹冷笑,试图邪魅霸气而深不可测,可因为反应迟钝且表情管理不当,落在二皇子眼里,成了软萌撒娇的甜笑。
二皇子闭了闭眼。
“吾王倾城绝色魅力无边千秋万代一统天下!”孟学士精得很,看出了点门道,立刻出列,“临近年关,上书房功课繁重,老臣斗胆请王与皇上削减无用之课,造福一众学子!”
王眨了眨眼,满脸呆萌。
“王您也同意此事吗?”孟学士骤然惊喜,连忙拜谢,“多谢吾王英明开恩,老臣一定全力督办此事!”
王眨了眨眼,满脸呆萌。
“吾王倾城绝色魅力无边千秋万代一统天下!”沈太傅出列,“上书房一众学子颇不服管,老臣恳请先暂停房规,以旧日礼制约束,待其知错后再行房规!”
王眨了眨眼,还在满脸呆萌。
“吾王英明!吾王万岁!!”
这回百官都明白了,顿时争前恐后——
“户部银钱紧缺,无力督办年关事宜,恳请吾王拨款户部,以安民心啊!”
“年后先帝诞辰,祭祖礼制被王频频改动,但仍存难点,请王依循旧制,年后祭祖!”
“多谢吾王,吾王英明!”
温软愣怔着,眼里倒映出一群欣喜若狂的老头,脑子被搅迷糊了——其实慢点反应,她脑子是能转过来的,可这群糟老头短时间内狂轰滥炸,信息量严重超载,王本就沾病的脑壳还没运转起来就完全死机了。
她呆呆地坐在龙椅上,只会眨眼不会动,萌哒哒又惹人爱。
众臣欣喜若狂。
“快快,到我了到我了!”
“老匹夫你都连说三条了!该本官了!”
文臣武将挤成一团,争先恐后地踊跃发言。
纵使庆隆帝登基数十年,都没见过这等阵仗,眼睛睁的铜铃一样,嘴角不断在抽搐着。
秦九州摸了摸温软的脉,确定并无异常后,便放任百官继续发言了——大部分如上书房的恳求,还是很有必要批的。
小蓝也该歇着了。
至于要钱的?
呵。
末了,忍无可忍的鸿胪寺卿一把推开要钱的杨尚书:“边儿去!没完了你们!”
他捂住孟学士叭叭不停的嘴,立刻高声说正事:“启禀皇上,因夏使诛灭倭使,意图嫁祸吾王,破坏我两国邦交一事,问罪国书已传往夏国,同时公告天下!但夏使那边亦传出风声,暗指吾王德行败坏,贼喊捉贼,此事从尚未出大周边境的夏国使团中传出,不知我们可要先暂扣其使,问责夏国?”
“扣下的都不过小喽啰,我大周还要背上气量狭小之名。”秦九州反问,“图什么?你是夏国派来的细作吗?”
鸿胪寺卿忙惶恐告罪:“微臣不敢,只是如今大周境内舆论尚可控,可若纵容夏使回国,将此事传遍天下,届时吾王名声该当如何?”
德行败坏贼喊捉贼并不冤枉她,但大周并不想跟着她一起败尽名声!
“十日。”
秦九州淡淡开口:“十日之后,风向必将骤转,夏使背定此名!”
鸿胪寺卿欲言又止:“可夏使才走没多久,几乎日夜遇刺,人人负伤……此事,沿途百姓皆亲眼所见,这……”风向真能逆转吗?
除了大周自己人,谁还有能耐派出如数刺客,在大周地界如入无人之境,还与各地官府勾结,剑指夏使?
当大家都瞎吗?
秦九州一愣:“日夜遇刺?”
皇夫与明面上的使团并未同路,而上官秉德领的只是暗中刺杀皇夫的命令。
用来做障眼法的使团并未有丝毫价值,怎还会遇刺?
他蓦然低头看去。
正对上呆萌可爱的无知胖脸,因眼神过于清澈,甚至染上了三分懵懂,干净单纯到叫人觉得当她面谈论杀人都是一种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