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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奉国寺

    昨夜里,雍城下了场鹅毛大雪。

    整个庄子仿佛裹上了层厚厚的白棉被,一眼望去,白茫茫的天地。

    赵知静披了两层兔毛披风,裹成了个球不说,手里还拢着暖炉,就这样还冻得不断打喷嚏,一边狠狠咒骂这鬼天气,一边吸着鼻子,闻着空气里的肉香味。

    “春华,这肉还没熟吗?”赵知静盯着锅里沸腾的肉片,眼神炽热。

    春花无奈地回道:“县主,这牛肉是昨日冻死的,还是多烫一会儿吧,免得吃坏了肚子。”

    赵知静放下暖炉,伸出手打算亲自烫肉:“不行,不行,再不吃,待会儿肉都老了!”

    “主子您的手生了冻疮,还是不要折腾了,奴婢帮您好吗?”春华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县主伸出来的手,双手肿得像发酵了的大馒头,指缝都快撑不开了。

    赵知静飞快地拾起了一边的筷子。

    躲开了春华跟冬霜的遮挡,筷子准确无误地夹住了一片牛肉。

    事实证明,不要小看一个吃货的决心。

    赵知静满足地嚼着肉片,幸福得像春天的花儿一样。

    牛肉嫩滑,入口鲜香,寒冷的大雪天里,抚慰了她冰凉的胃,吃完一口后,赵知静感觉她整个身子从内到外都暖和起来了。

    “牛嬷嬷太没口福了,要是晚出发一天还能吃上一顿好的。”赵知静满足地狂炫。

    冬霜符合道:“雪太大了,要不是咱们这边屋子还没建完,县主早就安排牛嬷嬷手下住过来了,她们现在住的屋子太破了,都被大雪给压塌了,还好没伤到人。”

    春华顾不得吃,赶紧又下了一盘牛肉,嘴里叹气道:“还好牛嬷嬷不在,她要是在的话,奴婢手都软了,怕是都赶不上她吃饭的速度。”

    赵知静想到牛嬷嬷那大胃口,忍俊不禁道:“春华说得不错。”

    几人赏雪吃锅子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沉重的钟声。

    赵知静愣了下:“咱们这附近还有座寺庙?”

    春华看了一眼远方道:“县主您忘了?奉国寺就在附近呢。”

    奉国寺?

    赵知静来精神了。

    顾不上吃东西,放下筷子追问道:“就那什么!那缺德太子出家的地方?”

    “县主,准确来说,太子是带发修行,”春华将熟了的肉捞到赵知静碗里:“今日是寒冬祭,按照惯例,奉国寺今天会举行盛大的法会,太子也会出席。”

    赵知静不喜欢雍城,禁闭时间都过了,也没急着回去。

    但是在庄子里待久了也挺无聊,赵知静问春华道:“寒冬祭,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咱们吃完东西,过去看看怎么样?不过听秃驴念经就算了,奉国寺这么有名,还有没有别的特别的?”

    春华想了想,道:“奉国寺的斋饭应该合县主的胃口,另外,奉国寺后山种了一大片的梅林,景色应该不错。”

    斋饭加梅林。

    听起来很不错啊。

    奉国寺外,人流与马车堵满了整个栈道。

    奉国寺平日里并不向平民开放,只有寒冬祭这一天才会面向所有人,因此,即便天气寒冷,通向奉国寺的路也被百姓们堵得水泄不通。

    赵知静坐着的马车龟速行驶着,外间的吵闹声,还有沿路的叫卖声吵得她头疼:“这人也太多了吧,咱们还是回去吧?”

    春华叫下人把马车赶到一边,对赵知静道:“县主,奴婢有个同乡在奉国寺,奴婢叫人去知会他一声,他有办法让咱们从后门进去。”

    赵知静猛点头:“那赶紧的,就这速度,咱得排到明天早上!”

    没多久,赵知静一行人悄摸摸进了奉国寺。

    春华的同乡是个小沙弥,今日事多,领她们进来后就离开了。

    “县主,法会在前面,咱们过去吧。”春华看起来比较熟悉寺里。

    赵知静正要答应,突然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白色骏马给拦住了,她顿时僵在了原地,丝毫不敢动,生怕这马儿想不开给她来一蹄子。

    听说成年马可以把人踹骨折。

    但应该不致命。

    赵知静想早死,但不想半死不活。

    这匹马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皮毛油光水滑,体格健壮,马鞍上还带着翡翠玉佩。也不知这主人咋养的,这马儿甚是高傲,瞧人的眼神里都带着鄙视。

    “过来,希律律,马儿你过来。”冬霜在另一边慌忙引导着。

    春华在一边严阵以待,寻找机会救她主子。

    赵知静站久了腿有点麻木了。

    无论春华跟冬霜怎么使劲,这马儿就是围着赵知静不走。

    赵知静烦了,望向马儿的眼神很不善,手里的暖炉往白马甩过去,距离太近,赵知静已经做好准备跟这马干一架了。

    没想到那白马矫健地一跃,轻松地躲开了赵知静的暖炉。

    白马再次踱到赵知静身前。

    ‘咴儿咴儿’白马喷了喷响鼻,嘲笑地看了眼赵知静,又拿头去拱对方,在赵知静快要摔倒的时候又停下动作,等赵知静站稳,这白马又重复拱的动作。

    这畜生一定是故意的,赵知静发誓!

    但这马儿对春华跟冬霜就没这么好脾气了。

    上前来拉赵知静的春华被白马猛地一顶,要不是她动作快,恐怕得被踩成重伤不可。

    “你们先别过来!”赵知静连忙叫住两人。

    这马看起来高傲得很,不像是喜欢搭理陌生人的好马。

    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让着这马动作这么奇怪,赵知静冷静地思考着。

    过了一会儿后。

    赵知静木着脸,把腰间的荷包都解下来,把包翻给这匹迟迟不愿意离去的白马看。

    “看清楚了哈,地主家也没余粮啦!”

    赵知静十分恼怒。

    这荷包里的豆子用了好几种香料炒制,咸香有嚼劲,味道好得出奇,这一大包是她最满意的口味,本来是用来嘴巴闲暇的时候嚼嚼的,结果给这畜生祸害干净了。

    “好了,蠢东西,真的没有了,赶紧回你主人那里去!”赵知静厉声威胁道:“再不走,老娘要炖马肉吃了啊!”

    ‘咴儿咴儿’

    “靠,你这死马!”

    白马当听不见,一改方才目空一切的态度,谄媚地跟着赵知静身边。

    “咴儿咴儿”

    赵知静跟这马对峙了好久。

    直到远处一声鹰啼,这白马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赵知静心累地坐在廊下。

    “可算走了,也不知谁养的马,太气人了!”

    “县主,咱们可以出去了。”春华提醒道。

    赵知静站起来,拍了拍裙摆上沾上的碎雪:“算了,那匹马走的那条道我不去,免得跟那畜生相遇,咱们还是去后山看梅花好了。”

    主仆三人朝后山而去

    一望无际的梅花不惧严寒,热烈地绽放着。

    整座雪山白里透红,犹如怀春的少女,呼吸间都是梅花的香气,冷冽中夹杂着淡雅的清香。

    “桃李莫相妒,夭姿元不同。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

    赵知静深深吸了口气,肺腑里都充盈着淡淡的梅花香。

    脑子里突然想到了王十朋的这首诗,跟这片梅林太搭了,漫山遍野的红梅徐徐绽放,只有这种天然的美景才能让人真正放松。

    “咱们往里走走,前面那处梅花开得更好些。”赵知静提着裙摆往里走去。

    “县主你等等奴婢!”春华跟冬霜赶紧跟上去。

    雪中梅林。

    耳边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就只有微风吹过树枝,引得枝头上的残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天地间一片静谧,仿佛被人遗忘。

    闭上眼睛,放开所有的思绪,只鼻尖轻嗅冷香。

    ‘嘎吱嘎吱’

    ‘梭梭梭梭’

    赵知静猛地睁开眼。

    耳边传来马蹄的声音,而且还是好几道,其中夹杂了打斗的声音。

    赵知静愕然。

    她不会这么倒霉吧,居然遇到了传说中的暗杀?

    很快,一行人出现在了赵知静面前。

    嚯。

    赵知静抬头一看,为首的那位还是‘熟人’。

    正是她近几个月‘念叨’得有些多的太子,他对面还有好几个蒙面的黑衣人,个个手里拿着刀剑,眼神冷酷至极,动作也是奔着完全不留活口的架势。

    剑上的血珠往下滴落,在无垢的雪地上留下一道道痕迹,颜色比红梅更艳丽。

    太子不愧是太子。

    这位目前虽然一对多,却仍然不显狼狈。

    披着黑色的大氅,手里握着带血的宝剑,刀锋反射着白光,额角残留的一滴血渍,衬得对方的脸色都妖冶了几分。

    几乎没有停顿。

    两方人再次打斗在了一起。

    哦不,准确来说,那位骚包的太子是被围攻的那位。

    赵知静站在原地,她在思考。

    这是个很好的送死机会。

    看那些刺客,都是杀人的好手,刀起头落应该很快,全程无痛苦,快的话,还能赶上今晚的孟婆汤,也不知道那汤是稀还是稠。

    赵知静有些心动了。

    “县主快躲开!”冬霜扑了过来。

    春华顺手将暖炉往黑衣人身上投掷过去,挡住了攻击。

    紧急时刻,春华跟冬霜跑了过来。

    “真是服了!”

    “跑过来干嘛?来送死啊!”

    赵知静自然不能让这两丫鬟出事,将随身携带着的胡椒粉往刺客眼里一扔,趁着刺客使劲揉眼睛的时候,拉过春花跟冬霜狂奔起来。

    ‘咔嚓咔嚓’

    ‘人就在前面!’

    ‘快去杀了太子!’

    不远处,又是一群黑衣人骑着马狂奔而来。

    赵知静绝望了,黑压压的人,哪里打得过嘛?

    好在刺客们都围着太子去了,暂时没空去管她们三人,几人使出吃奶的力气在雪地里狂奔,深深浅浅的脚印在雪地上很是明显。

    刘裕没去关注逃跑的赵知静等人。

    赶来的黑衣人越来越多,他手中的剑杀的人太多,震得虎口发麻。

    一个个人头滚落在地,刘裕身上也添了不少伤口,再次杀掉一人,刘裕寻到机会,破开一个突破口,骑着马突围出刺客的包围圈。

    赵知静跑得太快,只觉得喉间一股腥甜味

    耳后忽然觉得安静了不少,赵知静不自觉往后一看。

    ‘咴儿咴儿’

    耳边一阵熟悉的声音,赵知静看过去,与刘裕□□的白马远远地对视了一眼。

    那白马眼里猛地闪过惊喜,兴奋得不行,直接换了主人原定的路线,不顾一切朝着赵知静方向狂奔而来。

    马上的人眉头微皱,手放在嘴边。

    一阵尖厉的鹰啼响起。

    可身下的马这次却没有听主人的命令,苍茫的雪地里,它马眼里只有赵知静一人的身影,根本不管背上主人的死活,朝着赵知静飞速奔来。

    赵知静:“……”

    沃日!

    你不要过来啊!!!

    赵知静转头就跑,奈何人的速度是比不上马的。

    她觉得自己腿都要跑冒烟了,可不过几秒,整个人就腾空了,瞬间落入了对方的怀里,此时的赵知静可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想法,她脸被死死压在对方胸前,差点窒息。

    “压,撒,久,撒,母折磨——额”

    身前的人松了些力度,赵知静大口吸气,恨不得给对方比中指。

    白马此刻兴奋得不行,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很快把刺客甩到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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