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热搜预知的伦理困境
陆砚之没有跟顾晚舟一起走进球形大厅。
她转身时长袍飘起，闪光灯炸成一片白海，他站在红毯外围，看着那背影被无数镜头包围，然后慢慢转身离开。
酒店套房的门在身后合上，屋里没开灯，只有电脑屏幕亮着，映出他半张脸。指尖无意识转着钢笔，一圈又一圈。刚才那场胜利来得太快太响，可他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零点整。
脑海里准时跳出三条热搜词条。
第一条：某女星未婚先孕。
他手指僵住。
这不是资本黑幕，不是行业潜规则，也不是谁在背后搞事。这就是一个普通女艺人的私生活，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猛地合上笔记本。
门外传来敲门声。
“陆老师？热搜更新了。”是小唐的声音，“您要现在写通稿吗？”
陆砚之没应声。
小唐等了几秒，又轻声问：“这条……不推？”
房间里还是没动静。
过了会儿，门开了条缝，陆砚之走出来，手里拿着手机。
他拨通了顾晚舟的电话。
那边接得很快。
“老陆？”她的声音懒懒的，“怎么了？不是说好V1.0跑完就歇？”
“我看到一条不该看的。”他说，“关于一个女演员的事。”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下。
然后听见她敲了两下桌子，声音不大，但很清晰：“规则要守住。”
陆砚之靠着墙站着，眼睛闭了闭。
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他们打过赵天雄，掀过孙导，怼过韩娱高层，也帮男团躲过塌房危机。但每一次，目标都是资本、是权力、是那些躲在幕后操控一切的人。
不是普通人。
不是私生活。
“放心。”他睁开眼，“我只打资本的脸。”
挂了电话，他回到桌前，打开加密邮箱，给合作媒体发了一封信。
“压下‘某女星未婚先孕’词条，不要追踪信源。”
小唐凑过来，一脸惊讶：“这瓜这么大，真不炒？”
陆砚之没理他，继续打字。
“发布另一条新闻：顾晚舟匿名资助山区女童教育项目，捐赠三所希望小学，附捐赠记录和学校感谢信。”
小唐愣住：“之前不是说不公开吗？”
“现在需要它被看见。”陆砚之说，“我们能控制热度，不代表可以乱用。”
小唐低头琢磨这句话，忽然想起什么，掏出记事本，在“热搜操作守则”下面加了一行字：**涉及私人生活的词条，标记为‘禁用’。**
他写完抬头，看见陆砚之已经关掉了所有后台程序，连热搜模型都退出了。
“你不写分析报告了？”
“今天不用。”
“可这算不算一次成功的舆论转向？你完全可以写篇论文叫《热搜置换伦理》……”
“我不想拿别人的痛苦当案例。”陆砚之打断他，“我妈当年就是被这种东西逼死的。”
小唐嘴巴张了张，没再说话。
他记得资料里提过，陆砚之的母亲是九十年代知名主持人，因为一段剪辑过的恋情*视频被全网攻击，最后从阳台跳了下去。那时候他才八岁。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沉下来。
陆砚之端起桌上那杯咖啡，早就凉透了，他喝了一口，放下杯子。
窗外是戛纳夜晚的灯火，远处球形大厅的灯光还在闪烁，颁奖礼应该快开始了。
但他没动。
小唐抱着文件夹准备走，走到门口又停下：“林姐刚发消息，说顾晚舟在里面状态很好，记者都在问她红毯那句话是不是故意设计的。”
陆砚之嗯了一声。
“她说不是。”小唐接着说，“她说她就是懒得换衣服。”
陆砚之嘴角动了一下。
这才是她。
不在乎规则，也不屑解释。
但她知道底线在哪。
就像今晚，她明明可以借着红毯热度再炒一波话题，甚至拉踩其他女星博关注。可她没有。
因为她清楚，有些火不能蹭，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人不该碰。
他也一样。
能力再强，也不能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小唐走出房间后，陆砚之重新打开电脑，不是为了写通稿，而是调出了过去三个月的操作日志。
一条条翻过去。
【周默然脚踏两条船】——证据确凿，涉资本造假
【孙导踩裙摆被反录】——职场骚扰，属于行业弊病
【金昌浩辱华言论】——跨国资本傲慢，影响国家形象
【赵氏财务造假】——系统性违法，牵连无数艺人
每一条，都有据可查，每一个目标，都该被打。
唯独今晚这一条——“某女星未婚先孕”——没有任何附加信息，也没有背景调查支撑。它就像一颗裸露的情绪炸弹，等着被人点燃。
他新建了一个文档，命名为“热搜使用边界”。
第一行写着：**不碰私德，不挖隐私，不以流量裹挟人生选择。**
写完，他把文档设为加密，拖进名为“V2.0”的文件夹。
这不是技术升级，是原则重建。
手机震动。
是顾晚舟发来的微信。
只有一个截图。
是微博热搜榜前十。
#顾晚舟捐赠希望小学# 正排在第七位。
评论区全是“这才是顶流该做的事”“原来她一直在做这些”“求学校地址，我也想捐”。
而那条“某女星未婚先孕”，始终卡在三十多名，热度缓慢下滑，最终被淹没在其他新闻里。
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关掉手机。
这时候，走廊传来脚步声。
是小唐去而复返。
他探头进来：“陆老师，林姐说颁奖礼还有二十分钟开始，问您要不要过去？”
陆砚之摇头：“我不去了。”
“啊？”
“我在等下一个词条。”
“可您今晚已经……”
“我不是在等攻击机会。”他打断，“我在等有没有别的正面事件能推上去。”
小唐怔住。
原来他一直没睡，也没打算睡。
他不是在休息，是在待命。
待命不是为了反击，而是为了守护什么该被看见的东西。
小唐默默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他低头看着自己记事本上刚写的那句“禁用私人生活词条”，忽然觉得这工作不像以前那么刺激了。
但也比以前更有意义了。
酒店楼下，球形大厅内灯光渐暗。
舞台中央的大屏开始播放入围影片混剪。
顾晚舟坐在第二排，左手晃着高跟鞋，右手悄悄拆开一包薯片。
林姐瞪她一眼，她假装没看见。
手机震了一下。
是陆砚之回的消息。
两个字：**压住了。**
她看完，把手机塞回口袋，仰头吃掉最后一片薯片。
风从侧门吹进来，掀起她长袍的一角。
她没回头，也没笑。
只是坐直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