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疙瘩扔人堆里。”
“点完就跑回来集合,不许恋战。”
没人说话。
只有点头。
黑暗里,几个身影分头散开,消失在雨幕中。
林火带着剩下的人,摸向最大的那几个粮草垛。
他从背后的油布包里,摸出一个黑乎乎的铁疙瘩。
引线已经被油纸包得严严实实。
拔掉塞子,他用火折子凑上去。
嗤——一点火星。
“扔!”
林火低吼一声,手臂奋力一甩。
几颗铁疙瘩砸向那几个躲雨的守卫。
下一秒。
轰!
轰隆!
火光炸开。
不是大火,是瞬间的强光和巨响。
铁片和钢珠四射。
“我操!”
一个北狄军官刚从帐篷里探出头,就被这动静吓得一哆嗦。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另一边,马厩的方向也炸了。
战马嘶鸣,疯狂地挣脱缰绳,四处乱窜。
整个营地,一下就乱了。
“动手!”
林火已经冲到了粮草垛下面。
他掏出匕首,划开油布包。
一股刺鼻的猛火油味道散开。
他把油包整个塞进草垛深处,然后掏出引火物,划燃。
火苗一接触猛火油。
呼——火焰瞬间窜起三米高。
雨水浇在上面,发出滋滋的声响,但根本压不住。
“烧!都给我烧了!”
十几个汉子有样学样,冲向不同的物资堆。
帐篷、攻城梯的木料、一捆捆的箭矢……
只要是能烧的,全都浇上油。
火光,一处接一处地亮起。
很快,就连成了一片。
“敌袭!敌袭!”
北狄人终于反应过来,有人提着刀冲过来。
林火看都没看,反手又是一个铁疙瘩扔过去。
轰!
冲在最前面的人直接被炸翻。
这玩意儿,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主要是吓人。
林火心想,老子的闪光弹plus版,就问你们顶不顶得住。
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
半个后勤营,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炬。
“撤!”
林火转身就跑,毫不拖泥带水。
在整个北狄大营被彻底惊动之前,他们已经重新钻进了黑暗里,消失不见。
……
耶律雄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
上面的羊腿和马奶酒滚了一地。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跪在地上的万夫长浑身发抖,头都不敢抬。
“大……大汗。”
“南……南边的粮仓被烧了。”
“烧了多少?”
耶律雄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至少……一半的存粮还有……”
“还有新打造的三百多架云梯的材料,全都……”
“废物!一群废物!”
耶律雄一把抽出腰刀,架在万夫长的脖子上。
“几万人看一个粮仓让人摸进来点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万夫长吓得裤子都湿了。
“大汗饶命!”
“是……是汉人的奸细,他们用了妖法会爆炸的火球……”
“妖法?”
耶律雄愣了一下,随即怒火更盛。
“放你妈的屁!”
“打不过就说是妖法?”
“老子看你就是个废物!”
但他终究没有砍下去。
现在杀一个万夫长,除了泄愤,屁用没有。
妈的。
这局怎么会打成这样?
围城快两个月了。
安州城就像个铁王八,啃不动。
本来想着耗死他们。
结果现在,自己的后路,被人给抄了。
一半的粮草。
一半!
这意味着,他最多再撑半个月。
半个月打不下安州城,几万大军就得饿肚子。
到时候,别说攻城了,不哗变就不错了。
到底是谁干的?
齐镇北?
不像。
那老家伙就是个缩头乌龟,只懂守城。
他没这个胆子也没这种打法。
是那个王爷赵峥?
一个废物亲王,手下连兵都没有多少更不可能。
林火。
那个用奇怪武器守住村子,还让他折损了一个千人队的家伙。
一定是他。
只有这个家伙,才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来人!”
耶律雄吼道。
“传我命令!从今天起四门围死!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
齐镇北站在城楼上。
北风夹着雨,吹得他官袍猎猎作响。
他看了一夜。
北狄大营的火,烧了一夜。
直到天快亮了,火势才小下去。
但混乱没有停止。
他能远远听到北狄人混乱的叫喊和马匹的嘶鸣。
手下的人来报,林火带队回来了。
二十一个人出去,回来了十九个。
两个没了。
但他们烧了北狄人一半的粮草。
齐镇北听完汇报,半天没说话。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他妈怎么可能?
他打了半辈子仗。
他比谁都清楚,在几十万大军的包围圈里,带二十个人出去搞夜袭,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一万种死法。
……
但林火成功了。
不但成功了,还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这已经不是胆识的问题了。
这是能力。
齐镇北脑子里一团乱麻。
“此子心腹大患,必除之。”
除?
怎么除?
齐镇北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就林火表现出来的这份警觉和手段,派多少刺客去,估计都是送人头。
在军中找个由头办他?
现在林火在安州城的声望,怕是比他这个镇北将军还要高。
他要是敢动林火,手下这帮兵估计第一个就得哗变。
这事儿,棘手了。
丞相啊丞相,你怕是不知道,你让我除掉的,是个什么怪物。
齐镇北回头看了一眼城内。
天色微明。
……
另一边林火回来了。
他没去接受任何人的欢呼。
他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把自己关在屋里。
他脱掉湿透的黑衣,身上大大小小全是口子。
有两处伤得比较深,血还在往外渗。
他咬着牙,用烈酒洗了伤口,然后撒上金疮药,拿布条胡乱缠上。
疼。
真他妈疼。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感觉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死了两个人。
一个叫王五,最早跟着他的村民之一,被流矢射中了脖子,当场就没了。
一个叫陈石头,铁匠学徒,撤退的时候中了埋伏,为了掩护其他人,没回来。
用两个弟兄的命,换了北狄人半个月的进攻能力,换来了城内宝贵的喘息时间。
值吗?
林火问自己。
从大局上看,值。
太值了。
林火觉得,自己这一把火,不止是烧了北狄的粮仓。
还把安州城里这几个大佬心里的火,也给点起来了。
本来是三方对峙,互相牵制。
现在这个平衡,被他亲手打破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焦到他身上。
接下来,就看谁先坐不住了。
林火摸了摸胸口缠着的布条,伤口还在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