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件很廉价的白体恤,袖口都脱线了,上面写着不少毕业祝福的话,最突兀的却是心口的位置上是一排数字。
不过那相框的质量是真的不错,看尺寸是专门定制的铜鎏金。
她突然见到大学时候的东西还是感慨颇深。
那是大学毕业的那天,有人组织买了一些衣服留着签名,也算是一个小活动,都是买的最大号的,男的人穿起来还可以,但余音那瘦瘦小小的身体,穿起来都能当裙子了。
那天很热闹,大家都讨论着留学,工作的事情,衣服上也都被填的满满的。
余音穿着那件干净的白体像是个异类,她实在无法容忍别人打量议论的眼光,最后还是舔着脸找了个没人的教室,模仿了不同的笔迹,在衣服上写了一些祝福的话。
然而等她准备将衣服套回去,没想到线头跟她外套的装饰品缠在一起,她脱也脱不掉,穿也穿不上。
粗粝带着异味的布料一直磨着她的脸,闷热的感觉让她有些难受。
一双手就那么悄无声息的出现,帮她将缠着的线头揪开,然后十分有绅士风度的帮她将衣服拽下去。
余音刚想道谢,一看见是梁公子恨不得拔腿就跑。
他外面也套着那件白体恤,这么丑的衣服,他穿着一点也不像促销员,果然贵气这种东西,是骨子里有的,不是因为穿多贵的衣服。
不过他的衣服上的字体都是专门练过的,应该都是他那些富家子弟的朋友写的,他是个永远站在高岭上的人,不会向下兼容。
那天莫名的两个人在衣服上互写了字。
余音原本想写个前途似锦给他,他却拒绝,语气还不大和善,这种东西是人家生来就有的,不需要她多祝福。
最后为了敷衍了事,她随手写了几个数字,只说有特殊的含义。
梁公子也在她的后背上写了,那天她背对着他,他的手压在她的肩膀上,笔尖的摩挲让她的后背有些痒,却也不好意思挠。
那半分钟余音过的挺难熬的,生怕别人看见两个人独处在一起。
后来她出了教室,操场上人们疯狂的拿着矿泉水乱泼,余音被挤在人群中,也被喷的惨不忍睹,等她脱下身上的体恤,后背上已经黑乎乎的一片。
她很想知道自己得到的唯一祝福是什么,就在她仔细辨认的时候,梁绕的一个富二代朋友举着手机过来。
他嘴里满是嘲讽的说,刚才几个人玩游戏,输了的人给她的衣服上写抢劫犯三个字。
他是负责拍照发朋友圈的那个。
外面的雨还在沙沙的下着,余音外套上的凉意已经渗透到皮肤上,她只能站在客厅里四处看,像是过来拜访的一个客人。
许久之后,楼上才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似乎很着急的样子,但动作上没有半点的行动。
“哎呀,把你接过来了?我刚才在楼上忙,没听见动静。”
可余音刚才在车上,分明看见二楼有人拉开帘子往外看了的。
或许是因为年纪轻轻的就经历了太多的事,余音对第一次见面的人都很敏感,总是小心翼翼的观察,发觉对方不喜欢自己之后,会忽然变得很失落。
太缺爱的孩子,总是会这样。
“可能是外面雨声有些大。”余音察觉对方没有多少善意,迅速的将自己包裹起来。
“以后叫我慧荣姐就行,我在梁家干了二十多年了,有什么不知道可以问我。”她在打量着余音,“陆夫人说给您单独安排一个房间,空闲了几个卧室,我带您去挑。”
余音明白对方为什么这种态度了,谁家结婚一点仪式感也没有,司机冒雨接过来,家里没有一个正式迎接的人,甚至要分房睡。
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余音很多毛病还是没改,一定要躲的梁绕远远的。
她选了离着梁绕最远的房间,不过里面的装修设计很高档,复古感又带着精致,是梁绕的风格。
从她进了房间之后,那位荣慧姐就直接忽略了她的存在,甚至连午饭也没问她。
老爷子吩咐过余音,来梁家的时候要准备一些见面礼,余音从皮箱里翻找出两盒很贵的巧克力来到楼下。
她还没下楼,就看慧荣姐正在用毛巾擦着门口的地毯。
“真是会给人添乱,来了就给弄了这么多的泥,梁家这么好的家世,怎么会让一个抢劫犯的女儿进家门,真是世风日下。”
余音对这种嘲讽已经麻木了,拿着巧克力就回自己的屋子。
她的手机刚好响了起来,在看见应朝生名字的时候,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慢慢接起电话。
“我以后能不能不嫁人了,留在你身边过一辈子。”
她永远都预料不到,她委屈时候随口一句撒娇话,会将一切推向无法挽回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