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钟死了,操练暂停。
“上面会派谁来操练咱们?”
“谁知道呢!”
众人议论纷纷。
过了一会儿,来了个内侍,说:“今日各自归家,明日再来。”
唐青和陈雄并肩而行。
“算你运气好!”
石茂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陈雄低声道:“在军中越是跋扈嚣张,越是没人敢惹你。石家乃是将门,深谙此道。”
原来如此,唐青了然。
新人进职场,若是遇到环境不大友好的,要么装死狗,要么就得摆出别惹老子,否则两败俱伤也要弄死你的姿态。
特别是打螺丝那等地方,你越是软弱,欺负你的人越多。
唐青在剧组时,发现里面也有一个欺负链,制片人和导演是这个欺负链顶端的怪兽,下面各种职务顺着往下压。
连特么发盒饭的都能欺负武替和群演,比如说把你的鸡腿扣下,你若是哔哔,下次就有可能往你的盒饭里吐痰。
唐青呵呵一笑,突然回身。
“你特么若是有卵子,就和老子打一场,别特么叽叽歪歪没完没了!”
唐青就站在石茂前方。
三十余子弟止步看过来。
有人喊道:“石兄,弄他!”
“弄死他!”
读书时,最孱弱和软弱的那个同学,最容易被人欺负。你越是不反抗,欺负你的人越是肆无忌惮。甚至那些本来不想动手的人都会跃跃欲试。
石茂止步,犹豫了一下。
上次在校场动手,他承认自己有些轻敌了,可他是偷袭,唐青是仓促应战。
石茂无数次反思过那一战,心想自己再度出手成功率有多少。
他想了许久,觉得……最多五成。
五成,太低了。
石茂的犹豫被唐青看在眼中,他知晓石茂怯了,石茂担心自己一旦再度败北,名声就彻底玩完了。
“可敢!”唐青上前一步。
在对手胆怯时,千万别玩什么见好就收。既然要出手,就要让对手痛彻心扉,从心理上打垮他,在他的心中种下一颗此人不可匹敌的种子。
石茂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竟然是要退后的意思。
“石兄!”
有人失望的道:“动手啊!”
我动你麻痹!有本事你来!
石茂暗骂。
唐青再度上前一步。
此刻双方伸手就能够得到对方。
石茂再不犹豫,一边后退,一边不屑的道:“这是宫中,在此地打架若是被报上去,定然会被处置。你特么是瓦砾,老子是瓷器,瓷器犯不着和瓦砾一同粉碎!”
这话外强中干,所有人都听出来了。
唐青呵呵一笑,指指石茂,“没卵子的货色!”
他回身扬长而去。
身后,石茂面色百变,红的紫的,千变万化。
第二日,进宫后,来了个内侍,把唐青叫去问话。
“听闻昨日你与石茂起了冲突?”
唐青见对方神色平静,心中就是一个激灵。
宫中人越是神色平静,内里就越狠。
换句话,咬人的狗不叫。
“中贵人,昨日我本走的好好的,石茂开口挑衅……”
“这是宫中。”内侍淡淡的道。
“是,我知晓宫中不得生事。”
这话让内侍面色稍霁。
“可石茂屡次挑衅,上次偷袭被我击败,事后我并未找他麻烦。此次他再度挑衅,我若是不回应……”
唐青苦笑,内侍点头,“他会变本加厉。”
唐青一脸敬佩,“中贵人果然睿智。”
夸人聪明用词要讲究,睿智就比明察秋毫什么的更让人心旷神怡。
内侍果然神色又温和了些,“不过有人说昨日是你主动挑衅石茂。”
这是谁在背后颠倒黑白?
“这是有人颠倒黑白,请中贵人明察。”唐青一脸委屈。
内侍说:“此等事咱也没法做主,不过……”
唐青赶紧说:“我家无权无势,岂敢主动挑衅石家,那不是自寻麻烦吗?”
这话在理,内侍心中又偏向唐青一些,但石亨乃是英宗看重的大将,他背着手,很是威严的道:“此等事不可一而再,再而三,否则……”
这次算你过关,但下次就说不清了。
“我明白,若是石茂不再挑衅……”唐青低头苦笑。
内侍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一抹怜悯之色,随即消散,回身走了。
宫中不相信眼泪,只相信实力。
唐青可以不挑衅,可石茂再次挑衅,或是他的好友挑衅怎么办?
唐青回身,看到石茂等人在看热闹。
必须要尽快想办法离开送死天团。
可去哪?
不,是能去哪?
对了,我剿匪立功一直没被赏功,这是怎么回事?
当下不是土木堡之变后,文官空前强大的时代。武人的势力能和文人旗鼓相当,甚至还占据些优势。
有功必赏,特别是军功,这是武人当家的规矩。
唐青有些后悔,先前就该问问自己的军功赏赐。
他一拍脑门,心想咋就忘了陈雄这厮,“陈兄。”
“唐兄。”陈雄跟上来一步。
“你爹在五军都督府,可否帮我问问剿匪军功的事儿。”
五军都督府此刻权柄不小,兵部压根没资格和他们哔哔。
陈雄一脸为难,唐青想到了他在家中的处境,便叹道:“罢了,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陈雄回到家中后,等陈彦下衙回来,便去求见。
父子之间相见并无多少温情,边上坐着的美妇人看着一脸慈祥,“大郎来了。”
“是。”陈雄眼观鼻,鼻观心,行礼后陈彦教训了他一番,不外乎便是什么好生在宫中操练,出了差池打折你的腿云云。
“看伯爷说的,大郎懂事,岂会犯错?”美妇人笑的很是温和。
仿佛眼前的年轻人真是自己的儿子。
陈彦摆摆手,示意儿子滚蛋。
“爹。”陈雄硬着头皮看了继母一眼。
“哟!这是有军国大事,要我回避?罢了。”杨氏起身,笑吟吟的离去。
但陈雄知晓,回头这个女人定然会有报复动作。
“说。”陈彦温和了些。
“爹,我认识个人,对我不错。”
“谁?”
“唐青。”
“哪家的?”
“江宁伯府的嫡长孙。”
“江宁伯府……谁?”
“唐继祖。”
“我想想,想起来了,就是憋在府中不出门的那个。”
“是。”
“何事?”
“上次剿匪差点被贼人夜袭成功,是唐青识破贼人计谋,随后冲杀,斩杀贼首等三人……”
“咦!”陈彦有些讶然,“唐继祖父子皆是没用的,怎地乌鸡堆里出了只凤凰?”
“爹,如今回来许久了,唐青的功赏依旧没有消息。”
陈彦默然看着儿子,“你结交的就是这等人?”
“我知晓唐氏是破落户,爹,以我的名声……如何能结交到那等贵公子?”陈雄抬头,很是坦然。
陈彦摆摆手,“知道了。”
“是。”陈雄告退,看着他出去,陈彦眸色复杂,良久幽幽叹息,“大郎,二郎,手心手背……我当如何?”
“来人。”
仆役进来,“伯爷。”
陈彦说:“去寻老马问问,上次那些子弟剿匪的功赏是怎么回事。”
“是。”
第二日,唐青来到宫中。
如今他就盼着接王钟班的人赶紧来,他也好寻机问问自己的功赏事儿。
“唐兄。”陈雄依旧看着很风骚,“好事儿。”
“啥好事?”唐青问。
“咱们上次剿匪的功赏,上面还在斟酌,说是这两日就下来了。”
“这事儿还需要斟酌?”唐青不解。
一群权贵子弟刷功劳,管这事儿的官员将领不该屁颠屁颠的计算军功,随后报上去,该怎么赏赐就怎么赏赐。
按理该是火箭速度啊!
陈雄叹道:“本来第二日就下来了,不过有人知晓了此事,便上疏说,如今海清河晏,京师附近竟然有贼人打家劫舍,骇人听闻。地方卫所当重责。于是这事儿便被拖住了。”
这群子弟去剿匪,但凡有眼珠子的都看出来是去刷功劳。
“谁那么不长眼?”
“兵部左侍郎,于谦。”
唐青眨巴了一下眼睛。
是这位大佬啊!
“家父说,这是文武之争。”
是了,于谦上位后,兵部权势迅速膨胀,五军都督府很快就成了癞皮狗,一日不如一日。
“不过宫中那位放话了,于谦便闭了嘴。”
于大佬也不敢招惹此刻如日中天的王爸爸啊!
唐青有些遗憾没能看到忠奸大战的好戏。
第三日,新任千户官来了。
第一件事儿便是宣布剿匪功赏。
这些子弟自然看不上那些赏赐的东西,职位更是嗤之以鼻。
大伙儿家中都不差门路,且大多是袭爵的,你拿那些小官小职位打发谁呢!
所以,表面上大伙儿感激零涕,恨不能为陛下赴死,但唐青敢打赌,回过头没一个人会去报道。
“唐青。”
“在。”
“西城兵马司,副指挥。”
“唐青。”
“在。”
楞了一瞬的唐青出来,行礼,“多谢千户。”
“是谢陛下!”
“是,谢陛下隆恩!”
唐青回身,此次封赏他最高,得了个正七品。
散了后,陈雄来恭喜他,“唐兄这个品级可是与郡王的丈人差不多,恭喜。”
郡王的老丈人若是没有职位,便会封个兵马司副指挥。
“好说。”唐青笑了笑。
所有人都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回到家,唐青去见了祖父。
“西城兵马司副指挥?”唐继祖一怔,“正七品。”
“是。”
“兵马司的活计……油水多,不过也容易得罪人。”唐继祖说。
“祖父,我想去。”
“什么?”
唐青认真的说:“我想去西城兵马司任职。”
“你……”唐继祖看着孙儿,“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