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眼神冷漠得像是在看一件死物,声音里不带丝毫温度:
“你不懂规矩?外男岂可随意、单独与未出阁的小姐搭话?”
塔莉的脚步猛地顿住,浑身一僵。也就在这一刻,她骤然感觉到无数道冰冷黏腻的视线,如同针尖般刺在她背上!
她猛地环顾四周,心脏瞬间沉入谷底——
只见饭厅内外,那些原本如同背景板般静立不动的家丁、丫鬟、甚至是那位面容模糊的管家,此刻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头颅以一个极其细微的角度转向她,一双双空洞或麻木的眼睛,正直勾勾地、无声无息地死死盯着她!
仿佛她再多说一个字,多走一步,就会立刻触发某种恐怖的惩戒!
塔莉的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浸透了内里的衣衫。
不对!这不对劲!
不仅仅是不能触犯明面上的规则!
忽然,她脑海中如同划过一道亮光。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副本里,存在着未曾明说的隐藏规则!
是关于选婿人的规则!
白茶、法克,还有他们这些天选者,拿到的身份牌不同,需要遵守的规则,恐怕也截然不同!
塔莉僵在原地,冷汗涔涔,不敢再有丝毫动作。
她刚刚确实太过于莽撞了。
另一边,白茶却仿佛对饭厅内暗潮涌动的危机毫无所觉,她神色如常地带着虞渊走出了令人窒息的客厅。
来到廊下,她对着虞渊随口吩咐道,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在府里随便走走吧,熟悉下环境。”
虞渊沉默地点了点头,引着白茶沿着抄手游廊朝外院走去。
与此同时,沈府后院偏僻处。
莉莉安端着那盅令人不安的炖品,心惊胆战地走到一处连接外部水渠的排水口旁。她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正要赶紧将这东西倒掉——
“你在做什么。”
一道幽冷的声音,如同鬼魅般突然在她身后极近的距离响起!
莉莉安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手中的炖盅差点脱手掉落!
她猛地转身,只见那位面色青白、眼神锐利如鹰隼的陈道长,正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冰冷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炖盅上,带着审视与不容置疑的威压。
不等莉莉安从惊吓中组织好语言,几名穿着灰色道袍的道徒已经从阴影中迅速走出,无声地将她围在了中间,堵住了所有去路。
强烈的危机感让莉莉安瞬间脸色煞白,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哟,这么热闹?”
一个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女声传来,打破了此地的凝滞。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白茶正施施然地从月亮门处走来,虞渊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后。
她目光扫过被围住的莉莉安和那盅炖品,最后落在陈道长身上,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陈道长,这是怎么了?”
“是我吩咐我的丫鬟把这不合我胃口的东西处理掉的。可是……这有什么不妥吗?”
陈道长的目光如冰冷的探针般扫向白茶,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严厉的话,但视线触及她身旁那道散发着无形压迫感的高大身影时,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脸上肌肉抽动,最终挤出一个极其僵硬的笑容,干巴巴地开口:
“沈小姐……此言差矣。这盅内的……药物,乃是贫道耗费诸多心血、寻遍奇珍才配成的大补之物,对小姐您的‘病情’大有裨益,如此糟蹋,实在……可惜啊。”
他刻意加重了病情和可惜二字,语气中的不满与阴冷几乎难以掩饰。
白茶却像是完全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倏地转头看向吓得魂不附体的莉莉安,声音骤然冷了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倒掉!”
莉莉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厉声吓得一哆嗦,几乎是本能地执行命令,手腕一翻——
“哗啦!”
猩红粘稠、分辨不出原本形态的物体混杂着汤汁,猛地泼洒在冰冷的地面上,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郁血腥与腐坏的腥臭味瞬间炸开,强烈到让莉莉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当场呕吐出来。
“砰啷!”
她连那个精致的炖盅也拿不稳了,任由它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自己则连滚爬爬地逃回了白茶身后,死死低着头,不敢再看。
白茶这才满意地将目光重新投向陈道长,她脸上的浅笑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着明显不悦的冷淡。
她微微抬起下巴,眼神锐利,语气更是冰寒刺骨:
“陈道长,你是不是忘了自已的身份?”
“你不过是我们沈家请来的客人,暂居于此。谁允许你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的?”
陈道长:“……?”
他脸上的僵硬笑容彻底凝固,那双总是透着精明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闪过错愕,以及一丝被当面羞辱后迅速燃起的愠怒。
这赝品!她怎么敢?!她怎么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真当自己是沈府金尊玉贵的大小姐了不成?!
但白茶此刻已然完全沉浸在了“沈府大小姐”这个角色里,甚至比真的还要理直气壮。
她看着陈道长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发倨傲,用带着明显嫌弃的冰冷语气开口道:
“既然知道自已是客,就该守客人的本分。还不快回去?像你这样一身……说不清道不明的腌臜气味,怎好在主人家院里随意走动?没得污了地方。”
这话可谓刻薄至极,简直是把他当成什么不洁之物驱赶。
陈道长气得浑身发抖,花白的胡须都翘了起来,怒极反笑,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弧度。
但他目光扫过一旁虎视眈眈的虞渊,又想到这牙尖嘴利的女子左右也活不了多久,不过是秋后的蚂蚱,暂且让她嚣张片刻!
他强行将滔天怒火死死压在心底,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沈小姐说得是!是贫道……僭越了!”
说罢,他不再多看白茶一眼,猛地一甩道袍衣袖,转身大步离去,背影都透着隐忍的狂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