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雨点点头,压低声音说:“沈组长为了复原那张照片,简直是废寝忘食,我们叫她吃饭她都听不见。部长,沈组长这么拼,您可得给她颁个劳模奖啊!”
王部长连连点头:“那必须的!”
沈云栀可是他的得力干将,是他们宣传部的宝贝!
就在这时,里面的沈云栀似乎告一段落,她放下笔,揉了揉发酸僵硬的脖颈和胳膊。
刚一直起身,肚子就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手表,发现竟然已经下午一点多了,自己还没吃午饭呢!
她关上拷贝灯箱,转过身,正准备去找点吃的,就看到赵小雨、谭巧和王部长都站在门口,笑着看她。
“沈组长,饿了吧?快吃饭吧!我们给你打了饭!”赵小雨和谭巧笑着把手里的饭盒递过来。
王部长也把手里的饭盒往前一送:“云栀同志,先吃饭,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再忙也得吃饭!”
沈云栀看着眼前两个饭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谢谢部长,谢谢小雨、巧巧。”
她接过饭盒,打开一看,一份是食堂的大锅菜,另一份则是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红烧肉。
“好香啊!”沈云栀忍不住说道。
赵小雨笑道:“这份红烧肉肯定是部长去小灶打的,我和谭巧这个月的开小灶份额早就用完了!”
部队里每个军人或者干事每个月的小灶次数都是有规定的,而赵小雨和谭巧每个月初都会把这个次数用完,压根等不到这个时候。
沈云栀心里暖暖的,连忙吃了一口。
她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这顿迟来的午餐,红烧肉补充了能量,同事和领导的关怀更是让她干劲十足。
吃饱喝足,沈云栀又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虽然找到了利用拷贝灯箱和光影分析的方法,但复原工作依然繁琐而艰难,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精准的判断,每一笔落下都可能影响最终的结果。
直到下班铃声响起,沈云栀也才勉强描摹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和主要的光影结构,距离复原出清晰可辨的人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看着未完成的工作,沈云栀不想中断思路。
她收拾好东西,拿着那张照片和画稿,去找王部长打报告。
“部长,今天的进度比预想的要慢一些,但我已经找到方法了。我想申请把拷贝灯箱带回家去,晚上继续工作,争取尽快完成复原任务。”
沈云栀都这么说了,王部长自然是满口答应:“没问题!工作要紧,灯箱你尽管带回去用!”
说着,又立马殷勤地说道:“哎,你这一个女同志搬这么重的东西怎么行,我来搬我来搬!”
他怎么能让他们宣传部的宝贝来做这种粗活呢?
这种粗活当然得他来干了啊!
说着,王部长就抢着上前,小心翼翼地把那台颇为沉重的拷贝灯箱搬了起来,还仔细检查了一下电源线是否收好。
沈云栀根本来不及拒绝。
不过……她也没打算拒绝……
让领导给自己当“跑腿小弟”……咳咳,这感觉……还挺不错的,这应该是很多打工人都想体验一把的吧?
于是,王部长亲自帮着把拷贝灯箱搬到了沈云栀家,又叮嘱了几句让沈云栀也多注意休息,工作重要,但是身体更重要,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之后这才离开。
别说,虽然都是些场面话,但沈云栀听得还有点小感动。
几十年之后,领导只把员工当牛马,天天恨不得员工007,哪里会真的关心你吃没吃饭、身体累不累?不给你画大饼、甩黑锅就已经算是好领导了。
像王部长这样实心实意关心下属,还能放下架子帮忙干体力活的领导,在后世简直堪称“稀有物种”。
沈云栀心里小小地吐槽了一下后世的职场文化,对比之下,越发觉得现在的工作环境和同事关系质朴可贵。
送走部长,沈云栀重新投入到紧张的复原工作中。
虽然王部长叮嘱她要注意休息,但沈云栀心里清楚,有些事,慢不得。
牺牲的同志还沉在冰冷的淤泥里,等着身份确认,等着入土为安,回归故里。
他们的家人,可能这么多年一直在苦苦寻找,日夜期盼着能有亲人的消息,哪怕只是一个确切的下落,也好过生死不明的无尽煎熬。
尸体这么久才被发现,泡得只剩白骨,其间的惨状可想而知。
如今,这张意外发现的、残破不堪的照片,可能就是揭开他们身份之谜、告慰生者与逝者的唯一钥匙。
她早一点将照片复原,早一点确定死者的身份,就能早一点让英雄魂归故里,就能早一点给那些可能还在等待的家庭一个确切的交代,了却他们多年的心结与痛苦。
这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压在她的肩头,让她无法心安理得地去休息。
……
顾承砚下班回来时,透过窗户就看到妻子正伏在灯箱前,眉头微蹙,全神贯注地描画着,连他进门都没察觉。
他想起今天在团部听到的消息,昆阳发现遗骸和一张严重损坏的照片需要复原,猜测媳妇儿目前在做的,应该就是修复照片。
虽然他没亲眼见过那张照片,但听描述就知道,被水泡了那么久,肯定模糊得不成样子了,这样的修复工作,耗费的心力和眼力绝非一般。
他没有出声打扰,轻手轻脚地放下公文包,便系上围裙,主动钻进厨房准备晚饭。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满崽背着书包,像往常一样欢快地跑进来。
张开嘴就要喊:“爸爸!妈妈!我回……”
话还没说完,顾承砚立刻从厨房探出身,快步走过来,朝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道:“满崽,小声点。妈妈在房间里工作,是很重要的任务,我们不要打扰妈妈。”
满崽一看爸爸这架势,立刻明白了,赶紧用小手捂住嘴巴。
大眼睛眨了眨,然后用力点了点头,也用气音小声说:“我知道了爸爸。”
接下来,小家伙仿佛瞬间开启了“静音模式”。
放书包轻手轻脚,走路踮着脚尖,去做作业时更是安静得几乎听不到动静,连翻书页都小心翼翼的。
做完作业,他又悄悄溜进厨房,凑到顾承砚身边,用极低的声音问:“爸爸,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顾承砚看着儿子这副懂事的小模样,笑着指了指盆里的青菜:“帮爸爸把菜洗了,动作轻点。”
“嗯!”满崽用力点头,接过菜盆,放在水龙头下,连开水都是极小心的扭开,让水流细细地、无声地流下,认真地洗起菜来。
父子俩默契地在厨房里忙碌着,尽量不发出任何大的声响,整个家安静而温馨,只有沈云栀房间里透出的灯光和隐约的画笔沙沙声,诉说着另一份专注与付出。
他们都用自己的方式,默默支持着正在攻坚克难的沈云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