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桃源村,寒气依旧逼人
辰时是早已定好的拜师吉时。
谢三河一家子天不亮就起来忙碌了,在自家暖房前那片扫得干干净净的空地上,摆开了“十魁拜师宴”:发菜寓意发财、汤圆寓意团团圆圆、小鲤鱼寓意鱼跃龙门、整鸡寓意大吉大利、方肉寓意四方得利、豆腐寓意清清白白、芹菜寓意勤勤恳恳、红枣寓意早日起步、桂圆寓意富贵圆满、花生寓意生生不息,一共十样寓意吉祥的菜肴点心。
幸好村里人今年都发了500文过节费,所以谢三河的爹娘准备起来也不至于捉襟见肘,两人自从知道自己儿子要拜谢广福为师,心里欢喜得不行,逢人便要说一说自己儿子运气好,对于今天的“十魁拜师宴”自然是格外的重视。
即便现在大家都没起新房子,没什么祖师牌位可拜,一切从简,但该有的礼数一点都不能少。
谢三河的爹娘还特意提前几天求了谢里正做中间人,又请了六爷和九爷的两位族老来做见证。
仪式开始,谢三河穿着一身浆洗得干干净净的簇新棉袄,神情紧张又激动,在众人的注视下,对着端坐在前的谢广福,规规矩矩地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每一个头都磕得结结实实。
礼毕,谢广福按照传统礼俗,用毛笔蘸了朱砂,轻轻点在谢三河的额心,口中念道:“一点朱砂开智窍,从此匠心传大道。”
寓意为其“开智明心”。
开智仪式完成,便是热闹的“开席”。
所有在场的亲朋好友、左邻右舍一起分食这十魁宴,寓意“十全十美”,共享这份喜悦和祝福。
虽然天气寒冷,但气氛热烈,大家说说笑笑,很快就将食物分吃完毕。
吃完拜师宴,最重要的环节来了。
谢广福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木制工具箱,郑重地递给谢三河:
“三河,今天你拜我为师,师傅自然也要送你徒弟礼。
说完,谢广福递给了他一个仿古的工具箱。
工具箱里有四样工具:鲁班尺,寓意心中有‘规矩’,墨斗,寓意做人要‘正直’,刨子,寓意做事需‘努力’打磨,拉杆钻,寓意学艺要不断‘钻研’。
“希望你从此以后,规矩做人,匠心做事,不负所学。”
谢三河双手颤抖地接过这沉甸甸的工具箱,仿佛接过的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和期许。
他眼眶发热,大声应道:“是!广福叔!我一定牢记您的教诲!规矩做人,匠心做事!”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立马改口,响亮地喊了一声:“师傅!”
谢广福含笑应了一声:“哎!”
接着,谢三河又转向李月兰、谢锋、谢秋芝和谢文,挨个恭敬地改了称呼:“师娘!”“锋哥!”“秋芝妹妹!”“文弟!” 李月兰笑着应了,谢锋点头回应,谢秋芝和谢文则觉得老爹的关门大弟子这个头衔有些新奇又好玩。
拜师仪式到了这一步圆满落下帷幕。
因为谢里正和两位族老都在场,谢广福也省去了特意去他们家拜年的环节。
众人又站着闲聊了几句家常,实在是外面天寒地冻,站久了人都要冻僵了,便纷纷告辞,各自回家暖和去了。
过年的时光总是飞快。
接下来的几天,谢家人都享受着难得的清闲,谢秋芝和李月兰几乎泡在了空间里,看电视、刷手机、拍美食视频,忙得不亦乐乎,客厅的茶几上堆满了各种坚果零食,就没空过。
谢锋对此无所谓,每天雷打不动地在空间宽敞处锻炼身体在跑步机上跑步,把李月兰和妹谢秋芝的追剧笑声和零食咀嚼声当成背景音乐,心无旁骛。
谢文和谢广福则有些顶不住“诱惑”,一进空间也忍不住想摸手机、吃零食。
两人发现还是竹楼一楼的茶室环境更清幽安静一些,索性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茶室里。
谢文捧着厚厚的《八股释义》和经史子集潜心研读,为以后的科考做准备。
谢广福则铺开纸张,拿着尺规,细细描绘未来古风庭院的建造图纸,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敲。
两人各据长桌的一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竟也觉得十分得趣,是一种别样的放松和享受。
转眼到了正月初七,初八是“四海奇珍坊”开业的日子。
李月兰和谢广福一早便带着村里在店铺上班的伙计们,乘坐村里的牛车和自家的马车,前往云槐县做开工准备。
牛车上坐一部分人,另一部分则堆满了张秋笙新编好的竹制品。
虽然在云槐县,竹编制品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价格普遍低廉,但架不住张秋笙和张图图手艺精湛,做出来的东西格外精巧趁手,无论是花纹还是耐用度都远超寻常货色。
再加上这些竹编是摆在“四海奇珍坊”店铺里售卖的,无形中被镀上了一层“海外奇珍”附属品的光环,身价自然不同,虽然比外面摊贩卖的贵上一些,但也不算滞销,总有看重品质和风格的顾客愿意购买。
当然,这其中绝大部分最适合现代人审美和用途的精品,早已被李月兰上架到了小黄车。留在店里的这些,多少带点“障眼法”和补充货架的作用。
到了铺子,众人一番打扫整理,补货上架,忙而不乱。
初八一早,吉时已到,李月兰在店铺门口点燃了长长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驱散了年节的沉寂,也引来了不少围观的路人。
她给穿着统一靛蓝色棉布制服、精神抖擞的十个伙计、两个仓管员、掌柜谢大虎和谢秋实每人发了一个开工红包,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便将店铺的日常运营全权交给了谢大虎。
谢大虎如今全身心都扑在了县城的铺子上,将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他每月拿到手的工钱,甚至比谢里正的月银还要高出一大截。
这可把谢里正给高兴坏了!
虽然一开始觉得家里少了儿子忙前忙后,显得有些冷清和失落,但看到儿子如此有出息,能独当一面,更重要的是那实打实、沉甸甸的工钱,他那点小小的失落早就被巨大的欣慰和自豪冲得无影无踪了。
谢大虎总不能一辈子跟在他身后当个跑腿的,如今这样,正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只是,欣慰之余,看着家里剩下的两个半大孩子——孙女谢小花和孙子谢吉利,谢里正心里又不由得叹了口气。
谢吉利还好,这孩子懂事,读书格外用功,每天不是跟着谢文认字念书,就是自己埋头苦读,算是走了正途。
谢里正心里盘算着,等过完年谢文去云槐县考书院,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让谢吉利跟着一起去试试。
万一……万一谢吉利真有那个造化,能和谢文考进同一所书院,那将是他老谢家祖坟冒青烟的大喜事!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荣耀!今后就算砸锅卖铁,他也要把孙子供出来,哪怕只是个秀才老爷,那也是光宗耀祖了!
可孙女谢小花就让他有些发愁了。
小姑娘平日里要么是去找村里同龄的小姐妹玩闹,要么就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实在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之前她倒是常去找秋芝丫头玩,但两人年纪差距有点大,秋芝那丫头做的事情谢小花又看不明白,而且最近秋芝丫头好像总是很忙的样子,久而久之谢小花去的次数就渐渐少了。
谢里正望着村道上尚未融化的积雪,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嘀咕:
“唉,丫头片子……长大些就好了吧?等再过几年及笄了,就能给她相看个老实本分的好人家,这辈子也就有着落喽……”
在他的观念里,女孩家的出路,似乎终究还是寻一门好亲事。